陈副校长,郭教授急问究竟。[ 他二位都是专注学问之人,对政治倒没多少兴趣,更不会关注高层的人事动向,是以,并不知晓,如今为了薛向的去向,组部负责人正焦头烂额。
丁世群便将如今各方争抢薛向的情况简略介绍了一遍,这不介绍还好,一介绍,陈副校长,郭教授更坐不住了。
想来也是,被哄抢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证明老二位眼光不凡。
丁世群慌忙将手忙脚乱的两位老人按下,说道,“是啊,良才美质,众皆瞩目,原也正常,可不管怎么说,薛向如今在咱们央校进修,就属于咱们这个系统的,老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该当由咱们先得,可眼下,不知道多少大人物,好单位盯着呢,干等着组部博弈结束,我估摸着多半要黄汤,咱们自己必须先动作起来。”
陈校长,丁教授做了一辈子学问,于勾心斗角一路本就不通,今次,焦急良材为外人所夺,心神不就不宁,再被丁世群这般一扇呼,彻底乱了方寸,直剩了让丁世群速速将办法道来的份儿了。
丁世群道,“办法可能有些下作,我认为得慎之又慎。”
“都这关口了,顾不得别的,只要能将人留下就行,有什么下作不下作的。”郭教授急得白须直抖。
他做了一辈子学问,还是第一次被人难倒,老头子爱才之心一起,巴不得将薛向留在央校。收为关门弟子才好。
陈副校长亦道,“有所为,有所不为,君子当有权变之机。为了能留下薛向,使用点非常手段,也没什么,世群同志,你尽管说吧。”
丁世群道,“既然二位都这么说,那我心里就有底了。我是这么想的。今次,薛向遭遇多方哄抢,肯定大家都认定他是个人才,既然是人才。薛向过去了。肯定是要受到擢拔起的。变相的也就是人家给他的胡萝卜,我估摸着一个正厅是最少的。按说,这个升迁速度。过于迅猛,不利于薛向同志的成长,但目前来说,薛向在副厅上有两年了,又经过了央校的进修,毕业跳上半级,也是顺理成章。所以,我估计薛向调到哪里,都得解决正厅级的职务,那咱们就给他来个反其道而行之。”
“计将安出!”
郭教授眯着眼道。
丁世群道,“道理很简单,咱们就让薛向的级别上不去,让别人都扔不了这个胡萝卜,就咱们央校能递。陈老,郭老,有所不知,薛向这位同志能力是极强的,但惹事也不含糊,前些时日,和同学闹矛盾,你们也知道,再后来,他还打翻了门卫,夺门而去,在我这里留下了上万字的检讨;再后来一段,短短一个月内,他请假十五次,破了央校的记录。当然了,我说这些,不是要跟他算总账,毕竟特立独行是天才的专利,这些都是小事。”
“但如今,我们完全可以借助这些小事,做出大文章来。方法很简单,校方下文,历斥薛向之非,结业校评时,弄得凄惨一些,或者直接写上该员还须历练,不宜提拔重用。央校的评价,组部必然作为重要参考,届时,薛向的级别就别想起来。待得那些人退出后,校方可以派人和薛向面谈,以撤销这些校评为条件,帮他解决行政待遇,我相信薛向年少,必重官阶,此策一出,薛向必入央校彀中。”
郭教授,陈副校长面面相觑,显是为丁世群这绝户计惊住了。
丁世群道,“郭老,陈老,我也知道我这个办法有些下作,可若不这样,说实话,央校和那些权重单位,真的差距太大,咱们总不能硬绑了薛向,就算硬绑,组部还不放人呢,为今之计,只有此一策,当然了,二位若是觉得有些过了,有些拿校评作儿戏,那就算了。作为校领导,我还是会主动向薛向争取的,至于成与不成,我实不敢打报票,年轻人能安心留在象牙塔里做理论的,实在是太少了。”
“罢了罢了,就按你说的做,届时,出了问题,上面要追究,我一人承担!”
陈副校长咬着腮帮子,满脸凛然。
此刻,他心中确是正气盈盈,为央校留才,不惜身前身后名,气节高标。
郭教授为他正气所感,重重一拍桌子,说道,“也算我一个,咱们这是为国举贤不避艰!”
“好好好,郭老,陈老,您二位的品格,实在太让人敬佩了,二位放心,我丁某虽无大才,但一副肩膀还是能担些重量的,届时,出了问题,我绝不避让!”
丁世群心里乐开了花。
原本,前次的讨论会结束,让薛向避过那必杀一击,他就熄了跟薛向纠缠的心思。
不曾想,郭老,陈老这一搀和,竟又让他陡生灵感,顺水推舟,借刀杀人,真有些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味道。
此招精妙,又有陈老,郭老这两位老实人各方奔走,很快,校方对薛向的处分就下来了,校评尤其恶劣,就差说这人该推出去打靶了。
组部那边收到这份校评,也是绝倒,正打算给薛向安排的位置,也彻底搁置了。
薛老三这些天可没少受郭,陈两位老人轰炸,前世,他坐了那些年的冷板凳,今生,再让他去坐板凳,研究学问,那不如要了他的命去,自是抵死不从。
后来,再听说是央校有人找,他干脆绕道走。
和陈,郭二老,几番折腾,薛向倒是弄清了这个处分是怎么来的。
跟两位老学究,他着不起这个急,却是将丁世群恨透了。
薛老三骨子里还是个官迷,折腾了这许久,为的就是个正厅,原本以为央校毕业,仕途进步,顺理成章,哪里知晓,被丁世群顶着一帮老学问家给生生搅黄了。
转眼,他薛某人没了去处,眼见着都毕业了,总不能在家里闲着,没奈何,只好把电话又打给了安书记。
“老三,你还别骂娘,凭什么你就得上到正厅,你才多大,就要当正厅了,也得考虑考虑别人感受吧,你小子副厅是有两年了,可谁规定副厅两年就得升正厅的,你还别太一厢情愿!”
安在海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喝茶温热香茗,调侃着薛老三,心情好得无以复加。
谁让薛老三素来高俊,这些年了,都是薛老三看他按某人的笑话,今次好容易能看看薛老三的笑话,安书记自是什么大事都顾不得。
再者说,凭什么他薛向二十六就得干到正厅,安在海犹记得自己二十六岁,才刚从哈工毕业,在部队当大头兵呢。按照军政等级互换,在他按某人还在当大头兵的时候,薛向已经是副师级干部,在为没当上正师长烦恼了,凭什么呀!
薛老三没好气道,“安书记,您还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我先挂了,看笑话,您出了市委大院右转,行上十多里,有个春芳社,侯先生在那儿登台献艺呢,那儿欢乐多,您甭来寻我。”
说着,便要挂电话,却被安在海喊住,“瞧瞧你这熊样,一个正厅上不去,就开始左右不痛快,你可真有出息。”
薛老三道,“出息,安书记,咱这会儿哪儿还有出息,你甭抬举我了。我是真没心情跟您逗闷子,说罢,我调哪儿哪了,是流是放,组织得给个说法,我这都毕业了,不能没了去处。要是再没个说法,明天,我就出门旅游去了,正在年边上,该乐呵,我就乐呵,这些年,还真就困顿了,哪儿哪儿没去过,现在想来,玩命折腾,也没啥意思。”
“啧啧啧,又改成数功劳,卖委屈了,要我说,你小子这副嘴脸,真该录下来给诸位领导瞧瞧,忒市侩!”
安在海抿了口茶水,道,“罢了罢了,不跟你绕了,你小子到底好命,让国光同志看中了,大手一挥,直接要到体改委去了,比不得,比不得哦。”
腾地一下,薛老三心头炸开了,“体改委?您没跟我开玩笑吧!”
安在海道,“谁有功夫跟你开玩笑,本来,央校是非要留你的,各处依旧哄抢,组部争持不下,把官司都告到了上头,正巧国光同志正在看你小子在央校放的那些厥词,说你小子有思想,对市场经济有研究,体改委正缺你这样的干部,大笔一挥,就直接化到体改委去了。”
“什么官,什么职!”
薛大官迷最着紧的还是这个。
安在海嗤笑一声,道,“这个你问不着我,组部连你的档案都一并交到体改委去了,具体什么职务,由那边分配,你且等着吧。”说到这,电话里传来喊声,安在海又道,“我这边来人了,工作忙,就不跟你说了,眼见着年关要到了,各大机关都放假了,你且等着过春节吧。”
挂了电话,薛老三正满脑子体改委,眼毛一颤,强行阻住要伸出来的大手,砰的一下,一个拳头大的雪团撞在他脸上,蓬起惊天雪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