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九十六章 郭民家的烦恼
薛向推开房门,但见耿福林正撒着拖鞋,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报。
耿福林听见门响,扭头笑道:“醒啦,担心你这几日没睡好,早上就没叫你,早餐温在锅里,我这就去拿。”说罢,就起身去拿。
薛向这会儿注意力全集中到耿福林面前的一沓报纸上了,却是没细听耿福林说什么,冲他笑笑,紧走几步,拿过报纸,便一屁股坐回沙发,翻阅起来。
耿福林知道这几日,薛向最关心什么,因此,大报小报买了一堆,且县委办公室的招呼,他早就打好了,中央、京城和省里的报纸一到,就被接到指示的小马第一时间送了过来。
这会儿,薛向怀里的报纸可谓齐全至极,除了影响力巨大的《百姓日报》、《国防军报》、《赤旗》特刊、《新华日报》、《阳明日报外》,还有江汉省省报,不知什么原因提前两年复刊、且同样影响力惊人的岭南省的《羊城晚报》等等,几乎国内所有叫的响名号的报纸全被耿福林找齐了。
薛向草草翻阅几遍,便在《阳明日报》的头版二条,见到了自己的《自白书》,文辞不知被谁修饰过,去掉了较为老旧的文言词句,变成了标准的豆腐块儿模式,文章大意却是丝毫没变。
看见《自白书》登上了《阳明日报》,薛向彻底松了口气,至于那些大报上的批判性文章,他看都懒得看,因为,明天才是真正舆论战的开始,毕竟那些人这会儿恐怕刚发现薛某人大言不惭的《自白书》,许是正伏案挥毫,炮制大作,准备炮轰呢。
“薛老弟,来来,酸菜馅儿包子,热乎乎的,赶紧吃,没买着豆浆,我就熬了点稀粥,配着香油小咸菜,保准不比豆浆滋味儿差。”耿福林依旧端着昨晚的托盘,从厨房里钻了出来,今早看到了薛向昨晚口述的《自白书》果真登上了《阳明日报》,让他振奋不已。
耿福林这边振奋不已,可此刻,共和国不知有多少人,对着《阳明日报》突然登出的这篇《自白书》,几乎拍烂了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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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部长,《阳明日报》上的《自白书》是你选送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你知不知道党的宣传纪律?你还有没有一点党纪国法?你的党性原则哪里去了?”
z办副主任恽代远一大早就把《阳明日报》的总编,主编,副主编,叫了一堆,狠狠批了三个多小时,讯问出罪魁祸首后,更是马不停蹄地直趋安在海办公室,到了地头儿就拍了桌子,张开就扔出一连串排比式反问句,气势惊人。
“恽主任,坐坐坐,您看您生这么大气干嘛,来来来,喝茶,明前的龙井,水是玉泉山的泉水,您尝尝嘛。”安在海满脸堆笑,竟一点也不着恼,反而热情待起客来。
恽代远此刻一肚子火,哪有心情喝安在海的茶,他能想象那位看了《阳明日报》上的那篇稿子会如何愤怒。其实,不关乎那篇稿子的内容如何,而是有人竟然敢把这篇稿子登在大报上,这个举动的性质和暗示性太严重了。有心人只要稍稍一想,便能猜到高层恐怕也不是铁板一块。
恽代远深知宣传领域就是思想领域的主阵地,万万出不得一丝裂缝,若有一丝裂缝露出,说不得转瞬就得决堤,“在海同志,我一大早过来,不是来你这里喝茶的,你解释解释为什么要把这篇稿子登上《阳明日报》?”
按说,中办虽是正部级单位,一把手主任是入了局的,乃是副国级领导,恽代远这中办副主任是副部级,享受正部级待遇。而中宣部一把手同样是高配入局,且人家安在海是常务副,名定正部级,隐隐较恽代远高上半级。可恽代远却是那位的第一秘书,盛气之下,自然凌人。
安在海依旧面带微笑:“恽主任,党员在党的报纸上发表文章,很正常嘛,我没觉得有什么要解释的嘛。”
“正常?还党员!他是通缉犯,你不知道么?”恽代远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他是真被安在海这笑面虎模样气着了,再说,这事儿处理不好,回头怎么跟首长交待,是以,必须得有个说法。
“莫非,他已经被开除党籍了?可没人报到部里来呀!”安在海满脸惊讶。
这会儿,恽代远还看不出安在海跟他兜圈子,那他这个主任就白当了。
恽代远一改先前肃穆,舒缓语气,道:“在海同志,别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希望你坚定立场,紧跟中央,莫要作出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说吧,薛向在哪儿,他可是中央明定的要犯,在海同志莫要犯糊涂呀。”
安在海心中冷笑,亲者?仇者?你还真能比!
“恽主任,你这是什么话,中央都下了通缉令的犯罪分子,我能窝藏么,还问我要人,是不是有点过了。”安在海一改先前的笑模样,白皙的脸皮冷得快结冰了。
恽代英一时还真受不了这笑面虎翻脸,追问:“你不知道人在哪儿,那稿件是怎么来的?”
“邮寄!恽主任,这点常识恐怕不用我细说吧?”
“你!”
恽代英知道这位是铁了心,也不废话,掉头就走,打开办公室大门,结冻的黑脸,立时陡然一变,化作春风满面,任谁也看不出,先前密室之内,这位刚和人恶吵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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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县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内,郭民家盯着眼前的这张《阳明日报》,已有足足两个小时了,而原本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何进何大局长在一边“罚站”,也站了差不多快两个小时了。虽然何大局长甚感郭民家的知遇之恩,这会儿,也不免埋怨郭主任鸠占鹊巢,把自己的办公室快弄成革委办公室了,一连几次会议都在此地召开,整得自己这堂堂局长,快成端茶送水的小厮了。
此刻,郭民家心中又惊又恐。他万万没想到薛向竟有如斯能量,犯的几乎是天条,居然还能请动最高层为他张目,这该是何等背景?一念至此,他后脊背就阵阵发凉,心中越发坚定了要将薛向弄到手,再不能让他开口,或许,或许在他反抗的时候,出上那么点意外,未尝…..
想着想着,郭民家嘴角竟泛起笑来。何进看着郭民家这张越来越白皙的国字脸,陡然露出这种笑容,怎么看怎么鬼气森森,忍不住抱了抱膀子,似乎这架着火盆的房间,阴风阵阵。
“主任,主任,大事不好了,那账本不在那婆娘家,都搜遍了,没有!那婆娘也说是引火烧了,鬼才信,那本子是我当时批了五毛钱买的,精贵着呢,谁舍得拿它引火,我猜,一准儿是被姓薛的弄走了,这可麻烦啦,大麻烦啊……”蔡高礼撞开房门,急冲冲地边走便说,似乎生怕身后的蔡高智和蔡国庆抢功一般。
郭民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狭长的眼睛死死盯着蔡高礼,一言不发,瞬间,整个办公室的空气方佛凝固了,只听见几道沉重的呼吸声,未几,似乎那呼吸声也受了惊吓,陡然停了,整个屋子只剩下郭民家手表的秒针在咔咔的走着,那清脆的咔咔声,宛若咚咚巨锤敲得人心头发寒。
这会儿,郭民家是真的出离愤怒了。方才还惊恐薛向势力通天,转眼,这边就汇报薛向可能抓住了自己的把柄,郭民家自觉能坚持不爆血管,已经算能挺的了。
“老何,出动所有警力封锁主干道,把在金牛山搜山的武装部民兵也全部撤回,封住通往县城外的所有大路小路,坚决不能放薛向过去。”郭民家久历风浪,知道这会儿发火,于事无补不说,怕是会吓得眼前的几头猪更加惊慌失措。
“主任高明,只要封住整个县城,不让姓薛的出去就成,在不在山里又有什么打紧,巴不得这小子就在山里困死才好。”
何进出口,头四个字一准儿是“主任高明”,这会儿《阳光日报》都登了薛向的《自白书》,何大局长居然还大言旦旦,判定薛向有可能在山中,莫非山里埋了发报机不成?
郭民家已无力斥责眼前的这几头猪,挥手让何进立马消失。
打发完何进,郭民家又亲自起身把门关上,弄得侧立一旁的蔡高礼父子并蔡高智惶恐更甚,生怕是郭民家暴怒的前奏。
熟料,郭民家坐回原位后,竟换上了笑脸,让三人坐下说话。这会儿,三人已先前被郭民家那阴狠的眼神给吓住了,成了惊弓之鸟,闻言,立时各自寻了椅子,挺胸并腿,规规矩矩地坐了。
“放松点儿,先前是我情绪不好,大伙儿都放松点儿。”郭民家有大事儿要嘱咐三人,自然不希望这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到紧张上了,是以出言安抚。
要说郭民家极看不上这三人,怎么还要交办大事儿了?原来,这要办的事儿,还非得这三人不可。
郭民家待三人颜色稍缓,说道:“账本丢了不怕,可咱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咱们不妨假想账本真在薛向手中,且他已经交给了上级领导……”
扑通!
郭民家话没说完,蔡高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蔡高礼和蔡国庆也听得面无人色,实乃是郭民家说得太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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