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冬的第一场雪终于降下来,漫山遍野银装素裹。
陈家寨的寨主陈世杰亲自冒雪前往龙驹驿,将挂单在龙马寺的觉远**师请来。
村中各家各户都凑了三钱银子,听说**师到了,纷纷出村迎接,更多的是想看看觉远**师到底长什么模样。
从京城来的觉远**师没有让村夫村妇们失望,他身长八尺,生得仪表堂堂,手持锡杖、颈悬佛珠,往船头一站便宝相庄严,一看就是佛法高深的大师。
“阿弥陀佛!”觉远法师口宣佛号,没等小船靠岸,便从船头跃出,一脚踏在江面上。只见这位和尚脚穿芒鞋,在水面上踏出朵朵水花,然后翻身一跃已经落在岸上。
陈家寨的愚夫愚妇们哪见过这种本事?
“快拜菩萨!”等觉远法师一落地,村民们互相告诫着,呼啦啦地就跪下一大片,脸上全是敬畏之色。
十四郎一见大师神威,挺起胸膛与有荣焉,毕竟这和尚是他出主意请来的。
倒是还站在船上准备上岸的陈世杰,看到这和尚在村民面前展露身手,心中反而疑惑起来——这和尚太爱现了吧,哪里有半点高僧法驾庄严的样子?
及船近岸,陈世杰才和十四郎从船上下来,前者来到觉远法师身边,语气恭敬地说:“大师一路劳顿,不如先在村中享用斋饭……”
“阿弥陀佛!”觉远法师再一次口宣佛号,半眯着眼睛朝村寨里看了一眼,打断陈世杰的话,“不忙,且看贫僧收了那妖孽再吃饭。”
天空还零星地飘着雪花,村中父老看着觉远法师昂首挺胸地走向村寨,更加地敬畏和感激。
“这次有**师出手,那灾星看来要倒霉了。”
“是啊,早就说那小子是个祸害,以前就该把他给活埋。”
“我看他不是什么白虎星投胎,倒像是黄鼠狼投胎,这个月我家丢了两只鸡,肯定是那小杂种偷的。”
“……”
村人们小声的议论着,自从陈道宁那天发威过后,他们可是吓得不轻,平日都不怎么敢出门,生怕妖怪陈道宁会把他们捉去吃了。
陈世杰也想先验证下这和尚的身手,引着觉远法师来到陈道宁的院子外,向里面一指:“大师,那妖孽就在里面。”
“阿弥陀佛!”觉远法师宣着佛号,大摇大摆地跨入院中。
村人们则聚在院外,伸头缩脑地往里面看。
陈道昌带着一帮孩童爬上墙头,也准备看一出大师收妖的好戏。他以前跟堂兄陈道宁打架,一直是有输有赢,前些日子陈道宁突然变得厉害无比,这让陈道昌即愤怒又恐惧,巴不得陈道宁死了干净。
“昌哥儿,你说这和尚跟小灾星哪个更厉害?”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问。
陈道昌看了院子里那和尚一眼,说道:“这和尚是我爹花三十两银子请来的大师,一伸手指就把陈道宁那个灾星捏死!”
“当!”只见觉远法师手中锡杖杵地,要把斩妖除魔的全套戏做足,口中金刚怒喝道,“兀那屋中妖孽,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院外的陈世杰一听差点跌倒,心想这和尚脑子有病吗?不赶紧进去制服那个小灾星,在外面白费什么口舌。这样出口大喝,别把那小杂种给吓跑了才好。
村民们却觉得耳畔一震,那怒喝吼得他们耳朵嗡嗡直响,大和尚的威严形象再度提升。
觉远法师吼了几吼,见屋中没有反应,立即举步走去,抡起锡杖砸在房门上。
“轰!”本就有些腐朽的木门,被这一仗砸得粉碎,屋中情形一览无余。
觉远法师一脚踏入房中,便立即停下脚步,房中的情形着实有些诡异。
觉远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和尚,却不是什么大师。这厮以前就是个强盗,后来被官府追着躲进寺庙立地成佛了,风头一过,他在庙里呆不住又偷跑下山。
下山之后,觉远法师立即体会到当和尚的好处。仗着二流的武功与和尚的身份,他一路骗吃骗喝,不光银子赚了一大把,还以开光为借口,骗了不少良家妇女的身子。
在来陈家寨之前,觉远法师就已经从陈世杰那里套清楚了情况,自己来收的“妖”乃是个十岁大的孩童,并没有什么危险。
只是此时屋内的情况大出觉远法师的预料,那孩童目睹他一杖打碎房门的“神威”,根本没有如想象中那样惊慌失措,反而极为不满地瞪着他看,然后从枕头底下缓缓出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剑。
外面就有村(雇)人(主)看着,觉远法师为了维持自己庄严的形象,抡起锡杖喝道:“你这妖孽,还不快速速束手就缚!”
“你为什么要打坏我家的门?”陈道宁手握短剑,缓缓走向觉远法师。
“门?”觉远法师没想到这孩童居然还在计较那扇被他敲破的房门,当下也懒得多说,一杖挥起朝陈道宁扫去,吼道,“妖孽俯首!”
死在觉远法师“乱披风杖法”下的江湖好手,两只手加起来也数不过。若是普通孩童,这一杖扫过去,脑袋非得打成烂西瓜不可,这和尚端的手黑。
陈道宁心生怒火,这和尚不仅吵到他修炼,还打坏他家的门,现在居然又想杀他,简直是不可原谅。
觉远和尚凌厉的一杖,在陈道宁看来却是慢如蜗牛,伸手一抓就将那锡杖抓到手里,接着挥剑一扫。在大和尚不可思议的眼神中,那根沉重粗大的锡杖,如同切豆腐一样被陈道宁手中短剑给斩成两截。
“好锋利的剑!好快的剑法!”觉远法师来不及惊叹,陈道宁已经近身欺上,用平时打架的招术狠狠地撞在他身上。
身高八尺的大和尚,就这么被一个小孩子给撞得倒飞回去,重重地摔在院落之中。
修行界之外还有世俗武林,武林中的先天高手那是可以对付炼气期修士的存在。特别是一些顶级的先天高手,已经隐约触摸到天道的边缘,随时有可能以武入道。而且这些以武入道的家伙,战斗力往往比同境界的修士要高出许多。
而在先天高手以下,还有一流高手、二流高手和三流高手。龙驹驿最大帮会飞鱼帮的帮主便是个三流高手,眼下的觉远和尚则是二流高手。所以这和尚在龙驹驿骗吃骗喝,飞鱼帮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因为他捞过界而翻脸。
武功高明的觉远和尚,此时却被陈道宁的诡异速度和力量给吓得魂飞魄散。
在觉远和尚看来,这小孩儿哪里是什么妖怪,分明就是武艺超群的高手。他的一身横练硬气功,平常根本不怕刀枪,常常借此宣扬自己修成了金刚不坏身,把佛教信徒们唬得五迷三道。
现如今,觉远和尚赖以生存的横练硬气功,居然被眼前的小孩儿一撞之下,直接给撞散了功,他心中不恐惧才怪。
再不跑就只有等死了!
于是乎,宝相庄严的觉远大师,在村民们期冀崇拜的目光中走到屋里,然后干净利落地被撞飞出来,落到院子里激起一身雪泥。就在村民们以为觉远大师要再度进屋和妖怪激烈斗法时,这和尚爬起来拍拍屁股转身就跑,轻功卓绝的他转眼已经奔到江边,跳上小舟拍着心肝惊惧不已地说:“这趟买卖亏大了,差点没把佛爷的小命玩儿完!”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糟糕,妖怪把大师打跑了!”
此言一出,围观在陈道宁家附近的村人立即一哄而散,逃回去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生怕妖怪一怒之下把他们都杀了。
陈道宁脸色冰冷地看着村中父老逃窜,又看看被砸坏的房门,突然朝偏房喊道:“老乌龟,快来把门修好!”
“来了,来了!”老张弯着腰跑过来,讨好地朝陈道宁直笑,出主意道,“小祖宗,我看村长家东厢房的门板就不错,还是雕花的,要不我给您老拆过来补咱们家的?”
“嗯,很好。”陈道宁点点头,觉得这主意不错。
得到陈道宁赞赏的老张,顿时心花怒放地跑去拆村长陈世杰家的门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