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西麓山区,新泰城就建在这山间,城池的城墙在山谷间连接,中间的山峦被渐渐的铲平,形成了城区,山间的梯田,谷底的田地,见缝插针,能有点平的地方,都被种上了农作物,看上去有种很奇怪的美感,是人类挑战和企图改造自然的一种决心和尝试,同样,也是黄巾民众的无奈。
站在城市中心,能看到一个方向上所有的景物,视线很好,眼神好的人还能看到正在挑水上山的农夫,长期无雨的时候,山上水窖中的水都用光了,只好从山下挑水浇地,其中的艰难可见一斑,但是尽管如此的艰难,黄巾军的三十多万民众,愣是在这里坚持了下来,还建造了这么大的一个城池 。
根据幽州参谋部的计划,这个城池将会要塞化,换而言之,也就是会将民众全部迁移出去,将来这里只会驻扎八万骑步兵,也就是说,这个城市很有可能会慢慢的荒废掉,每次想到这些,鲁肃就有些遗憾。
为了能够保护这个奇迹一样的城池,鲁肃这些日子在城市内外仔细的考察了一遍,掌握了着周边能够利用的土地和物产情况,不过结果确实不乐观,按照密云的标准,这个城市如果纯粹依靠粮食产出的话,只能支撑三万人口,如果再算上山区的药材、木材、铁矿、狩猎、养殖和特殊材料等等物产,最多能支撑八万左右的人口,也就是说。最多也就是维持一个二级镇的规模,而且,基本上没有发展前景。
若是将来这里不再是一线。失去了军事用途,这个城市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完全没有存在必要的城市,甚至连交通中转的作用都没有,毫无特点的城市是幽州坚决否定的城市,也就是说,等待这个城市的命运,是最终会废弃。
“鲁大人。”臧霸看着鲁肃半天。他很奇怪鲁肃怎么会对这个城池有着如此深的感情,甚至连臧霸都没有鲁肃那么坚持想要保留这个城池,但是不管怎样。臧霸对鲁肃的这种坚持,心里还是又感动又钦佩的。
“哦,宣高啊,以后叫我表字即可。何必那么客气。不久之后咱们就是同僚了。”
“如此,在下就僭越了。子敬,为何你这么执着于保留这个城市呢?”
鲁肃仰头看了看天上悠悠的白云,笑了笑到:“人生百载,匆匆而过,人总是要留下点什么,黄巾起事,掀开了中原大地一个新的时代。有些东西应该保留下来,供后人凭吊。否则,岂不是对不起千千万万死在这场大洪流中的人了。”
“史书必会记载吧?”
“史书上那苍白的文字,怎能跟这个奇迹般的城池相提并论,你知道么,我将这事上报给主公,主公说,如果没有资源那么就想办法找到资源,如果没有特点,那就给它找个特点,密云城原本也是一样的,这个新泰城,就是黄巾军在这大地上、在人们心中留下的浓墨重彩的一笔,必须要保留下来,让后人知道黄巾军曾经在这里艰苦奋战。”
臧霸走到石栏边上,双手扶住石栏,向着山峦极目远眺,缓解着自己心里的激动和感慨,这是对黄巾军的肯定,也是对自己以及兄弟们的认同,臧霸心里再无半点顾虑,跟着这样的主上,绝对不会错了。
“只是,恐怕想要给新泰城找资源和特点不那么容易啊!”
“集思广益,总会有办法的,主公以后也会亲自到来的。”
“征北将军会来这里?”
“这有什么奇怪的,主公向来都是征战在第一线的,这里又怎么不会来?”
臧霸心里一动,眉头一挑脱口问道:“莫非要跟袁绍、曹操开战了?”
“呵呵,怎么会!幽州何尝主动攻击过中原诸侯,取泰山,一来是为了给青州提供一个安全屏障,二来,也是不忍见黄巾军在曹操和袁绍的夹击之下凋零。”
“仅仅是防备曹操和袁绍么?”
鲁肃回头看向臧霸,缓缓的摇头:“当然没有那么简单,你想想如今中原的形势吧。”
臧霸早就将中原的地图谨记于心,甚至让他默画出来都没有问题,鲁肃这么一说,一副中原态势图就出现在臧霸的脑海中。
“曹操横跨江淮流域,占尽了富饶之地,周边有孙策、刘备、韩遂、袁绍以及我军,看似强大的曹操其实存在很多的不安稳因素。”
“没错,因此,取得泰山,等于将利刃架在了曹操的后心上,就算是引而不发,曹操也寝食难安。”
“这么说,还是针对曹操的?”
“当然,我主在征战瀛洲,此战事关重大,绝对不容有失,为了防备曹操与倭人勾结,必须压制曹操的兴起,因此联合周边诸侯,蚕食干扰曹操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可是,为何当初不支持吕布呢?”
鲁肃笑了:“因为吕布根本就不可能击败曹操,而且幽州一直在给吕布提供粮草供给,原本中原继续四分五裂也未尝不可,只是吕布连年征战穷兵黩武,已经没有能力再打下去了,同时,吕布也没有休养生息的权力,这种情况甚至已经影响到幽州的贸易情况,所以中原需要休息一下。”
臧霸皱着眉头苦苦思索,鲁肃的解释他有些不明白,特别是贸易受到影响为何会让幽州坐视吕布势力崩溃,这实在不好理解。
当然,这种复杂的经济问题不认真的去研究幽州的经济结构和特点,是很难理解的,现在幽州需要稳定的经济来支持瀛洲征战,直到瀛洲战争的红利出现,并且战争从净投入到持平之后,幽州才会再此转向支持中原大战的态度,这些东西,跟臧霸一时半会也是说不清楚的。
“宣高是不是不解?”
“正是。”
“这其中的关窍很复杂,总之你只需要知道现在幽州需要中原安稳,以使幽州的经济情况尽量的安稳,这样才能支持瀛洲的战争,保证瀛洲战争的顺利进行,直到瀛洲的战争发生转折之后,这种情况才会转变。幽州的政策,也将会随着这个节奏进行转变,当前的政策,就是封锁曹操稳定中原,小打小闹可以,但是不能出现大战,必须要让中原进入一个休养生息的时期。”
臧霸听得是叹服不已,他确实不大明白幽州制定战略的根由,但是却能清晰的看到幽州的战略目标和策略都是相当明确的,而且格局庞大,是着眼与整个大汉还有瀛洲战场的,而不是仅仅盯着幽州周边。
同时,对于鲁肃将这些重要的东西告知自己,臧霸也觉得自己受到了尊重和信任,心里也是暖暖的。
“子敬,这也只是幽州的想法,别的诸侯未必就有这样的想法吧,特别是曹操,他愿意消停下来么?”
“不愿意就逼着他们愿意呗!”
鲁肃淡淡的说道,语气里充满了信心,仿佛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根本就无须在意一样,但是臧霸知道,这绝对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至少对于他、对于黄巾势力来说,想要影响诸侯的战略决策,实在是太难了。
臧霸很想问问要如何逼着他们就范,但是他知道,再问下去可就有些过分了,至少,现在自己还不是幽州的将领呢,即使是幽州的将领,这种层面上的东西,也肯定不是谁都能知道的吧。
果然,鲁肃也没有就这件事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宣高,张将军他们准备得如何了?”
“怎么说呢,如果真要说准备的话,或许再准备几个月也不能完全准备好。”
鲁肃眼神闪了闪,笑着点头:“明白了,应该明确一个期限,这个事情其实早就该定下来,只是我们的运送通道没有完成之前,或者说没有完全规划好之前,我可没有定下时间点的能力,不过好在这事现在已经定下来了,时间节点是四月底,在此之前的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开始进行转移了,我军的兵力部署将会在四月二十日到位,这个时间点不能改变,第一线的军事布置必须在四月二十日完成移交,换而言之,宣高你们的部队会在四月二十日宣布易帜,并且就地进行整编,参谋部会给你下派参谋的。”
“我明白了,这事跟二将军说了么?”
“嗯,已经正式提交了文书给他,他也已经同意了。”
臧霸松开了口气,对于自己没有能跟张宝一起北上,臧霸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但是经过这些年在黄巾阵营中的了解,臧霸明白了所谓的太平盛世的理论,其实多有不实,或者说,这只是一种宣传,黄巾阵营正在慢慢的向着传统的政治结构演化,至少,在泰山是这样的,因此,臧霸才渐渐的失去了继续留在黄巾阵营的信心,而这次的北迁,正好就是一个脱离黄巾的最好时机。
鲁肃看了一眼臧霸,他自然能够理解臧霸的心情,事实上,黄巾阵营中很少有士人参与,这其实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因为黄巾的政治主张和政治结构不切实际,除非进行大的改变,否则很难坚持下去,而臧霸可以说是个士人,他自然能看透这点,所以,脱离黄巾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道理归道里,感情归感情,能够觉得愧疚,说明臧霸不是一个只看利益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