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赵卫卫?”老奶奶睁开浑浊的眼睛,一脸警惕地看着杜朗。
杜朗感觉到对方的态度有一些不太友好,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对,赵卫卫,你知道她家在哪里么?”
老奶奶并没有说,而是继续问道:“你找赵卫卫干嘛?你是她什么人?”
杜朗没想到老奶奶居然这么防范,不过他好歹是把妹无数的人,鬼心眼多得很,骗人的谎言开口就来,所以大概编了一下,说自己是赵卫卫一个朋友的哥哥,听说她这边有点儿困难,受委托过来看看,看能不能帮一下忙什么的。
听到他的话,老奶奶有些疑惑,说她困难什么啊?她们家前几年发了财,在我们村的条件,不说是第一第二,也能排进前茅啊。
杜朗是拿之前的那两个女孩来衡量赵卫卫,瞧见这村子的破落样,觉得赵卫卫此刻只怕是穷困潦倒,没想到老奶奶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讪笑,说是这样啊,难道是我听到的情况有些出入?
老奶奶眯眼看着他,说哎,我怎么感觉你跟老赵家的那个小外孙长得很像啊,你……难道是赵卫卫几年前找的那个野男人?
啊?
听到这句话,杜朗的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不过又不敢承认,慌忙摆,说您说笑呢,说笑呢。
老奶奶也就是这么一说,瞧了他一眼,说我不管你是干嘛的,喏,你看到没有,往那边去,那栋三层小楼,就是赵卫卫她家,不过他们家现在没人,她爹赵明阳半年前喝醉酒掉下河淹死了,她娘带着女儿、儿子回了娘家,人现在不在我们村了。
听到这话,杜朗又是一惊,赶忙上前问道:“啊,淹死了,好好的人,怎么就淹死了呢?”
老奶奶说你问我我问谁啊?说起来我也搞不明白,赵明阳那个酒鬼看上去也没得什么出息,怎么就发达了呢?我听村里人说,都是他养了一个好女儿——就你找的那个赵卫卫,别人说她养的那个野种,不知道是那个有钱人的崽子,那有钱人不能娶她,所以就给了很多钱,赵明阳也是个没福气的人,得了两钱,工作也不干了,整天就喝酒打老婆,然后就满世界嘚瑟,现在好了吧,自己作死了……
她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很显然对赵卫卫一家人很不满,在旁边听了始末的林佑走上前来,朝着老奶奶行了一礼,然后说道:“老太太,请问一下,你说的赵家那个野种,是什么时候的事?”
相比杜朗,林佑要稳重许多,让人看起来也信服一些,老奶奶没有为难他,而是说道:“多久来着,四五年前吧,大概一三年吧……”
林佑不动声色地回过头来,看了杜朗一眼。
杜朗一脸惊恐地点头,显然时间上是对上了,而老奶奶继续说道:“嘿,我告诉你们,当时可是闹得挺大的,我听说赵明阳因为自己女儿私怀野种的事情,差点儿把卫卫打死了呢?后来送到了卫生院去抢救,这才救回了两条命来,不过因为这件事情,狗子和她妈的身体一直都不好,见天儿往那医院跑呢……”
林佑皱眉,说什么狗子?
老奶奶说就是那野种的名字啊,哦,对,这是个小名,大名叫做鲲宇,杜鲲宇,嘿嘿,你看,卫卫的那个野男人,姓杜……
原本这次过来的时候,一行人都不抱什么希望,然而经过跟村口这老太太一番聊,居然就把事情的起源给捋清了。
居然,真的如同林佑所说的一般,杜朗还真的有一个孩子。
而且都已经四岁了。
问过了老奶奶之后,林佑又在村子里找人聊了一会儿,一边是确定赵卫卫生孩子的具体时间,以及她这几年的情况,一边也是想要打听赵卫卫母亲的娘家在哪里,好继续找过去,从根本上面解决问题。
不过经过一下午的走访,林佑大概地梳理好了所有的信息。
在与杜朗核对之后,基本上能够确定了赵卫卫生出的那个小名狗子、大名杜鲲宇的孩子,就是他本人留下的种,而且从时间上推算,那应该是一个早产儿。
只不过这里面还存在着一些疑点。
首先是村里人普遍都说赵卫卫那个从来没有露过面的野男人在给赵家补偿,而且数目还不少,这使得赵明阳不但辞去了工作,而且还在此期间建起了三层小楼来,然而杜朗这边却告诉林佑,他当初的确是给了赵卫卫一笔钱,不过也就五千块钱的流产款而已,给了钱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也根本不知道赵卫卫后来的情况。
他对这女孩儿,根本就是尝尝鲜,玩一下而已。
那么到底是谁给的钱呢?
其次就是赵明阳的态度——这人虽然爱喝酒打老婆,但对自己的女儿赵卫卫和外孙狗子还是挺好的,至少村里人没有谁见他打过、骂过这母女俩,这情况跟之前赵明阳差点儿打死自己女儿的劣迹很不相符。
这里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方才会变成这样。
不过且不管这里面的种种疑点,单从孩子出生的时间,以及他的大名杜鲲宇,就能够让林佑判断得出,那个孩子,应该就是杜朗厄运连连、煞气缠身的根本原因。
听明白了林佑的分析,杜朗口中骂骂咧咧,显得十分恼怒,反而是杜远贵的表现有些古怪。
很显然,他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很是失望,但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孙子,却生出了几分舔犊之情来,对于他这几年的境况也远比杜朗要关心许多。
在杜朗的眼中,那个小名狗子的男孩是麻烦。
但他在杜远贵的眼中,却是大孙子。
只不过,赵明阳的老婆带着子女回了沧州娘家,想要找到人,还得再跑一趟。
傍晚时分,一行人来到了赵明阳的二弟家中,与一个半秃中年人打听,对于自己嫂子的下落,赵卫卫二叔显得很不配合,不但没有给出电话号码,而且态度也十分冷淡,好在杜远贵是个生意人,与人打交道的能力还算不错,一番交谈之后,才知道两家人的关系并不太好,特别是赵明阳这几年发达之后,更是如此。
两兄弟因为一次借钱的事情闹得挺僵的,后来赵明阳死了,赵明阳二弟赵明远又大闹了一次。
闹得自然是财产问题,这里面有许多的龃龉,无论是林佑,还是杜远贵,都能够听得出来。
林佑甚至能够感觉得到,赵明阳带着一大家子人回娘家,说不定就是面前这个半秃子给逼的。
事关自己儿子的性命,以及有可能的孙子,杜远贵没有太多的耐心。
当他拍出了一沓钱之后,事情变得简单起来。
虽然没有得到电话,但他拿到了赵明阳老婆娘家的具体地址。
没有太多的耽搁,一行人立刻启程,前往一百多公里之外的沧州。
因为是连夜赶往,所以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
这是一个位于城乡接合部的村子,他们在附近通宵营业的小卖部老板那里打听了一下,穿过一片污水横流的巷道,在满是违章的建筑夹缝中,找到了赵明阳老婆的娘家,结果还没有敲门,里面就传来一阵拍桌子摔饭碗的吵闹声。
杜远贵竖着耳朵,从那沧州当地方言之中,听出了一点儿东西来。
那个嗓门颇高的女声,正在指桑骂槐呢。
三人站在门口,进退不得。
如此等了一刻钟左右,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敲门,过了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一个满脸横肉、光着膀子的男人来,身上还有几道血淋淋的抓痕,一脸不善地望着他们,问干嘛,杜远贵上前说明来意,男人回屋,叫出了一个头低在了胸口去的老妇人来。
这人就是赵明阳的老婆,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受,饱受兄嫂苛责的她眼神躲躲闪闪,而在听到询问之后,告诉几人,卫卫没住这里。
她带着孩子,住在城里的男朋友家里去了。
男朋友?
尽管心里对赵卫卫毫无感觉,并且没有任何的责任感,但听到赵卫卫有了男朋友,而且还住到人家家里去了,杜朗的心中多少还是有几分的不舒服,不过为了找到人,他还是强忍着心头的不快,而杜远贵则问起了那人的住处。
但赵明阳的老婆却并不愿说,而是质疑起了几人的身份来。
虽然被生活压弯了腰,但她还是一个挺有主见的妇人,杜远贵知道一昧的欺瞒未必能够获得有用的信息,于是开诚布公地说起了几人的身份和目的。
听到面前这个花花公子打扮的年轻男子居然就是当年搞大自己女儿肚子的那个男人,这个瘦弱的女人身体里迸发出了巨大的力量来。
她发疯一样地厮打着杜朗,用最恶毒的话咒骂着他。
杜朗给打了几耳光,又给挠了几下,忍不住要反击,给自己老子一耳光打得懵了,勇气顿时就全部消失了去。
如此纠缠了好一会儿,场面控制住了,那个光膀子男人拉住了自家姐姐,杜远贵则使出了银弹攻势来。
达成和解之后,赵明阳的母亲打电话给赵卫卫。
打了好几通,都没有接通,而第四遍的时候,终于接通了,而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人满是哭腔的喊声:“妈,我不活了,狗日的李二宝,把狗子给扔了,我的天啊,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