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沈同午直接点名道:“李德邻,你来说说看,这仗该怎么打?”
李宗仁站起,年轻的脸上神态从容,稍稍沉吟便道:“我们跟日军在掖县打过仗,各位长官觉得,两人日军防守平度,我军大模大样的打过去,需要多久能拿下掖县?”
众人听了纷纷沉思起来,防御战和进攻战是两个概念,日军据平度县城而守,本身就占了很大的便宜。加之日军作战顽强,强援在侧,一旦日军能守住一天的时间,十二师的麻烦就大了,搞不好就只能按照前指的指示,24小时不能拿下平度,便后侧掖县,配合兄弟部队阻击。其实这样也不是不行,问题那是攻击失败的第二选项。作为甲种师,一万五千多人打一个平度,规定时间内拿不下来的话,沈同午这个师长也没脸当下去了。
“你直接说怎么打好了,别绕弯子。”沈同午被李宗仁一番话说的心里也不安了起来,李宗仁的话说在了点子上。
万一在24小时内拿不下平度,日军主力杀回头,没有膠莱河之险,就只能后撤掖县,那样对战局的影响就大了,毕竟日军的回旋空间更大了,甚至可以在被围困之时,走山路往招远而去。真的那样,以日军的战斗力,很难困住日军了。搞不好就被日军冲出去,两股日军一旦合流,想吃掉就太难了。尤其是柳树台那波日军,靠着海的,往后撤几步,舰炮就能打到。顶着日军大口径舰炮打仗的蠢事,那是**干的,方大帅就不能干这么蠢的事情,要不就直接在龙口防御了,何必诱敌深入?
沈同午到潍坊开过作战会议的,自然之道前指的布局,大好局面砸自己手里,前途就算毁了。想到这些,沈同午也不淡定了。
好在李宗仁这个小年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沈同午的心情平静了一些。沈同午是跟着徐绍帧混的,在国防军里属于一个比较特殊的派系,整体力量比起教导队、北洋、民党,都是一个小派系。不能在战场上立功,这位子可就坐不稳了。
“我的办法说出来很简单,首先我去过平度,城墙不太高,用一般的梯子就能爬上去。这个前提很重要。其次,我认为以日军的素质,白天去打平度,很难不被惊动。所以白天攻击,只能是强攻。在教导队的时候,总教官说过,巷战是最艰苦最考验士兵意志的作战。所以我们要避免打成长时间的巷战。综上所述,结论就是夜战。日军不擅长夜战,我军重视夜战训练,这是我们的长处,自然要充分发挥。具体到实际作战,我的观点,可以集中全师的冲锋枪,组成一支突击队,下半夜翻越城墙,夺取城门。只要拿下城门,大军进城,一万五千人打两千,短时间内获胜的把握很大。如果夜战不能彻底消灭日军,再改强攻也不迟。”
李宗仁说完之后,看看众人,小小的个子这个时候看着英伟异常,自信不凡。
“这个主意不错,那就你来带队吧。”沈同午心里高兴,一冲动就说了这话。说完就后悔了,心想李宗仁这种陆大的高材生,那是蒋总参谋长的眼珠子一样宝贝的。万一牺牲了,这帐算谁的?正准备改口呢,李宗仁已经立正大声道:“卑职愿为民国复兴大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不成功,便成仁。”
夜晚渐渐来临,大沽河西岸的日军停止了攻击。下午的攻击没什么效果,浮桥迟迟没能架起。神尾光臣接到的汇报为两个重点,第一,支那军的轻型火炮运用灵活,皇军重炮难以抓住并消灭之,整个下午支那军的炮兵在关键时刻开火三次,给架桥的制造了很大的麻烦。第二,暴雨之后水流湍急,也给架桥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没有桥,又没有船,强行泅渡跟送死也没啥区别。这么蠢的事情,谁都不会去做。神尾光臣只好下令部队就地扎营,等明日再行攻击。这个时候的神尾光臣,依旧没有意识到危机。他判断明日以重炮掩护,架桥应该能顺利完成,部队过河后,最多两天,就能击溃当面的那支战斗意志不算太强的支那军。尸山血海,那是皇军独有的气质!
李乾玉这边也没闲着,趁着日军没能过后,部队继续加固工事,白天日军的重炮摧毁了一些工事,同时也造成了一定的伤亡,好在一线阵地上没太多的兵力,不然伤亡更大。日军的重炮,真是太讨厌了。李乾玉格外的盼望重炮部队的来到,狠狠的找会场子。
李乾玉在盼望重炮的时候,两个团的重炮部队正在连夜赶路。带队的军官是少将程潜,作为较早投入方大帅阵营的留日炮科士官生,技术兵种的程潜混的很不错。国防军的重炮部队,平时以团为最大的单位,便于训练、补给、管理。战时编成师的单位,根据实际需要而定。程潜现在的职务是炮兵司令部副参谋长,给程芝萱当手下。这两个炮团作为第一批奔赴战场的支援火力,暂时编成一个炮兵师,程潜任临时师长,打完仗就解散的那种。
重炮部队乘火车到即墨附近下车,行进的过程因为道路不好而变得艰难。虽然距离大沽河的路程不远,但是重炮笨重,汽车在泥泞的道路上难以行进,战局有不等人,只能找牲口来拖着走。这样一来,炮兵部队的速度就慢了。德制重炮比不了日制轻便,牲口拖载也跑不快。只能是慢慢的往前移,走了一个下午,还没赶到目的地。
天已经黑了,程潜一看这局面急眼了,下令部队赶紧找火把,连夜赶路。务必在天亮前赶到目的地,并构筑好炮兵阵地。前几日的暴雨冲毁了不少路段,一路上坑坑洼洼的走的很累。程潜给李大熊拍电报,请他帮忙。天黑之前,李大熊亲率一个团赶到时,人手一捆秸秆。
程潜见了很奇怪,客气两句便问:“李兄,带秸秆作甚?”
李大熊回了一个吃惊的表情道:“怎么?你们是炮兵啊,还不知道这个的用处?”
下面的人知道不知道不清楚,反正程潜是不知道的。重炮部队是方大帅的心肝宝贝,美国德国进口的汽车配了一大批,从潍坊过来坐的还是火车,下了火车才发现汽车不能派上用场,这才临时找的骡马。好在山东骡马多,周边各县的不少百姓转移到高密、膠县,找骡马很方便。不然麻烦更大。
步兵团上去之后,一切谜团就解开了。秸秆困往水坑里一丢,经常陷入泥坑中的情况不会发生了,程潜这才恍然大悟。有李大熊的帮忙,部队前进的速度加快。
李乾玉久盼重炮部队不至,直接把骑兵营派出来迎接。在大路上遭遇赶路的炮兵部队时,骑兵看见的是长长的火龙在黑夜里蜿蜒。
李大熊没有所谓师长的架子,穿着草鞋就去推炮车,反观炮兵这些大爷兵,人人都是皮鞋,在这种路上行军,那真是太要命了。难怪他们步履维艰。
程潜一看李大熊这个教导队一期的都穿着草鞋上阵了,咬咬牙下令脱鞋子。自己第一个带头,把鞋子用鞋带系在一起,脖子上一挂,光着脚去推大炮。
李大熊就在胶东横行,自然是深知道路情况,所以让当兵的多带草鞋,这会真的发挥作用了,多出来的草鞋还支援了兄弟部队。李乾玉派来的骑兵一看这阵势傻眼了,找了一圈才找到两个正在并肩推大炮的师长。
这两人,浑身都是泥水,弄的一身笔挺的骑兵营长很尴尬,赶紧敬礼报告。程潜满手泥水的手不自觉的在脸上擦汗,弄了个狼狈不堪的大花脸也不自觉。一挥手道:“赶紧回去,让李师长派人来帮忙,这鬼路,太难走了。”
这营长哪敢走啊,赶紧派个人回去,其他人全部下马,帮忙推炮。好在他们的战马,程潜也没要求帮忙拉车就是了。不到一个两个小时,李乾玉亲自带着一个团赶过来,碰头之后也是二话不说,脱鞋推炮。
大沽河东岸,这一夜不平静的还有从莱阳出发的三个步兵师,该死的大雨造成的道路损毁,给行军带来的困哪也很大。加之白天太热别没打上仗先中暑一大半吧,三个师长一商量,白天派骑兵沿途把路给修补修补,下午四点以后大军出发。
膠莱河西岸,这个晚上也不平静,从潍坊出发的两个战车旅也决定走夜路,以来隐蔽,二来不那么累。一道出发的还有刘玉堂的师,大部队打着火把行军的场面太壮观了。不是没有手电,只是少了点,一个排才一支,电池要钱的。
夜里十一点,三百轻装前进的突击队,在李宗仁的带领下,出现在平度城下。城头上有日军的岗哨在游荡,一盏马灯挂在旗杆上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