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62年,初夏。
城南,魏军大营,校场上,两万精锐的魏武卒披坚执锐,静静地站立着。
虽然军阵一片肃穆,但那冲天的杀气却是扑面而来。
点将台上,魏莹仔细打量着他麾下的这支王牌劲旅,从装备,到军容。
一旁,庞涓恭敬地相陪着。
整整一年时间,庞涓不辞劳苦地操练三军,整肃军纪,整个人黑瘦了许多。
而魏莹,也给予了庞涓充分的信任。
即便有很多公室勋贵、文武大员在其面前诋毁庞涓,魏莹也没有任何动摇。
而现在,他终于收获了丰厚的回报。
现在的这支魏武卒,装备依旧精良,但是,其士气风貌却有了长足的进步。
隐约间,魏莹仿佛又看到了吴起时期,那支所向披靡的无敌雄师。
“好!”魏莹十分满意地点点头,亲切地拍了拍庞涓的肩膀:“军容严整,士气高昂,比一年前强多了,寡人果然没有看错人,辛苦庞爱卿了。”
“魏侯过奖了,若无伯乐,焉有千里马!”经过多年的恢复,庞涓已不像幼时那样沉默寡言,但仍然是惜字如金。
在庞涓看来,好男儿便当以功勋立世,不以口舌为荣。
“呵呵……”魏莹一听,也不禁颇为自得,世人都说他疯了,竟然任用一个十八岁的大将军,一定会毁了魏军。
然而,事实表明,他是对的,魏军反而找到了一个优秀的统帅,获得了新生。
这个世上,敢如此不拘一格用人的,也只有他魏莹了。
这是一代雄主的霸气,以及自信。
“对了,庞爱卿,寡人能否看一看,魏武卒如今的实际战力。”魏莹微笑道。
毕竟是一代雄主,魏莹知道,军容、军纪之类只是参考,真正决定一支军队强弱的,还是实际的战力。
否则,军容、军纪再好,那也只是一支漂亮的仪帐队,而不是什么强军。
“可!”庞涓毫不推辞,当即下令道:“传令:魏武卒全军出动,奔袭五十里后,回转接敌。”
“诺。”马上,有传令兵下台传令。
很快,两万魏武卒在巴宁率领下,浩浩荡荡地开出校场,一跑疾奔而去。
“再传令:调苍头军三万人,至校场布防,准备实兵对抗。”
“诺。”
马上,又有传令兵下台,奔赴苍头军军营。
“呜——”
不多时,雄壮的号角声响彻苍头军军营,大批军士迅速集结,开赴校场。
判断魏武卒合不合格,魏军有一套成熟的体系。
标准很清楚,也非常残酷:
身披三层皮甲,要能开三百斤的强弩,背箭五十支、长戈一柄,头戴盔胄,腰系佩剑,还要准备三天的口粮。
这样的全战斗负重,恐怕要达到现代标准的三十五公斤左右,非常的惊人!
而在这样惊人的战斗负重下,还必须要在半天之内,长趋一百里(合现代三十公里左右),然后,立即投入战斗、击溃强敌。
如此一来,才算是一名合格的魏武卒士兵!
这样苛刻的战斗素养,即便放在现代,那也堪称是一名优秀的特种兵,不是一般军人能做到的。
由此可以想见,全部由这样精锐军人组成的魏武卒是一支多么可怕的军队!
战国初期,魏国能雄霸天下,所向披靡,的确不是侥幸。
“魏侯,”庞涓恭声道:“实兵对抗尚早,现在天这么热,要不,咱们先去帅帐休息一下,等会再来?”
“不了,寡人没那么骄贵。”魏莹却是兴致勃勃:“庞爱卿,你陪寡人在这说说话就行。”
“好吧。”庞涓本就不擅逢迎拍马,便点了点头。
“对了,魏爱卿,不知新一批魏武卒招募情况如何?”魏莹关心地问道。
“回魏侯,臣通令全国、全军进行筛选,目前,已初步选出四万人的新兵。两、三年之后,臣有信心,还魏侯一支三万人的精锐之师。这样,便能补齐魏武卒五万之数。”庞涓很自信地道。
“太好了。”魏莹大喜,他可是清楚,魏武卒训练之不易。
新兵都是从全国、全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不说,还至少要经过两到三年艰苦而科学的训练,可以说,每造就一名魏武卒都是十分不易的。
“不过——”庞涓显得有些犹豫。
“庞爱卿,有话只管讲来。”见得庞涓似有难言之隐,魏莹马上安慰道。
“是,魏侯。”庞涓这才正色道:“军法规定,每一名魏武卒都要授予三百亩良田,以作优待。新增的这三万人,需要九百万亩良田,还请魏侯早作准备,以使将士们届时无后顾之忧。”
魏莹闻言,也不禁眉头皱了皱。
是的,魏武卒虽然强大,但是,却也是一支需要庞大财力来支撑的军队。
战国时,军人是没有军饷可言的。
服兵役,那是义务,甚至还需要自备兵器、甲胄,甚至粮草,而国家给予的补偿就是一定数量的良田。
魏武卒,作为魏国强大军力的核心,其待遇自然是最高的。
每名魏武卒,都会被授予三百亩良田。
这么多田地,足以保证魏武卒一家优渥的生活,以及自备精良的武器。
而魏武卒战死或退役后,这三百亩也不会被追回。
因此,可以这么说,魏武卒战力强悍的源泉,就是这每人三百亩的良田。
如果没有这三百亩良田,魏武卒就不会有精良的装备、高昂的士气,更不可能无后顾之忧的为国家效死,那么,战力强悍的魏武卒便不复存在。
魏莹当然知道这一点。
然而,一下要拿出九百万亩良田,即使魏国是超级大国,也是非常吃力的。
在建国初期,魏国人口不多,又积极的开疆拓土,所以,田地很富余,因此,在吴起建立魏武卒时,还并不算吃力。
然而,随着建国日久,人口日渐增多,加之土地兼并,国家已很难拿出这么多良田了。
这九百万亩,恐怕大多都要国家拿出真金白银来赎买。
这财政的压力,非常的恐怖。
过去几年,魏莹一直没能补充魏武卒,一方面确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帅才,另一方面,也是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来。
然而,为了恢复魏国昔日的雄风,心高气傲的魏莹也咬了咬牙:“庞爱卿放心,这九百万亩良田,寡人就是砸锅卖铁,节衣缩食,也一定尽早为将军备齐。”
庞涓大为感动,他下山已经一年了,对魏国的情况已经十分了解,当然清楚要备齐这九百万亩良田,那是多么的不容易。
魏莹对他的支持,当然是毫无保留了。
而感动之余,庞涓便想为魏莹分担点压力了,当即建言道:“魏侯,经过一年整顿,我军已可堪一战。若大王信得过,臣愿率军出战,为我魏国攻城掠地,以解一时之急。”
魏莹眼睛一亮,抢人家的,的确是一夜暴富的好办法,急忙道:“庞爱卿可有目标?”
“有。”庞涓眼中闪过一缕寒光:“赵国这两年趁我内乱,侵我甚急,臣想先拿它开刀,攻取列人、肥邑两城。一则,这两城周围土地肥沃、水源丰富,可以济一时之困;二则,这两城乃是赵都邯郸的东南门户,取了这两城,既可以给赵国狠狠一个教训,也可以占取有利地形,威慑赵国。”
“好!”魏莹高兴地一拍大腿:“庞爱卿所言,甚合寡人之心。”恨恨道:“赵国这两年毫不念昔日三晋手足之情,也该给这帮混蛋一点教训了。”
“那臣先行准备,只待大王将令一下,便即发兵。”庞涓也十分高兴,蛰伏了一年,终于到了一试身手的时机了。
“报——”忽然,一只红旗信使纵马飞驰而来:“闪开!闪开!紧急军情!”
魏莹和庞涓俱各吃了一惊:何国来犯?
“快,让信使过来。”魏莹忙示意众禁卫不要阻拦。
只见那信使汗流浃背的奔上台来,扑通跪倒,气喘吁吁道:“启禀魏侯,韩、赵联军八万人出皮牢城,由赵国名将乐祚统领,兵锋直指安邑。军情紧急,请令定夺。”
魏莹一听,勃然大怒:“韩、赵焉敢如此无礼,寡人还没找他们算账,竟然又来相侵,真是欺人太甚!”
庞涓也是十分不爽,在他看来,这赵国、韩国就是**裸地向他挑衅,不禁奋然道:“魏侯,臣请令出征,不杀得两国片甲不留,誓不回军。”
魏莹却是有些犹豫。他信任庞涓,也看到了庞涓出色的治军能力,但此次可是实战,不比其它,而且,那乐祚乃是赵国名将,久经沙场,十分不好对付。
万一庞涓输了,韩、赵联军便可能直捣安邑,那就麻烦大了。
“庞爱卿休急,且让寡人想想再说。来人,带信使下去,好生歇息。”魏莹道。
庞涓心中微微叹息,他知道,魏莹还没有彻底信任他。
恐怕,像这种事关魏国安危的生死之战,很难会交托到他手上。他要证明自己,还需要更多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