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黄河故道入海口的漫滩,地处鲁冀交界的无棣县如今是归第五行政督察区管辖,因有着大沽河口这一渤海深处的良港,故成为从沿海到鲁中齐东、周村一代的起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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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从大沽口上来后的第一个镇子,埕子口自然而然成为最重要的走私汇聚地点,离着南去主干道上的另一个重镇下洼只有百里之遥,却正好能汇聚起一群要钱不要命的走私贩子。
李楷率领的突击队精英降落的地点正好卡在埕子口到无棣县之间,马颊河桥的南岸,躲藏在泛黄干枯的芦苇荡、灌木丛之间,远远正好能看到大路上的情形。
此时,就见一条土龙从北面慢腾腾的往这边行进,打头的部分还能看得清楚,先是两个骑着低矮蒙古马的健壮汉子,身穿对襟短打腰扎板带,目光如电胡子拉碴,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家伙,领先队伍二三十米前头开道,不时的扫视着左右土丘沟渠草丛,显得很是谨慎。
其后是一辆日本产的卡车,后车厢堆得货物都比驾驶室要高·估计是超载严重,老远都能听到发动机闷吼的不正常动静,走的也是极慢。
紧跟在后面的,是几辆木头大车,由健壮而温顺的骡子驾辕,赶车的身穿反羊皮大夹袄、免裆裤、敞口布鞋、头戴着瓜皮帽子,两手抄在肥大的袖筒之中,鞭子夹在胳肢窝里,闭着眼睛懒洋洋靠在后面的货包上,身子随着马车晃动摇摇摆摆·似乎是半梦半醒。
再后面用绳子牵拉着一长串的大车,就不知道有多少辆了,从扬起的尘土能拉出两三里地就可想见,一定少不了,且隐约能看到飞扬的烟尘中有同样骑着马的彪悍身影前后晃悠·时不时响起的骡马嘶鸣声和粗哑嗓门的呼喝,能觉出他们的数量,绝对不少!
这是一支规模超常庞大的走私队!
几天时间内,情报组的人尽量的弄到了一些情况,对于这些年来的走私脉络大体有点认识。从张宗昌时代开始泛滥的走私,到韩复榘主政之后不但没见减少,更有扩大的趋势,这与世界性的经济危机有关·日本为了缓解国内压力·不顾一切的将产品倾销向中国·通过这种方式打击总体高过他们两倍产能的中国纺织业,这是能够理解的。
但是,走私就是走私,就算买通了驻军并与他们同流合污,一些规矩还是要讲的。如今三方混战刚刚结束,很多方面的视线都还没有离开,就急吼吼弄出这么大规模的走私队,不但要钱不要命那么简单,出现的未免太巧合了吧?!
李楷沉吟起来·分析道:“沈司令邀我们打击走私,喊得天下皆知,我们出动也没藏着掖着,即是说,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那么这些人仍旧摆开如此阵势,不是肆无忌惮瞧不起咱们,就是有所依仗。不过,他们应该猜不到我们突击队的出现,所以不是特定准备的。就算是·也要弄他一把看看!”
朝后招招手,叫过袁植来:“你们小队先去试探试探情况,注意保护自己,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开枪,决不可犹豫!记住,我们是奉旨缉私,谁的面子都可以不卖!”
“得嘞!”袁植用油彩抹得跟小鬼似的脸上露出一丝嗜血的笑容,利落的答应着俯身窜出去,不多时就十几个人分散开来没入前方的野地,其中一名战士、出身学生义勇军的江文卿左手抱着半自动步枪站到桥头,拦住去路。
左手把一根削尖了根部,上挂一面小旗的粗劣招牌用力插在地上,任其摇摇欲准,双手据枪斜对着前下方,冲着刚刚冲到桥头的马队大喝一声:“山东缉私队在此,前面的队伍停下,接受检查!”
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切口,半点都不含糊的打着某省的旗号,江文卿半点没有半年多前刚从中学出来时的粉嫩学生气,叉开两条腿堵在路中间,衬上一身的迷彩装,活脱儿一个劫匪形象。
“吁~-!”当先的骑士勒住缰绳,在他身前十米处刹住,正好卡在桥南头界线上,一双酒色过度的发黄眼珠子冷厉的上下打量江文卿一圈,胡子拉碴的腮帮子一抽,哼哼哈哈的大笑起来:“**他姥姥的!那个傻比裤裆没夹紧露出你这么个瞎眼的棒槌!在爷的面前冒充缉私队,活腻歪了是吧?”
后面的骑士嘎嘎怪笑着接茬道:“小子诶!别拿着根鸡毛当令箭,知道爷爷们是谁呢?说出来吓死你!识相的乖乖给老子滚蛋,要不然扒了你的皮,掏了你的心肝下酒!”
“滚!”为首的一歪头,不耐烦的反手比划,好像在赶苍蝇。
江文卿跟一帮三教九流混在一起大半年,早都给污染的没了原来的纯洁,任凭对方污言秽语,脸皮一丝儿不动,慢悠悠的道:“狗屁都放完了?那就给小爷滚下来,爬那么高还得让爷仰着头说话,很不爽啊!”“你他娘的······!”为首骑士暴喝一声催马往前直冲,就想直接把他撞飞出去。
江文卿双臂一摆,快如闪电一般扣动扳机,“砰”一枪正中矮马前腿,762xbnmm子弹的威力当真不是盖的,当场将马腿骨头炸出一个窟窿,那马嘶鸣一声身子一个趔趄朝侧方歪倒,上面的汉子惊呼着耸身跳下,就地一个驴打滚灰头土脸的蹦起来!
回头一看马已经侧卧在地爬不起来了,心疼的腮帮子直哆嗦,想也不想反手抽出一把盒子炮,甩腕子横扫江文卿,嘴里嗷嗷的叫着:“给老子去死!”
眼看枪身就要摆平,江文卿步枪交左手,略一蹲身从右大腿快拔枪套拽出m1929大威力手枪·“砰砰”两发子弹射出,直接把对方的盒子炮打飞掉,拿枪的右手鲜血淋漓,骨肉支离,几乎是废了!
“啊一!我的手!**你姥姥的……!”汉子不敢置信的死死瞪着扭曲成红烧鸡爪子的右手·喉咙里鬼叫着,身子一个劲的打哆嗦。
后面的汉子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我艹!这枪真他娘的快啊!臧老三今天碰到硬茬子了,倒霉催地……。”他抬头再看江文卿,原本的骄横蔑视一扫而空。
此时认真观察,他才觉出不寻常。尽管那一身花白交杂好似染坏了布的衣服不雅观,可形式跟军服很相似,头顶着钢盔·脚穿高腰皮靴·身上鼓鼓囊囊不知塞着什么东西·背着个奇怪的大包,长短两条枪都是没见过的货色。尤其那长枪比一般常见的汉阳造、水连珠、三八大盖等等都短,但多了个把手还竖着个大子弹匣子······有点像机关枪啊!
“大爷的!今儿这事儿不大对劲!”作为开路的头马,汉子眼力是没的说的,一旦正经起来马上就觉察到有问题,深深看了一眼那面简陋到几点的旗子,拨转马头回身冲着车队跑去。
挨枪的汉子硬气的撕开内衣棉布条,咬着牙把伤手使劲缠裹起来,目露凶光直盯这江文卿吼道:“你小子他娘的死定了!这条道上·敢放枪伤我……。”
没等他吆喝完,后头一声带着点威严的洪亮断喝传来:“臧老三,闭嘴!”
一匹快马“得得得”小跑着来到桥头,就在边上停住,马上是一名身材魁梧、面色微黑的彪雄大汉,开合之间冷光刺人的双目在江文卿身上流转少顷,瞳孔微微一缩,拱手说道:“这位弟兄,鄙人行走这条道也有些年了·却是头一回听说贵字号,可否说个明白,以解在下疑惑?”
江文卿冲着小旗歪歪头:“上边写着呢,山东海上缉私队!凡是从海边儿过来的走私货物都归我们查处!这位头领,你们该不会是不打算配合,想暴力抗法?”
来人爽朗的大笑道:“咱们向来本本分分的做生意,抗法一说从何而来?本人跟驻守无棣的八十七旅梁副旅长颇有交情,却不知有你们这一部门。这位兄弟,可否行个方便,把你们的关防拿出来让咱们看看?”
说完,拿锥子一般锋锐的目光直逼江文卿,双手看似随意的叉在小腹前,却是纹丝不动。
江文卿浑然不惧,双手端平步枪淡定的道:“关防不是我这种小兵可以拿的,你们不信,可以派人去济南府问韩主席要。现在,请下马接受检查,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那么说,你是不想给咱们面子了?”大汉的脸顿时阴沉下来,肩膀微微耸起,犹如准备扑食的老虎。
站在旁边的臧老三扯着嗓子吼道:“老大!何用跟他嗦,一枪崩了***散熊!这一片儿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大汉眉头微微一皱,没有说话,后面的汽车嘎吱刹住在桥北头,车队人喊马嘶的缓缓刹住,烟尘渐渐散去,露出足有上百辆大车,二三百号的人马,又有几匹马冲过桥来,其中一人一看臧老三的惨样,惊呼一声掏枪就要打!
“咻!”一声锐啸破空袭来,将那汉子拿枪的手硬生生打成两截,惨叫一声掉下马来!
周围几人吓了一跳,慌忙四处张望,手抓着怀里的枪微微哆嗦,却不敢随便动弹!
江文卿淡淡一笑道:“我奉劝诸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下一次掉的可就不是一只手了!”
“不是猛龙不过江啊!”大汉低声文邹邹吟了一句,缓缓松开摸到腰间的手。
便在此时,卡车后面的篷布悄悄掀起一角,一双眼睛朝着这边张望数秒,倏地缩回去,紧跟着“滴滴答答”的低微电报声响起。
远在东方的青岛日本总领事馆内,一名黑黢黢的丑胖子抖抖电报,咧开嘴呵呵笑起来:“吆嘻!他们终于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