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卡尔爵士,完全没有前些日子,策动各国政要蓄谋给朱斌拆台时的智珠在握、胸有成竹,被国内那些既得利益毫不客气的把黑锅扣在头上,让他一夜之间差点头发全白,如今斑驳不齐,却是连染都顾不得。
因为连续几天没睡好觉,他的眼眶发黑,眼珠子发红,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泡,哪怕是涂了无色唇膏也无济于事,干瘪的好像几年没下雨的盐碱地。
坐在朱斌的面前,他尽量挺直了腰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的颓唐,一本正经的严肃道:“朱先生,您应该很清楚,如果跟英国开战,您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反而可能让日本人和德国人坐享其成,这样做,不合适。”
朱斌大马金刀的与他对坐,居高临下用玩味的眼神上下打量大使先生。别看洋鬼子表面上一丝不苟的,朱斌却对其几日来的一举一动无比清楚,甚至他上了几次厕所都记录在案。英国国内一致认为,导致中国强烈反弹报复的始作俑者,就是卡尔爵士,和其代表的那些贪婪的财团政客们,企图趁人之危抢劫中国的财富,才导致了朱斌的强烈反击,因此,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喔,转移仇恨,委过于人,原来一向自诩为绅士、文明人的大英帝国上层,也不过是这种水平,跟民国的政客们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吗!
看到洋鬼子都山穷水尽了,还在自己面前虚张声势,朱斌油然而生一股快意,脸上却是满满的讥讽,冷冷的道:“大使先生认为是谁挑起了这次矛盾呢?”
犯错要承认,挨打要立正。不能随便就糊弄过去,朱斌也绝对不会放过看英国佬笑话的机会,哼,抢劫了全世界的大盗土匪,披上一层文明人的皮,就以为能冒充慈悲上帝的仆人?狗屎!
卡尔爵士给他问的眼皮“腾腾”连跳。平放在大腿上的两手不自觉的抓挠两下。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但他绝不会承认的,依旧顺着自己的口风道:“站在中国的立场,与大英帝国开战,即便您能获得短暂的胜利,长远看来,却终究是挑战了整个西方文明世界的威严!您认为,中国有能力面对全世界的敌对吗?要知道,那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威胁!还是威胁!这一手。洋鬼子用得实在太熟练了,并且这些年来对付中国,几乎无往不利。
没错,他们早都看到中国的不好对付,所以拧成一股绳,把整个西方世界绑成一块来施加压力,当年的大清国扛不住,后来的军阀们扛不住。民国政府也扛不住,朱斌。自然也应该扛不住才是吧?
朱斌笑了,雄壮的上身轻松往后一靠,用下巴对着爵士先生仰天大笑:“哈哈哈!狗屁的文明尊严,难道海盗上了岸,随便念几声耶稣基督,就能洗掉一身的血腥气?你们西方人又什么时候同心同德了?不过是合伙抢劫分赃的盗贼而已。如今,你们不都在闹内讧么?我相信,不用多久就能看到一个打得稀巴烂的所谓文明世界,那种景象,一定很好看!而且。我也很有兴趣帮帮忙!”
卡尔爵士顿时色变,按捺不住心中燥火“呼”的站起来,胸口急剧起伏多次,又慢慢的强迫自己坐下。
不,现在不能跟这家伙撕破脸!无论如何,不能刺激疯了他,导致他不顾一切的动武,并支持德国。大英帝国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全面战争,过早的开战对英国是非常不利的!
谈判桌上,本来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朱斌这种态度和语言,大使先生早都料到,只不过真的说出来,仍旧无法忍耐罢了。关键是,那厮嘴里露出的意思,压根不跟这时代的东方人一样,把西方现代文明奉为圭臬和圣经一般的存在,公然赤.裸裸的藐视,这就反映出一种异常令人担忧的意识形态。
一直以来,西方国家都是打着“文明”的旗号在全世界烧杀抢掠,占领奴役土地和原住民,生生把自己架上金字塔的顶端。可实际上呢,他们自己都清楚,所谓文明不过是一块遮羞布罢了,有钱有闲,谁他娘的不会装模作样?给任何一个民族三百年的丰足时间和金钱,他们也能一个个变得彬彬有礼仪态万方!
中国老祖宗说得好,“仓廪实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历朝历代,开国几十年的盛世时期,多半是乡间老农都知书达理的,只不过满清例外一点,谁让他们的奴化和几百万寄生虫趴在古老帝国身上吸血过分了,弄得几百年都没有兴盛起来,所以大明朝时期那种开放自信的民族气质也就荡然无存。
几百年一直走下坡路,也就不奇怪变得异常不自信。西方世界对此还不敢掉以轻心,传教士为前驱,军舰大炮为后盾,培育的二鬼子和买办为内应,几面夹击才有了今天的局面。本想着再有几十年就能顺利渗透演变,没想到半道蹦出个朱斌来。
关键这厮,居然拥有如此的思想,对西方人,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自命为西方世界领袖的英国佬,第一反应就是,想方设法掐死这危险分子,免除后患。卡尔爵士灰红的眼眸里闪耀着不善的光彩,干裂的嘴唇挪动几次,好歹没发作起来必须忍耐!这厮是有恃无恐!
“这件事,一定要报告给国内,并提醒各国盟友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平淡的道:“朱先生,当今世界的主流是和平,战争只会导致更多的悲剧。大英帝国愿意主动表示善意,除了对您的英勇行为表示公开的感谢之外,愿意承担您此次出动救援所产生的费用!当然,您也必须马上把所有的军舰和部队都撤出帝国的辖区!”
朱斌对他话里话外掩饰不住的自以为是和倨傲十分不爽,都他妈到了这节骨眼上了,你丫的仍然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给谁看呢?
脸皮往下一耷拉,鼻孔里嗤一声轻哼。宽厚的手掌在桌上一拍,“轰”的一声砸塌了半边,匪气四溢的喝道:“英国就是这样的外交态度吗?嘿嘿,领教了!那我也送你们几句便宜话儿,老子觉得这里挺好,想呆上个三年五载的不走了!不把马六甲的海盗清理干净。我身为维护世界和平的先锋,不会轻易收兵!卡尔先生,您怎么来的还怎么回吧!”
“你!简直不可理喻!”卡尔爵士再好的涵养也扛不住如此的刺激,再次弹身起来,脸皮涨红眼睛充血,梗着脖子如同炸了毛的公鸡,瞪着朱斌失态的叫道,“你这是无耻的讹诈!大英帝国是不会接受的!”
他的副手一看不妙,赶紧插进来圆场:“朱先生!我们是来谈判解决问题的。请不要用这种无谓的威胁浪费时间,这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
朱斌斜眼盯着副手冷喝:“是谁在威胁?你们英国人连基本的端正态度都拿不出来,还谈判个屁啊!请回吧,老子没空听你们耀武扬威!有本事去跟德国人耍威风!”
哪壶不开提哪壶。朱斌很享受当面打脸的快感,直接给英国人撂挑子,推桌子扬长而去。
一堆英国人面面相觑,驻军司令叹息道:“爵士,我觉得您有些急躁了!当前设法让中国人把军队退走最重要!”
卡尔爵士脸上挂不住。反唇相讥:“我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用不着你来提醒!”
多少年了。有几次哪个东方人敢以如此的恶劣态度对待大英帝国的领事?简直太放肆了!他都恨不得弄把枪把朱斌打成筛子,虽然明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他不觉的自己的话和做法有什么错误,英国,本来就是这世界最强大的国家,虽然一时的困难,但庞大的底蕴与实力在那里摆着。绝非一般人所能抵御。就算朱斌弄了个全套把他们装进去,那也只是一时疏忽而已,想让英国低头服软?这是原则性问题,怎么能随便妥协!
他却是忘了,英国人有自尊心。中国人就没有了吗?论到要面子这件事儿,中国人可是有几千年的传统,孔夫子教出七十二圣贤的时节,整个西方世界的祖宗还在吃生鱼呢,英国,更是没影儿的事儿!
英国妄图一毛不拔的让朱斌退开,未免异想天开,就算谈判惯用的伎俩,也错判了形式的紧迫性。
朱斌当然乐得撂挑子,南海舰队还差一天时间才能到位呢,拖拖更好,看看到底谁扛不住压力。
这一弄就耽误了半天功夫,卡尔爵士被国内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之后,无奈的请朱斌回到谈判桌前。双方坐在新桌子两边继续开工,大使先生委屈的低头认错:“很抱歉朱先生!请原谅我作为一名大英帝国的使节,心忧国事而有失体面的态度,相信以您的宽容大度不会计较,我们还是继续谈判吧!”
朱斌也给这厮的厚脸皮弄服气了,你大爷的,自说自话就给老子戴高帽,什么宽容大度,老子是那种人嘛?咱小气的很呢!
但英国人耍起无赖那也是世界一流的水准,横下一条心的姿态也让人无可奈何。朱斌抱着膀子冷冷的瞅着他,看到底还能耍什么花活。
卡尔爵士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本正经侃侃而言:“中英双方有着上百年的交流,中间虽然发生过多次不快,但不可否认,这极大的促进了中国走出旧世界的格局,迈入世界文明时代的加速。因此,我们之间应该有更多的理由,面向未来,携手共进,共同营造一个和平、先进、稳定的远东!那么作为领袖,朱先生想必也有意愿保持地区事态的稳定和经济的繁荣!对于一些小小的误会,我们不应该太计较!当然,大英帝国也会充分尊重朋友的意愿,比如说在提升中国国际地位,和保证中国领土完整方面,我们可以表示明确的友好态度!”
朱斌粗鲁的一摆手:“少来没用的!什么国际地位领土完整,那些玩意老子自然会去争取,用不到你们施舍!”
卡尔爵士点点头。这不过是垫场的话么,要不然直接谈利益多不体面?干咳一声接着道:“对于近来一系列的误会。我国的意见是,希望双方能坐下来友好协商解决,在那之前,我们先撤销敌对的姿态,毕竟世界航道的堵塞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再就是。请朱先生停止在金融市场的一切行动,英国会给予适当的补偿。嗯,那批黄金……我们可以以一定的代价买回来!”
朱斌一脸茫然的瞪眼:“你什么意思啊!什么金融市场,什么黄金,我一点都听不明白!大使先生,您应该是来解决贵国无端亢我的问题吧,请不要东拉西扯!”
卡尔爵士站起来,两手撑桌子盯着朱斌,咬牙切齿的道:“朱先生何必装糊涂!我承认。先前组织对世通集团的分拆是我做了一些不体面地事情!可那毕竟是出于我作为一位大英帝国的爵士,关心本国利益自然而然的做法,本质上并没有什么错误!对于您的损失,我们表示遗憾,英国也会提供补偿。但这不能成为您发动战争的借口,那太荒唐了!”
“喔!原来联合起来弄垮了世通集团的事儿,是你干的啊!”朱斌拍着顶门做恍然大悟状,突然摊手抓起卡尔爵士的手用力握住。使劲摇晃着,哈哈大笑。“哈哈!这么说我得好好谢谢你啊!本来嘛,我还头疼着怎么跟那些股东们散伙,老子基业已成,没工夫跟他们叨叨了,想不到你居然在关键时刻帮了大忙,让他们主动撤出。还把全球防务给我完整留下了。谢谢啊!”
他的手劲,那是能把钢筋扭成麻花的,一拳有一吨的力量,一根指头都能戳死牛,抓着卡尔爵士的手揉搓晃动。让可怜的大使恍然间以为自己落进了岩石粉碎机里,手骨顿时麻木不仁没了知觉,整个人被他摇晃的差点散架!
朱斌总算不太过分,给他捏的骨节错位就算了,没给弄粉碎性骨折。可就这也让大使承受不住,等他松开的时候,卡尔爵士脸色蜡黄,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谈判更不必说了,于是没几句,双方再次不欢而散!
回去之后,英国人紧急请来了新加坡的华人中医帮忙正骨推拿,小心包扎好,疼的死去活来的卡尔爵士恨得咬牙切齿,嗷嗷大叫:“他一定是故意的!我要杀了他!啊!可恶的混蛋!”
从来没有人敢如此的羞辱大英帝国的大使,朱斌可算是开了先河。
珊顿爵士从一旁忧心忡忡的道:“他的目的显然是拖延时间!再有十几个小时,他的南海舰队就要开进海峡,到时候我们就十分被动了!以当前我们在远东的力量,就算有美国人帮忙,只怕也胜算不大!”
驻军司令深以为然的点头:“他们这次出动了三艘总共八万吨的航母,两艘共八万吨战列舰,两艘德式装甲舰,两艘重型巡洋舰,三艘轻型巡洋舰,十几艘驱逐护卫舰,和多艘补给、辅助舰队!加上已经到达的分舰队,力量十分强大!国内现在根本分不出兵力,苏伊士运河要排雷通畅,至少需要一周,我们的局势,很不利!”
珊顿爵士委婉的劝告:“卡尔爵士!鉴于当前的严峻情况,我建议您还是尽快与他达成协议,阻止其舰队进入的好!否则,凭我们的力量只怕阻止不住。一旦进来,想要他走就很难!”
卡尔爵士憋屈的要命,很想吼两嗓子:“老子不想么?可国内那帮混蛋出的什么意见!要求朱斌撤兵,还要人家停止金融打击,更要归还黄金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傻子敢承认,他抢劫了大英帝国和美国的储备黄金?!这是找死呢!”
偏偏的,国内那帮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还陶醉在昔日维多利亚时代的强大梦幻里,以为只要他们大英帝国的绅士开口全世界都应该哭着喊着上来捧臭脚,却没有看到,外面世界完全变了样子,不要说德国人,就连日本中国,都渐渐不把英国放在眼里!
大英帝国已经衰落,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能正视这一切,违反常规的制定一系列错误的国策,会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更令他们这种身处前沿的人步履艰难!
等老中医给他上了药酒推拿完毕,顺道啧啧赞叹一番下手的人十分有分寸,把他整只手分筋错骨了却不造成硬伤,端的是高手。这是大实话,朱斌是跟王子平学的。
卡尔爵士却以为这中国老头是故意恶心他,赶紧给钱打发走了后,咬牙站起来道:“我们回去,继续跟他谈!”
时间对于大英帝国太宝贵,他们浪费不起!
于是,隔了没有几个小时,双方又回到了谈判桌上,这回爵士先生也不绕弯子了,单刀直入主题,问朱斌:“要什么样的条件,你才肯停止一切行动?把舰队撤出?”
朱斌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笑眯眯的道:“第一,我的南海舰队必定要在马六甲执行为期十五天的剿匪演习,结束后我们自然撤回!第二,英国及其联邦殖民地的港口和基地,仍旧对我的远洋航运开放!第三,英国撤走在中国长江与沿海的舰队!第四,中英携手打击美元,阻止其成为国际结算货币的野心!第五……。”
他提出一大揽子的条件,卡尔爵士当场答应了一些,有些却必须经伦敦方面同意才能完成,但好歹的,稳住了没让朱斌直接开舰队进来攻击。此外,双方很默契的,谁也没提黄金的事儿。
等天黑的时候,正式的谈判总算出来点成果,卡尔爵士一帮人喜忧参半的离开,等出了军营,才恨恨的咬牙道:“中国人!这事儿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