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丘吉尔的官邸,重光葵怀着激动的心情匆忙赶回大使馆,第一时间向国内发了一封简短的电报:“神风将起!”
很古怪的的内容,非常令人费猜疑,不过大使先生相信,国内的人一定能够明白他的意思,并且,他还有一封详细叙述内情的信件连夜写好,然后由绝对可靠的武官亲自揣在怀里,乘坐专机直飞国内做进一步的汇报。
没办法,重光葵实在太担心中国人的可怕窃听技术了,这些年来的经验告诉他,日本乃至英国目前的电讯条件实在不安全,哪怕是有密电码也没有用,即便是中央军、军统手里掌握的特种译码机都十分强大,更不用说神秘莫测的中国海军情报部。
大本营参谋本部甚至得出结论,之所以帝国陆军和海军连续多次的失败,根子就在电讯的失密上,故而,如此关系重大的电文,他是绝对不敢直接发回去的,甚至连越洋电话都不敢用,手写信件专人直送,反而是最保险。
写完了信件,时间已经是午夜,他泡上一壶茶,情绪略微轻松了少许,对着明亮的日光灯,凝神思索此番外交中的利弊得失。
跟他想得一样,英国人果然古板、傲慢、自以为是,明明在大西洋和北海上,被德国人的潜艇破交打得鼻青脸肿,国内物资日渐紧张,不得不连续向美国人求救,表面上,却依旧对东方民族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嘴脸,植根于其骨子里的白人傲慢一时半会儿恐怕是改不了。
不过再怎么着,他们也无法抵御黄金的诱惑!
不管是不是中国人偷取了英美的黄金,确凿无疑的大劫案和接踵而至的金融风暴、运河破交行动。极大的损害了英国的利益,他们迫切需要更多地黄金硬通货来稳定货币,支付购买美国物资所需的费用。
日本虽然也很紧张,可黄金却并不是必须的,国内搜刮和采掘的黄金多了不敢说,每年一两百吨总是有的。这几年积累下来的,加上从朝鲜、满洲和蒙古搜刮的,从中国贩毒以及印刷假币套现来的,数量也过千吨的,存在家里意义并不太大,这个时候拿出来,却能换取巨大的利益!
虽然他答应英国人的,第一批黄金只有五百吨,比起大英帝国之前拥有的12000吨总数实在不值一提。可现在,他们丢了八千多吨后,捉襟见肘的储备立马显出弱势,所谓雪中送炭不过如此,五百吨,起到的杠杆作用可有数倍啊!
除此之外,重光葵手里掌握着更美妙的一股力量,那便是苏俄人秘密联络关东军。通过日本向西方世界输出以换取技术和资源的另一批黄金,总数也有上千吨!
这可算是意外之喜了!表面上。苏俄人自强一方,不肯向英法德等低头,暗地里,他们却从未停止积蓄力量,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战争!再者,全面封闭下的国家经济体制是非常不健康的。他们也迫切需要一些外汇货币,来保证金融运转。
但苏俄不能直接在伦敦黄金交易所和金属交易所进行兑换,跟德国人之间的贸易往来虽然额度不小,可德国这些年发的跟猪头一样,经济总量直逼美国人。苏俄最丰富的珍惜金属矿产他们一样都不缺,总的贸易额度实在杯水车薪。
因此,斯大林的忠实战友们突发奇想,秘密在远东通过日本人,把他们丰富的多金属、贵金属物产倒腾出去,经过日本人向西方兑换货币和需要的物资,隐藏在幕后,一举数得。
自然的,这么做的原因,也有间接增强日本人实力,让他们跟中国之间的战争,打得更加激烈和持久一些!两方面打得越狠,削弱的越是利害,那么对苏俄的威胁,或者说将来苏俄进攻的时候,阻力都小的多!说不定,就能渔翁得利,全部拿下呢!
斯大林是看明白了,中国人眼下不好惹,漫长的运输线是苏俄最大的短板,在德国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不易两面作战,不如借刀杀人,拿出一些国内暂时用不上的东西,却能换来长远的利益,何乐不为!
重光葵隐约猜到苏俄人的不良用心,不过在他看来那不需要太担心,无论如何,地利上的优势是他们永远也解决不了的,只要日本关东军打赢了战争,整个远东迟早是日本的,苏俄只能干瞪眼的看着,现在当个二传手的角色,中间赚取一点利润,表面扩大化交易数量,更多的从英美手中换取大量利益,是一举数得的好事!
相信,有了帝国的五百吨黄金,加上苏俄的一千吨,足够让英美两国拿出点像样的条件吧?
可以说,朱斌一手导演的全球破交行动把英国人害惨了!
本来大西洋上运输的物资数量就不足,德国人的破交越来越明目张胆,甚至让“格拉夫?斯佩海军上将号”跑到印度洋上溜达一圈,后返回大西洋南部玩破交,这种将浩瀚大洋当作捉迷藏的场所,以一艘重型战舰**出去溜达冒险的勾当……在中国海军看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跟找死没啥区别嘛!
可德国人就那么干了,英国人不得不派出多艘主力战舰去搜索堵截,可以说对英国海军的力量牵制,是卓有成效的。再加上朱斌那么一整,英国人直接火上房似的,对于其战争准备,是雪上加霜!
如此条件下,英国人不免有点饥不择食,哪怕知道日本人送来的蛋糕里面肯定藏着七步断肠草,那该吃也得吃!反正是惠而不费的勾当,就算有问题,大不了日后再解决吧。
重光葵心中甚至有点得意,中国人在关键时候犯了大错误!以至于让帝国抓住机会,巧妙地从英美俄三个最强大的国家借力,不但能稳定国内的倾颓局势,说不定,会在远东掀起一场天翻地覆的大变局!那之后。整个亚洲,必然只有日本说了算!
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是最可信的东西,其他的都不过是过烟云,一阵风吹过去就变形了。短短数日之内的风云变幻,让绝大多数人目不暇接。而搅和在其中的各国,却不得不连轴转的尽可能跟上变化,然后试图从中间找出一条最有利于自己的路线来!
日本提出的秘密合作协议没过夜,就通过丘吉尔给罗斯福的越洋电话传达了过去,其中做了小小的修改,主导一方自然变成了大英帝国。
丘吉尔这些日子来几乎每天一封电报、一个电话的跟罗斯福求助,希望美国停止孤立主义的作风,积极加入到保卫西方世界领袖位置的行动中,奈何罗斯福根本无法说服国内的孤立主义者。有心掺和,无力决断。
但这一次,丘吉尔声称的,英国打算联合各方面力量对中国施加压力,逼迫他们吐出黄金什么的,停止在亚洲和太平洋的扩张,却得到了罗斯福的认同。美国可以不参与战争,但是搞一搞军事演习。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特别是,巴拿马运河被堵死的情况下。部署在珍珠港的海军力量暂时成了孤立无援,美国远在太平洋地区的殖民地和利益都面临巨大的威胁,适当的宣示一下武力,增强国民信心,是合情合理的,只不过是多了一个英国的合作伙伴而已。
至于日本。那是提都不能提的。美国民众能够接受同时跟日本和中国做生意,出卖各种物质什么的,军火之类却被看的非常严,基本上除了偷偷卖一些过时的报废战舰之外,明面上的装备很难通得过国会的讨论。
不过这一次。罗斯福也看到了一个比较好的契机,如果把黄金大劫案、运河堵塞和金融风暴、美元打压等行动跟中国人联系在一起,有很大机会说服国内通过支持日本,间接惩罚中国的行动,那么比起什么都不能干,至少前进了一大步。而这,也需要日本拿出点像样的成绩来,让美国民众看看,这个他们一手启蒙的东方国家,是值得扶持和信赖的好打手!(日本锁国是被美国打破的,参见黑船事件)
12月10日,中午,和暖的阳光照在珍珠港东南的太平洋水面上,风平浪静,让人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卡辛”号驱逐舰以15节的速度,慢悠悠的远离夏威夷群岛那美丽无边的景观,舰长查理.哈明顿中校面色阴沉,焦躁的从舰桥指挥室内望着左前方两公里外的水面,嘴角下拉的凸出两道沟槽。
在他目光所及的水面上,赫然有半截潜艇的舰桥露出来,前头舰艏和横跨首尾的天线劈开浪花,溅起一串长长的水泡形成明显的航迹。尽管没有竖起旗帜,那外形,绝对不是美国现役的潜艇!
那是一艘日本的海大iii型a式潜艇,水面排水量1800吨,长约100米的大家伙,抡起体型来,不比“卡辛”号所属的“马汉级”驱逐舰差多少,而性能各方面却完全不是一个档子。
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日本的潜艇,向来是不允许进入美国海军的防卫圈内,尤其是夏威夷群岛周围,那更是绝对的军事禁区!若是平常发现了如此明显的目标,查理绝对毫不犹豫的下令,打沉这家伙!
就凭舰上的5吋炮,或者四联装21吋鱼雷,足以轻松干掉这胆大妄为的家伙了。可现在,他却不能那么干!因为,那艘日本潜艇,是经过太平洋舰队特许进入的,而“卡辛”号,却论为了旁观和监督的角色!
“该死的日本佬,天知道他们怎么贿赂了上边那些混蛋,居然让他们开到这里来!难道国内的家伙们不知道,让他们摸清了海况的话,会给我们造成多大的麻烦吗?!”
大副凑到哈明顿中校的旁边,破锣嗓子嘟囔的声音跟一般人喊叫差不多,那是从水手干起从桅杆上喊话练出来的嗓门,怎么都压不下去的。
舰长先生撇了撇嘴,没好气的道:“我也想用炮干掉他们,不过这做不到!不要忘了,我们的船上,还有两位穿西装的先生在盯着!该死的。难道fbi的手要伸到海军里面来了吗?总统先生怎么会允许他们那么干!”
大副叹气,所谓的西装先生,就是fbi的探员。这些跟黑帮斗争起家后迅速壮大的家伙越来越嚣张跋扈,而联邦调查局长胡佛的全力,据说快赶上总统先生了,他们掺和进来其实并不奇怪。只不过,用两名探员监督进行秘密任务,需要那么夸张么?
不甘心的舔舔嘴唇,他道:“也不知道日本小矮子想要干什么去,中校,你有没有更确切的消息?”
查理摇摇头,把烟斗叼在嘴角:“没有!目前我知道的,就是监督他们开过北纬15度线,那之后就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了!不过我猜的话。他们应该是冲着东太平洋上那一片迷雾去的!”
大副吃惊的瞪起眼:“你是说,那个夸张的海上浮岛?!中国人的科考中心?!上帝!难道日本矮子们想要去破坏那片诡秘的东西吗?”
查理喷出一股浓烟,嘿嘿阴笑:“所以说上边那些官僚们异想天开,他们完全不知道要面对多么可怕的家伙!哼哼,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去冒险的!让日本人去碰一碰也好,省的他们都以为我们太平洋舰队不管事!”
“那里的确不是我们能管的!”大副一脸的慎重,用力的点点头。脸上同时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啊哈!真希望这次去的日本舰船能更多一些,那样的话。说不定我们会看一场灿烂的烟花呢!”
舰长先生嘴巴一撇,咬着烟嘴含糊不清的道:“算了吧!为了看一场热闹把命搭上,不值得!还有,我们不能暴露帮助了日本人的事情,那样会惹来很大麻烦!”
“是啊!如果让人知道,我们堂堂的美国海军居然要跟日本小矮子同流合污。还不得被人笑话死!”大副无奈的耸耸肩,“说不定,以后我们还得跟中国人继续合作呢。这种事,最好不要泄露!”
查理无言的远望大海,那里。本应有接连不断的中国船队经过,可自从世通集团崩解之后,整个航运格局大乱,中国船队被拒绝进入美国港口中转补给,再加上巴拿马运河的堵塞,他们这些靠着护航赚外快的美国海军,一下子没了额外的财源。
南太平洋舰队与中国的合作长达六七年,每年带来的利润让舰队上下赚的脑满肠肥,一下子没了之后,引起的抱怨是巨大的。奈何他们这些小海军,拧不过财团的大腿,总统先生都无可奈何地事,他们只能忍了。
现在,便是哈明顿舰长这类的中层军官也都知道了,里面有些不可告人的道道,再加上今天的事情,显而易见,是某些人看上了中国的肥肉,想要下手强夺了!
这手段,实在龌龊的可以!有本事直接杀过去打服了中国海军就好,借日本人下刀子,丢份!不过,真要打起来的话,就凭太平洋舰队这些破铜烂铁,能干的过中国人么?查理想想就摇头,那是不可能的。
算了,不管怎样吧,自己只是个小小的驱逐舰长,管不了太大的事儿,他们爱咋咋地吧!
“卡辛”号驱逐舰,依然慢腾腾的往前蹭,天空之,一架pby1型“卡特琳娜”水上巡逻机慢悠悠的兜着大圈子开路,看上去,百公里半径内似乎一片宁静。
浮在水面上航行的“伊153”号潜水舰内,舰长入江达少佐把朝向美国驱逐舰的潜望镜扭转过来,往正前方的海面上看了一分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状,轻轻地松了口气,回到海图桌前认真的记下航海日志,抬起头来,发现几名乘员正用崇敬的目光望着自己,不由的笑了!
他直起腰来,用低沉果决的声调,激情澎湃的道:“诸君想必都知道了吧?我们创造了一次记录!多年以来,第一艘得到米国海军护航,并深入东太平洋执行重要任务的潜水舰!意义之重大,必将载入史册!未来帝国的荣光,有我们辉煌的一份!”
他用力的一挥拳头,水兵们情不自禁的发出刻意压低的欢呼:“帝国板载!天皇板载!”
这不是他们矫情,实在是多年来,慑于美国海军的威胁,日本海军舰船少有机会到这片陌生的海域游荡,特别是近六七年,哪怕是越过夏威夷经纬度都难以实现,为了突破封锁,被击沉和失踪的潜艇也有七八艘了!损失,可谓惨重!
此番,他们居然获得了美国海军的护航,明目张胆的前来搞事,乃是前所未有的创举,立功更是不在话下!
等他们欢呼完了,入江达有些遗憾的叹道:“只可惜,我们此次的主要任务,是摸清支那人秘密海上基地的情况,否则的话,一定可以跟他们的守卫护航舰队正面的交手,击沉几艘舰艇,不是不可能!”
船员们纷纷报以同样的失望,是啊!他们成为海军的愿望,可是要与敌舰一决雌雄的呢,像德国人那样偷偷摸摸的去打货轮,多么没有成就感!堂堂海军,怎么好干那种活儿!
入江达不想让士气受挫,马上就振作起来,握着拳头铿锵有力的道:“那么,就让我们先认真的完成任务吧!诸君,一起努力吆!”
“努力!成功!”整齐的呼声,透过薄薄的船壳,一点不拉的被深水中设置的声呐阵监听个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