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棋院诸高手心中顿时一片哀鸿。(更新速度最快记住即可找到)
可以说人话麽?
刚刚勉强理解了‘人人如棋’,吴老棋圣这是又要抛出新理论了?伤不起啊......
倒不是聂晓chūn他们没有上进之心,只是这样被一而再地打击自信心,会影响比赛状态的有没有?
周易显然没想着要体贴聂晓chūn他们,微微沉吟之后,抬头看看吴老棋圣,双眼渐渐明亮:“如果是人人如棋、棋如人生,那么谁是控制棋子的人,谁又有资格主导他人的人生?”
吴清源的一句话,让他豁然开朗,本以为人人如棋、棋盘变化就如人生百变,并无一定之规就是围棋的至高境界了,甚至还为此沾沾自喜;却不想山外还有青山,人人如棋的境界之上,还有境界!吴清源不愧是开创了一个大时代的人物啊。
“问的好,问得好啊!”
吴老棋圣抚掌大笑,连连点头不已:“三十年前我下遍世界无敌手,集岛国五大头衔于一身时,本以为已经走到了棋道尽头;却不想在五年之前,被我领悟出人人如棋、棋如人生、百态千回的道理,又以为已经到了棋道至高境界,为之窃喜不已;却不想在一年前,终于厚积薄发,向自己提出了一个问题......”
“难道就是周九段刚才提出的问题麽?”
陈院长忍不住插口问道。周易获得应氏杯冠军后,也算是得过世界冠军的棋手,华夏棋院已经破格提升他为九段了。
“就是周小友刚才的提问......”吴清源微笑道:“人人如棋固然是好,可谁又有资格决定‘他人’的命运呢?可见这并非棋道的最高境界。那么最高境界又应该是什么呢?多向自己提出问题,这才是不停进步的唯一法门,各位如果遇到这个问题。又该如何回答呢?”
这都玄了。
聂晓chūn和曹元等人苦笑不已经,下棋就是下棋,这都成了谈道论佛了,听不懂啊。聂晓chūn实在忍不住了,低头看了看那盘已经下完的棋,以他的眼力,竟然一时看不出胜负来:“吴老,周老弟,刚才那盘棋究竟是谁赢了?”
以这些职业高手的棋力。哪怕是一两目的差距,也能很快判断出来。可这盘棋光是大转换就出现了三四次,众人每次都要重新算起,而且极为细腻,这几位强九段在没有认真点过之前。也不敢说谁赢谁输。
“应该是平了?”周易笑道。
“平了!不可能?”
几位高手都是摇头不已。为了防止平局,无论是中式岛式又或者应式算法都在极力避免这种局面出现。如今是在华夏下棋,当然是以华夏的规矩来,按照华夏算法,只有在让子棋中,才可能出现平局;因为分先黑棋应贴还三又四分之三子,应氏杯更是凶残。直接规定黑棋贴还八目,搞得很多棋手在分先时都要祈祷别让自己选中了黑棋。
棋盘上是没有四分之三子的,哪怕是出现了双活也不可能,除非是遇到长生劫;可现在已经有了新规定。遇到长生劫后,首下的一方必须变招,否则就判负,所以棋手们尽力避免的情况下。现在大赛中已经看不到长生劫了。
可周易是肯定不会乱说的,所谓的平局究竟是怎么回事?聂晓chūn不由摸了摸脑袋。低下头把棋盘又仔细看了一遍,摇头道:“确定没有三环和四环劫出现,哪里来得平局?”曹元他们也是不解,大家一起望着吴清源。
“哎......你们几个人棋力都不弱,也都是惊采绝艳的棋才,就可惜做职业棋手的rì子太久,过于计较功利,思维反倒被限制住了。”
吴清源指了下中腹被缠绕在黑棋中的一片白棋。这是双方角逐时,周易利用一个大转换牺牲了边线利益,转而在中腹成活,打破了他宇宙大势的神来之笔;当时聂晓chūn他们都为之称奇,还夸奖周易敢想敢做,魄力惊人呢。
“这片黑棋已经活了,难道有什么问题麽?”
“呵呵,活了,黑棋就会输我4分之一子;差距太过细微,也难怪你们一时间看不出。”
职业强九段靠目测可以jīng确到一目甚至是半目棋,但是要看出0.25目的差距,那就不可能了,想不到这盘棋居然是周易输了四分之一子。
“那又怎么说是平局呢?”毛钰跟个好奇宝宝一样,看得某人又是一阵感叹,这妹纸真是极品啊......那小眉毛皱得,那认真的小模样,让人想要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方趁心意。
“这片黑棋活了,就会输四分之一子......难道!”
聂晓chūn反应最快,猛然抬头看向周易。周易笑着点点头,拿起一枚白子,却是放在了这片白棋其中一个眼位上。这片白棋可是只有两个眼......
“自填一气,求死!”
众高手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纷纷低下头去,紧张地计算起来。哪怕是最严苛的应氏杯规则,也不会禁止棋手‘自杀’的,因为就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周易这样一来,黑棋就必须要提子!
“怎么可能......难道从中腹激战,大转换时开始,白棋就已经算计好了最后的‘自杀’?否则这片棋足足有四十多子,占据了小半个中腹,这样大的腾挪余地,以周老弟的水平,怎么可能做不出更多的眼位来?”
高手都有执念,遇到这样大的一片棋,只要不影响自己的行棋步调,就会自然多造几个眼出来;这是深入骨髓的东西,就像小说中的黄药师见到灵智上人,一伸手就抓住他后颈,换了欧阳锋和洪七公来,也是一样,这就是高手的默契。
当时周易只造出两个眼位。聂晓chūn他们看着还感觉奇怪呢,现在看来,敢情是人家怕回头‘自杀’麻烦,这才只出两个眼的......
这片白棋一去,中腹顿时变得空荡一片,按照先后顺序,黑棋提子后,是该白棋先手,这是要造‘珍珑’?小说里的东西搬到了现实中来。而且还是如此处心积虑,聂晓chūn他们毕竟是方家,哪里还有看不出来的?
问题是第一手走在哪里才对?周易和吴老棋圣都如此肯定地说是平局了,那肯定是要出现三连甚至是四连劫,唯有如此才能钻现有规则的空子。得到平局的结果。可四周都是黑压压的一片,连求活都很不容易,要走出三连劫可比登天还难。
看着众高手在研究个不停,甚至连小叶子和唐宝这个外行都挤了上去,周易和吴清源相视一笑,也不急着说出答案。两人这不是装逼,只是这帮华夏棋界的高手下职业围棋久了。难免患得患失,渐渐锱铢必较,原本个个都是惊采绝艳的盖世棋才,却因此渐渐失去了灵xìng。个个都成了为了赢棋不惜抛弃了围棋乐趣的胜负师......
围棋不是这样的。下棋下到被表面的胜负、利益、名声拖累,这还是人下棋麽?这就成了棋玩人。吴清源有此感慨,周易到了这个境界,自然也有同感。这次两人下出如此具有颠覆xìng的一盘棋。跟是从中盘就处心积虑造出珍珑,还要留下一个成就三连劫的结果。如此费尽心机,就是要通过这盘棋给各位高手以某种提示;同时也是为了进一步锻炼自己控制围棋的能力,以求达到‘人棋合一’的境界。
人棋合一,是多少代棋手孜孜不倦地追求,可这不过是为了达到更高境界打下的基础而已;‘人人如棋’,已经是极高境界,要更上一步谈何容易?周易在求道,吴清源也是一样,他虽然靠着多年来厚积薄发,比周易更早一步对‘人人如棋’提出了质疑,可更上一步的境界究竟是什么,却也懵然。达摩祖师为求大证,在洞中面壁九年方成,棋之大道的突破可不比佛家证悟来得简单,岂是轻轻松松就能达到的?
聂晓chūn他们倒是没有辜负周易和吴清源的期望,在这道难题面前,几大高手渐渐从心浮气躁变得冷静下来,仿佛又变回了当初那个刚开始学棋的天才少年,从讨论渐渐进入沉思,一次次地尝试着、紧张计算着,半个多小时后,众人终于得出了唯一正确的结果。白棋将在一连串的手筋运用后,在黑棋的重重包围中成功活下,可是白棋并不是靠固定眼位活下来的,而是靠三个循环劫,三连劫!而且黑棋的优势并无法超过三连劫带来的目数,也就是说,黑棋并没有大的优势,可以抵消掉三连劫带来的不确定xìng。
这种情况下只能算平局,这是目前围棋界的共识。
“怎么做到的......周老弟,吴老,你们还是人麽?”
连陈院长都语无伦次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负责记录棋谱的曹元和钱宇嘴唇抖动,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本来是期待一场名局的,想不到却是‘神仙局’,这局棋怕也只有传说中的烂柯遇仙、九老迷局才能比较了,可那都是传说啊......
看看周易和吴清源,这新老两代棋圣,可不就是传说麽?聂晓chūn当时就发话了,今后谁再叫他‘聂棋圣’,他就跟谁急,以前这算是荣誉,看过周易和吴清源的这盘棋后,他感觉就是侮辱。
“吴老,人人如棋,棋中生百态,百态转千回的道理我似乎有些明白了,就是还需要时间来感悟......呃,刚才您说得更高境界,那又是什么?周老弟......”
在场者除了吴清源和周易,聂晓chūn是最为惊采绝艳的一个。世界棋坛的高手都承认他的棋才,而且公认单讲天赋,他还在大李小李之上,只不过人家大李一心沉浸棋道,号称石佛,他老先生却是风花雪月无所不好,喝起酒来千杯不醉,真正用在棋上的功夫,不过是十之三四而已。
这样的人才,可惜了。可以前无论是陈院长也罢、酷爱围棋的古公也好,多少次苦口婆心地劝他,他也只当耳旁风,靠着天赋惊人,随便下下就能拿世界冠军,老子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自从周易横空出世,他才略微感到压力,不过周易比他年轻十几岁,棋怕少壮,跟练武术是一个道理,何况周易似乎比他还懒,轻易都不肯参加国际大赛,他也没感觉有多大压力。
今天看了周易和吴清源的这场对局,人家最后都给出了结果,他还要与几大高手苦逼地研究半天才得出结论,这种智商上的碾压和周易展现出的实力让他首次不淡定了。
聂晓chūn终于肯虚心请教了,眼巴巴地望着吴清源和周易,希望得到答案,就像是个刚开始学棋的棋院生。
“呵呵,以聂生你的棋才,倒也可以探究这个问题,不过不是现在。”
吴清源微笑道:“先花些时间打打基本功,前三十手天下无双,连我都未必及得上你,可围棋不是只靠前三十手,更不是惊采绝艳的棋才,而是功夫。功夫深了,感悟就到。”
“那周易呢?”聂晓chūn看看周易,嘴巴动了动,却没好意思问出来。
“别看周小友,这种千年不遇的棋才,已经不是天才可及,拿来和你这个普通的天才相比,你必会误入歧途......”吴清源叹了口气,看了眼周易道:“请恕老朽多嘴,周小友今后还是不要参加什么国际比赛了......”
“吴老,这是为什么啊?”
陈院长一听就急了,心说吴老您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大师,怎么也学会在我后院放火呢?他跟聂晓chūn他们可不一样,棋院的成绩不好,在体育总局那里棋院就没地位,这可关系到棋手的福利、待遇方方面面,他个人的工作成绩如何还是次要的。这次跟随吴清源来‘望气别院’一来是他也想看看这两代棋王究竟谁更厉害,二来也想做做周易的工作,希望他能参加本届chūn兰杯;棒子设立的什么三星杯太坑爹,规则都是侵向善于力战的本国选手,华夏棋手近几年成绩不好还说得过去,chūn兰杯可是咱的主场,这两年隐隐也有被岛国和棒子棋手喧宾夺主的趋势,如果有周易坐镇,他睡觉都会更香。
“周小友的棋力境界已经远远超过当代一流棋手,他如果参加国际大赛,结果将无悬念......”
吴清源叹道:“老朽自然也想看到华夏出成绩,却更不愿意看到各国棋手被打击的信心全无,失去了进取之心;更何况以周小友如今的境界,和一般高手下棋不但无法进步,反会影响他感悟围棋至高境界,岂非可惜?”
听了吴清源的话,陈院长自然大急,可聂晓chūn等人却是连连点头。刚才他们也是被打击的几乎失去了自信,好在这不是亲身和周易对弈,反倒在周易和吴清源的提点下提高了对围棋的理解,如果换了是在世界大赛上,被周易以碾压的姿态赢了,怕是多半年都要状态大失,严重的甚至就此告别棋坛,这可不是开玩笑。
“吴老过奖了,不过我也真不想参加什么比赛,呵呵。”有吴清源拦下了陈院长,这在周易可是大好事。
“你当然不能去参加什么比赛,我要在你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多下几盘棋,人人如棋之上的境界,还要靠小友助我参悟呢......”
陈院长瞪大了眼睛,他是听明白了,吴老这是摆明了要挖他的墙角,最郁闷的是他还不能反倒,人家说得在情在理,没看聂晓chūn他们都在连连点头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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