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爱上了三茅峰顶,朝徐佛和李贞丽福了福,道:“妈妈,道长来了。”
钱逸群已经跟着上了峰顶,未语先笑,但见顾媚娘和她妈妈两个美女果然国色天香,烟视媚行。他对徐佛笑道:“不成想今日有客人。”
徐佛没有心思玩笑,只是淡淡介绍道:“这位是金陵顾大姐,也算忆盈楼同门。”
钱逸群知道忆盈楼分脉极广,不过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只收风尘女子。他望向顾大姐,正好与那女郎目光相撞。两人谁都没有避让,直看得如胶似漆,又看得恬不知耻,竟看得李贞丽都看不下去了。
“咳咳。”李贞丽干咳一声,“顾大姐来此,是为了一桩陈年赌约,要夺了我的绮红小筑呢。”
钱逸群无所谓地站到一旁,道:“既然是赌约,那快些赌完便散了吧。”言谈间实在不将顾家大小美女放在眼里。
顾大姐不动声色,一脸媚笑,道:“道长想来是方外高人,不如做个见证。”
“很好,怎么个规则?”钱逸群一口答应下来,十分爽利。
“陈年往事多说无益,道长只需见证今日斗剑谁赢谁输。”顾大姐道,“若是我赢了,那绮红小筑便要改名换姓,归于我的名下。若是她们赢了,我的媚香楼自然归了她们。”
“好。”钱逸群见徐佛和李贞丽都没有反对,自然也不会反对。不过他却见李贞丽脸色发白,想必其中另有缘故。
李贞丽只是懊恼,怎么被这姓顾的女人挤兑了几句,便将自己和徐佛绑在了一起?现在她们点名要让徐佛的弟子出战,明显是挑软柿子捏。她看了一眼杨爱,心中腾起一股悲愤,这小妮子虽然长得可爱,但是灵蕴平平,身子沉重,显然是没习练过上等功夫。
徐佛也暗叫不好。杨爱是她喜爱的女儿之一,但是归家院的姑娘们一向不专心武事,杨爱的手段在归家院也是中庸。若是让绮红小筑的小香君出战,胜率或许还能大些。可这顾媚娘偏偏挑中了杨爱。
钱逸群对女人之间的口舌之争没有兴趣,却看出杨爱的畏惧,以及顾媚娘的得意。
“你的眉毛竟然长得跟我一样,罪不可恕。”顾媚娘挺剑而出。
钱逸群不由往两人眉毛上看了一眼,果然有**分相似。常言道,美女大多是一样的美,丑女却有千姿百态的丑。两个美女别说眉毛长得相像,就连面孔相像都是常有的事。因为相像便成罪过,这放在哪朝哪代都说不出个道理。
——莫非后世美女以撞衫为耻,就是这种心态?
钱逸群心中暗暗揣测。他见顾媚娘杀气腾腾,开口问道:“这斗剑,莫非是生死台?”
“刀剑无眼,死伤有命。”顾大姐笑道,“若是怕了,现在投降也行。”
“唔……还有其他限制么?”钱逸群见杨爱退了一步,便踏上一步,将她的场子镇住,不让她露怯泄气。
“我等家长自然不能出手相帮。”顾大姐笑道,“道长莫非钟情这小女子?”
“她的确与贫道有缘。”钱逸群笑道,“为报赐衣之恩,我得先教她一手保命之计。请宽限些时候。”
“反正日落之前她们若不应战便是个输,你要教快些。”顾大姐倒是爽快,朗声笑道。
“足矣。”钱逸群暗笑。他当着众人的面,对杨爱道:“我只教你一个御剑诀,你用这柄白虹剑去与她斗。”
杨爱一愣,接过钱逸群递上的宝剑,心中暗道:原来他这般关切我,若是我今日死在顾媚娘的剑下,不知他是否会伤心……
这姑娘情窦初开,哪里还有心学习御剑诀。钱逸群虽然说得仔细,却如对牛弹琴,一丝半点都没被人记在心里。徐佛更是暗中摇头,盖因杨爱连自己的灵蕴都不能激发,学了这诀也断不能运用。
钱逸群却对此毫不在意。他将戴世铭的佩剑起了个名字交给杨爱,本来就没指望她能御剑制敌。他只想看看钱卫的猿公剑法到了什么程度,至于杨爱的安危,他倒没什么可担心的。到底人家大人就站在场边,断无看着自家孩子被杀的道理。
李贞丽见钱逸群这般认真,轻扶额头,心道:罢了罢了,见钱公子如此义气,今日输了也值得了。还好绮红小筑的资产早就分得差不多了,左右一座院子,便让姓顾的妖女取了去罢!
“记住!剑指一定要跟着剑走!”钱逸群最后交代一句,推了推杨爱的后背,让她上前。他道:“有我在,勿用怕。”
杨爱如同受了极大的鼓舞,怀抱白虹剑走进战圈,怒视顾媚娘,道:“你若本事不济,便别怪我一毛不拔。”
“好口舌!看剑!”顾媚娘高呼一声,唰唰抖了个剑花,挺剑便刺,溢出浓浓的自得自满之意。
这一招钱逸群却是熟识,乃是颇得剑意三味的“名动四方”。
杨爱到底还是被顾媚娘的气势折服,以灵猿腾挪身法避开这一剑,反手送出一招“江海凝光”。当日水榭之中,她对钱逸群的这一剑印象极深,现在自己使将出来,却毫无江海之阔达,更无日月光华凝聚之辉煌。
顾媚娘一搭手便知道自己选对了人,心中大喜,呼喝一声,举剑下压,剑微动,意断流,一招“天地低昂”直取杨爱中门。
钱逸群皱眉,心中不悦:这姑娘实在太霸道,杨爱十有**是接不住这招的,若不是自己有所布置,岂不是要被她从中劈成两半?
徐佛也跟着惊呼一声,手已经按在了心口,恨不得自己上前替女儿斗剑。只是碍于当年盟约,只能站在场边空焦虑。
李贞丽已经做好了必输的准备,也不想让自己师姐的女儿白白送死,一只玉手已经按住了剑柄,准备破约救人,大不了将绮红小筑送人而已。
三人的眼光都很准,杨爱的确接不住这招。
只是钱逸群知道,这场斗剑的主角并不是杨爱。
而是钱卫。
白虹剑嗡嗡颤鸣,震得杨爱手心发麻,不禁松了手。让她心中惊恐的却是白虹剑没有落地,反倒如一道白虹朝顾媚娘小腹刺去。
一时间,白虹剑呼啸龙吟,剑气迸发,就如刚刚被吵醒的巨龙。
帝骖龙翔!
钱卫出手了。
武学的关键在于身心合一。许多精妙的招式在心中可以随意施展,一旦到了手上就会变形走样,这就是心里明白和身体明白的区别。武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无非就是将心里明白的事变成身体明白,在电光火石的刹那做出最自然的反应。
钱卫跳过了这段苦练,因为真正持剑的是他的女儿——卫秀娘。
要做到心里明白很容易,这就是眼高手低者遍布天下的缘故。钱卫虽然年纪大了,悟性也不佳,但是无论心里明白什么,卫秀娘都能忠实地执行出来,这就是常人无法企及的境界。哪怕钱卫明白得再少,演绎出来却也十分惊人。
李贞丽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吓了一跳,握着剑柄的手迟迟没有松开。徐佛当然也知道自己女儿的斤两,望向钱逸群,心中喜悦,暗道:定是钱公子出手帮忙了。只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杨爱这才明白刚才钱逸群让她剑指随剑走的用意,刚刚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放进了肚子里,心道:钱公子就是出了家,还是记得我的……我可不能让他失望,便是唱戏也要唱好这一出。
一念及此,杨爱以灵猿腾挪身法游走场中,剑指却一直跟着白虹剑,没有须臾离开。
钱卫听多了钱逸群对于剑意的阐释,虽然似懂不懂,总能明白剑招的名称往往是剑意的总结。他在心中虚拟出场景,自然有所感悟,卫秀娘鬼灵所持的剑招之中自然会流露出相应的剑意。
顾大姐看着突然碾压自己女儿的杨爱,心中疑惑,暗道:刚才看看不过是个未入门的莽撞丫头,怎地突然之间就成了个剑术大师?这手段,这剑意……便是徐佛李贞丽亲自下场也不过如此吧!她们欺我太甚!慢着,是那个道士么?
顾大姐望向钱逸群,细细打量。只见这道人头戴浩然巾,软噗噗的护住了整个脑袋,垂下绒面的披巾在肩头。身上一袭剪裁得体的暗青道袍,一尘不染。虽然年纪尚轻,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一股镇定的大家风范。
——这道人会御剑诀,肯定不是上真观里那些只会背书磕头的全真道士。看他装扮又不像是茅山或者是龙虎山下来的高人弟子。可恨刚才没有问他名号。
顾大姐心中暗恼,又想道:莫非……其实是他在搞鬼?
世间玄术秘法千千万万,归根结底却逃不出咒、诀、符、阵四门功课。眼下钱逸群口唇紧闭,面色淡然,肯定不是在施诀咒。手中无笔空中无纸,当然也不会是符法。至于阵法……若是如此年轻就能在无形中布阵,旁人岂不是都白活了!
——莫非是神通?
顾大姐心乱如麻,看着场上白虹宝剑几乎是在戏弄自己的女儿,她终于决定出手相救。
一股青烟从顾大姐袖中腾起。这股青烟千扭百转,不肯消散,像是认准了人一般,随着山风飘向钱逸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