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几天里,杨荣谨遵着圣旨,连一刻也没离开过大将军府。
每日他除了弹琴,就是让怜儿陪着他说话。从与怜儿的闲谈中,他得知,在李继隆的府上,像怜儿这样懂得武艺的艺ji还有许多。
其中多数人都是李继隆的私宠,只有少部分人,会被当做礼物馈赠给朝廷中的大员们。
杨荣没有想到,家ji这种从秦汉以来就存在的阶层竟然在北宋也是如此盛行,就连叱咤沙场的李继隆也没有脱俗。
“怜儿,你有没有想过,给人做玩物,对你来说很不公平?”在又一次弹奏过瑶琴后,杨荣端坐在桌边,望着怜儿,脸上微微带着些笑意对她说道:“若是你愿意,过些日子,我便给你寻个好人家。找个好男人,日后过些平静的日子,要比任人亵玩好上许多。”
“将军是否讨厌怜儿?”杨荣的话才刚说出口,原本在一旁凳子上坐着的怜儿连忙站了起来,双手垂在身前,低着头对杨荣说道:“若是怜儿惹得将军不高兴了,将军只管训斥,只求将军莫要赶怜儿走。”
“我不是赶你走!”杨荣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走到窗边,看着院落里的草木,对怜儿说道:“你我都是人,我并不比你高贵到哪里。像你这样漂亮而又懂得体贴的姑娘,本应找个好人家才是,如何能一辈子为人奴?”
“怜儿命该如此!”让杨荣没想到的,是他说出了一番类似于解放妇女的话之后,怜儿却低着头,声音低低的说道:“李将军已经将怜儿送给了将军,若是将军不要怜儿,那怜儿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好吧!”站在窗边,杨荣紧紧的拧着眉头,过了好一会,才叹了一声,转过身对怜儿说道:“等到最近这件事情过去,本将军会带你去见主母,请她允诺纳你为妾。”
“多谢将军!”听说杨荣会纳她为妾,怜儿连忙谢了一句。
家ji与妾之间,在地位上还有着极大的差距。家ji在主人家,虽然也是要侍寝,有的时候也会为主人家生下孩子,可她们始终是处于奴婢的地位。而妾则不同,一个家ji一旦被主人纳为妾室,她的地位就不再是纯粹的奴婢,而是小半个女主人,家中的一些仆役也是使唤得。
杨荣甚至都还没碰过她的身子,就答应纳她为妾,怜儿心中是一阵阵莫名的感动。
“将军,今日请让怜儿侍寝吧!”站在屋内,怜儿先是抿了抿嘴,随后低着头,有些羞赧的说道:“若是将军连怜儿的身子都没碰过,如何能说服主母迎怜儿入门?”
杨荣微微拧着眉头,想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对怜儿说道:“今晚你来侍寝吧。”
得了杨荣的允诺,怜儿赶忙谢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没过多会,她又折了回来,进屋的时候手中还捧着一白白绢。
从杨荣身旁走过的时候,怜儿俏脸通红,微微朝杨荣躬了躬身子,径直向着屋内的大床走了过去。
到了床边,怜儿把白绢平平的铺在床上,随后又拉开被子,将白绢盖上,这才侧身站到一旁。
“天色还早,尚未到安歇的时辰。”见怜儿这就把床铺好,并且准备好了验证她处子之身的白绢,杨荣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她说道:“陪我到园子里走走,这些天一直在房中,着实也有些憋闷了。”
怜儿没有说话,只是应了一声,跟着杨荣走出了房间。
大将军府的院落分为内外两进,外院虽说很大,却也很空旷,平日里只有些家仆来回走动。宅子里用的柴禾、菜蔬和米面,都是从这里运来。
至于内院,则修造着一些凉亭和小池塘,另外还建造了几处花圃。
走出房间,杨荣与怜儿一前一后,径直朝着后院的水塘走了过去。
过去耶律休菱最喜欢的就是坐在水塘边,看着水塘里的鱼儿悠闲的游动。
走到水塘边,杨荣选了一块光滑的石头坐了下来,朝着身旁的另一块石头轻轻拍了拍,对怜儿说道:“来,坐这里!”
怜儿很顺从的走到杨荣身旁,挨着他的身边坐了。
她坐下后,杨荣挪了挪身子,与她一同面对着水塘,向她问道:“你有没有离开过东京城?”
听他这么一问,怜儿仰起脸看着他,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见她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杨荣很是纳闷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却并没有问她为何如此。
“怜儿并非东京本地人氏!”果然,杨荣没问,怜儿还是主动说了:“怜儿本是河北道人氏,幼年时随同父母来到东京,原本想要投靠亲戚,不想却没找到亲眷,父母为凑足回乡的盘缠,便把怜儿卖了。幸而是李将军买了,若是入了哪个无良人家的门,还不知要吃多少苦、遭多少罪,也不可能遇见将军了。”
听了怜儿的这番话,杨荣低着头,紧紧的锁着眉头。
这人世间有太多的不公平,虽说也有少部分人能够像他一样,靠着努力,打拼出将来。
可更多的人,则是挣扎在社会的底层,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承受着来自于所谓上层社会施加的压力。
像怜儿这样的人,这个世上应该还有许多。
过去的杨荣,总希望能够通过他的努力,来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可经过几年的打磨,他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以前他只是个平民,他爱多管闲事。可如今做了大将军,他反倒不会再去管那些民间疾苦,至少不会管个别的疾苦。
他管不了,也力不从心,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尽可能的维持好这个世道的稳定,让外族不能侵入大宋,也就是尽了一份拳拳赤子之心了。
水塘中的鱼儿摇曳着身姿,在二人眼前游来游去,不时的还会有一两条鱼翻个身,掀起一朵浪花,随后又潜入到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