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军逼近汝宁府城,斥候回报,前方出现两路官兵,在汝宁城外列阵以待。朱元璋令斥候细细探来,不一会儿,就有详细的情报送回,原来汝宁城下的两路官兵,分别是副总兵刘成功、王锡二人,此二人各率三千精兵,从凤阳自东向西压来,此时负责镇守汝宁一线,也属于卢象升布下的大网中的环节。
听闻贼军到来,两人微微吃了一惊,但并不十分惊慌,因为贼军虽众,却不能战,他们背后又靠着汝宁府的坚城,自崇祯元年以来,贼军虽然已经攻破无数县城和州城,但还没有过府城失陷的例子,如果打不赢,大不了往城中一退。
况且来的只是朱八的先头部队,仅一万多人,他们麾下六千官兵,却不怕这点贼军。
两人列阵以毕,朱军也靠了过来,在他们对面列好军阵,两军对视,只见刘成功和王锡的军队显得有些狂热,个个都红着眼睛瞪着贼军,就像在看着银子一样,原来这一次凤阳被烧,崇祯皇帝一怒之下,调了一百万两银来作军饷,誓平贼寇,为他的祖坟报仇,官兵们军饷充足,如果杀了敌,赏银也不愁发不下来,所以眼下正是建功立业,争攻赚银子的好时机,是以士气高昂。
朱元璋军看起来却有点萎靡,原来朱元璋没有把精兵放在最前面,而是把新兵蛋子布在前列,薛红旗的骑兵队也故意甩在后阵,隔了远远的让官兵看不到。再加上他新收下来的汝宁百姓们,还是散乱不堪地跟在军阵两边。看起来实在是不成体统,与别的贼军并无两样。
刘成功心中暗笑,对着身边的王锡道:“王将军,你看这伙贼寇如何?”
王锡也笑:“我看他们就是来送战功的。”
刘成功点了头:“只有一点邪门,几天前还听说这些家伙在攻洛阳,不知道怎么回来,居然就到了我们城下,贼军拖儿带女。扶老携幼,行军速度应该没这么快吧?”
王锡皱起眉头来想了想道:“也许他们是精兵在前,老弱在后吧……”
刘成功嘿嘿笑道:“既然如此,驻守在洛阳的贺人龙将军岂有不衔尾追击的道理?想毕兰州的祖宽将军和许昌的左良玉将军也都追过来了,就在他们背后紧赶。”
王锡点头:“必是如此,我们派人去通知信阳的艾万年将军和柳国镇将军,请他们也从南边过来协助。只要在这里拖住贼军几日,南北东三路合围,定叫这伙贼人死无葬身之地。”
两人派了信使去南边的信阳求援军。
这时朱元璋已经走出了阵来,两军隔了一箭之地,大声说话对面也能听到,朱元璋故意废话道:“我义军十万之众倾刻即至。尔等何不开城早降?”这种废话是不可能说降敌人的,充其量只会让敌人感觉到好笑,以及激起敌人的愤怒。
果然,刘成功和王锡两人一起大笑:“十万?吹牛皮也不喘口大气,我倒要来看看你这十万人有多厉害。”两人挥了挥手。下了号令,军中战鼓轰轰。便是打算开战了。
鼓声一起,贼军这边就被吓得一团乱,顶在最前面的新兵蛋子们脸上露出一抹紧张之色,他们是朱元璋占领陕南之后才收的两千新丁,从来没上过战场,配给的武器也不算优良,这一次朱元璋将他们放在最前面顶敌人,实在有够吓人的,虽然隔官兵尚远,还不用担心被箭矢射到,但这些人却不太懂得判断距离,一听到官兵击鼓,前排的刀盾兵吓得个个举盾,没拿盾的长矛兵和弓兵侧吓得缩了缩脖子。
至于刚刚入伙的汝宁百姓们,更是吓得抱着鼠窜,本来在军阵两边看热闹,现在一见要打仗了,他们便撒腿远远地向两边跑,用“作鸟兽散”这个词来形容是再合适不过。
刘成功和王锡看到贼军这怂包样子,顿时哈哈大笑,鼓声更劲,官兵开始缓缓向前。
“两翼稳住……”
“弓兵给我看好距离……”
“把长矛拿稳了……腿别打闪……”
军中的小旗们又开始吆喝了,战场的那种独特气味,一下子就伸展了开来。
六千官兵红着眼睛,向着朱军压迫过来,看着朱军士兵的项上人头,他们心中都在盘算,总督大人下令,一个贼人首级赏五两银子,活捉头领赏一百两,一会儿可得多杀几个……
朱军前列的新兵蛋子们何曾见过这种嗜血的眼神,只觉得对面的六千官兵犹如六千头狮虎野兽,仿佛要跳起来咬人一般,腿脚不由自主地打起闪来。他们惊吓之下,都转头去看朱元璋的号令,却见朱元璋动也不动,什么命令都没下,只是骑在马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这些新兵这时才想起,事先朱八哥已经向他们吩咐过,只等官兵开始冲锋,他们就分成两只千人队,向左右两边跑开即可。心中稍定,但是腿脚还是忍不住直打闪。
不一会儿,两军进入一箭之地,官兵率先开始放箭,前排的新兵蛋子撑起盾牌来防御,他们经验不足,气势又被官兵压住,盾牌与盾牌之间诸多空隙,防御不够严密,不一会儿就有多人中箭受伤。前列军阵发生了轻微的波动与凌乱,士气大挫。幸亏弓箭威力不大,虽伤不死,新兵蛋子们倒还不至被一阵弓箭给吓崩了。
一些贼兵开弓回敬官兵一波箭雨,收效却甚微,几乎没有给官兵造成多大的困扰。
不一会儿,两军已近五十步。
这时刘成功和王锡同时挥动令旗,军中战鼓猛击,轰轰如雷,六千官兵狂吼一声,撒开大步,猛冲起来。
朱军前列的两千新兵见官兵开始冲锋,想起朱八哥事先下的命令,便知道现在可以逃了,于是发声怪叫,扭头就跑。
这两千人分成了两个千人队,按事先的吩咐,应该是向着两边跑,但是慌忙中有人跑错了方向,想向后面跑,却见后面是一千名身披重甲的朱军重步兵,钢铁一般的阵列分毫不动,竖起盾牌来,顶住了他们,让其无法冲乱自军的阵容。这些掉头向后跑的人这才醒悟朱八哥为什么叫他们向两边跑,怕的就是他们冲乱自己人的阵形,不由得向重步兵们叫道:“哥哥们原谅则个,兄弟急切之间跑错了。”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找准方向跑开。
两千人分两股向两边退开,就如同在朱军的军阵前面打开了一扇门。
刘成功和王锡刚开始还以为贼军太不经打,还没交战就要溃散,突然视野一宽,就看到对方的军阵从邋遢的弱旅,一下子变成了一强军。
两千新丁分开之后,露出来的后面的贼兵,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勇之徒,而且身披重甲,看起来刀枪不入,再看这些甲兵头盔里透出来的眼神,居然也是血红一般,犹如嗜血的怪兽。
“哎呀?”刘成功大吃了一惊,这才明白,贼军用弱兵在前列阵,强兵却放在后面,这种兵法简直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王锡反应比他快,低声道:“贼军不愿意一开始就露出真容,怕我们拒守城池不出,故意用弱兵引诱我们来攻,当官队开始冲锋时,我们就算想收手也来不及了,这时候下令退兵,只会让军阵混乱,说不得只好拼一拼试试。”
官兵势成骑虎,虽然明知前面的铁疙瘩难啃,但军阵开始冲阵,却是收之不及,心中只想:这些贼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铁甲,但是你们终究是贼,当不起天兵一击,怕你们做甚?
人同此心,又争功心切,便挺着长矛和盾牌,向着重步兵硬冲过来。
此时,朱元璋还是坐在马背上没动,这种小仗,他已经不需要亲自出手指挥了,锻炼手下的将领更加重要,他对着旁边的许人杰道:“交给你了。”
许人杰大喜,展动令旗,军乐队敲响战鼓,中军的一千名铁甲兵巍然不动,两翼却又突出两只火铳部队来,各有两百人,共四百名统兵,这些铳兵的火绳早已点燃,出列来将铳柄顶在肩窝,双手扶正,瞄准官兵,只等火绳烧尽。
刘成功和王锡大惊失色:“贼兵有铳?”
大小曹、洪承畴其实都先后被朱军火铳兵打过,但是官兵系统混乱,统属不明,情报共享并不及时,是以除了陕*西本地兵之外,别处的官兵还不知道朱八军的本事,乍眼一看,怎不吓得心惊胆战?
只听到啪啪啪啪如炒豆般的铳声响过,官兵冲在最前面的倒下了近百人。不管是拿矛的还是拿盾的,中铳立倒,无一例外。官兵们楞了一楞,被唬了一跳,但是后军滚滚而来,前军怕也得上,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冲。
这时朱军中间的一千名重步兵已经以排山倒海之势开始前压,“嘿哈”一声齐吼,钢铁铸成的墙壁迎向官兵压来,两军的长矛互相捅刺,走在最前面的士兵顿时激烈地交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