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富士山核爆过去将近一个月之后,六月底的rì本帝国首都东京,依然在凄惨的炼狱之中挣扎。
——由于氢弹爆炸的巨大破坏力,东京的机场,从东京到东海道各县的铁路和公路,还有东京和横滨的港口设施,迄今依然未能修复,使得dì dū东京跟外界之间的一切海陆空交通运输几近断绝。
眼下,只有从东北福岛、茨城等地到东京的铁路线,总算还能勉强通车,但几近瘫痪的帝国zhèng fǔ,却难以利用这最后的生命线来调集救灾物资,组织东京的救难和重建工作——陆军大臣、海军大臣、首相、大藏大臣(财政大臣)等多位内阁要员,都在这毫无征兆的灾难中重伤或丧生。而在朝野间深孚众望的西园寺公望元老,则因为当时正在富士山脚下的别墅休养,结果被烧得尸骨无存,连一把灰都没剩下……
在这个zhèng fǔ濒临崩塌的局面之下,那些平素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政党与藩阀,都不肯出面承担救灾这样里外不讨好的苦差事——若是施展铁腕、竭力救灾,势必要侵犯很多人的财产、权力和利益,即使救灾成功也是自绝前途;若是装模作样、敷衍了事,rì后激起了民怨,又绝对会被抛出去背黑锅充当替罪羊。
所以,那些劫后余生、逃散各地的政界要人,似乎都成了泥雕木偶,对于当前的东京惨状一个个装聋作哑,或者空发议论。却拿不出任何切实可行的对策,更没有实际的行动,唯恐被推出去顶缸。把黎民生死弃之脑后。这一个月以来,只有少量的jǐng察和军队,自发地加入了搬动尸体和清理废墟的工作中。此外就只能依靠红十字会在废墟上煮粥放赈,给一无所有的灾民们提供一点儿寒酸的饮食……
至于完全丢弃了东京,整体迁移到了京都的内阁和军部,则是把jīng力都用在了彼此攻讦之中,全然不顾眼下东京还没有恢复供电和供水。很多市民已经一个星期没吃饭了。
一辆悬挂着黑红sè“卐字旗”的奔驰防弹轿车,正在布满瓦砾的东京街道上艰难的移动着,光滑得可以充当镜子的车身。与周围残缺破败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街道两侧的废墟之间,游荡徘徊着许多衣衫褴褛、目光呆滞的东京市民,但除了偶尔投过来的一瞥,很少有人把自己的目光投向这辆与周遭景sè格格不入的豪华轿车。只是默默地在瓦砾中继续寻找着一切可以使用的物品。最多不过是因为某个铁锅、某件衣服的归属争端,而骂骂咧咧地扭打起来。
在几个难民的临时安置地,到处都是面黄肌瘦、气息奄奄的灾民。轿车经过的时候,不断有儿童或者带着孩子的妇女围上前来乞讨,当车上的乘客出于怜悯,随手给了最前面那个抱着婴儿的妇女一些硬币之后,当即就被乞讨的人群团团围住根本无法离开。最后还是被荷枪实弹的德国大使馆卫士给救了出来。
德国《法兰克福rì报》的记者,以及苏联间谍理查德佐尔格。就坐在这辆德国驻rì大使馆的轿车上,从车窗中注视着外面的景象。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见到现在的情景:一座彻底沦为废墟的东京市。
——“官府的鞠町。书生的神田,华族的赤板,小职员的四谷,学者的小石川,大学生的本乡……”这一切融合了东方风韵和西洋文明的建设成就,自从明治维新以来的一切的新兴产业、学府、商埠和军政机关,此时全都毁灭殆尽,甚至连rì本zhōng yāngzhèng fǔ都已经迁走,比上一次关东大地震的时候还要凄惨。
城市西方那座白雪皑皑的圆锥形富土山,原本是rì本民族的象征,代表太阳女神庇护着她的臣民,但如今却成了毁灭东京的潘多拉盒子,将人力无法抵挡的恐怖灾难,毫不留情地降临在七百万东京人头上。
事实上,佐尔格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如果不是恰好在此之前离开了东京,去关西地区采访佐世保灾情,顺便调查rì本海军的损失情况,那么也很难说会不会在“富士山大喷火”之中丧命。
总而言之,如今发生在关东的这场“富士山大喷火”,就跟之前发生在佐世保的“不明天灾”一样,处处都透着诡异,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火山喷发……但它给rì本帝国造成的惨痛损失,却是实实在在、毋庸置疑的——当晚的冲击波就把许多挤挤挨挨的rì式街町夷为平地,而接下来的冲天大火又足足烧了三天三夜。数十万座房屋化为焦黑废墟,数百万人无家可归、流离失所,具体死亡人数迄今尚无准确统计。
这场灾难给rì本带来的打击无疑是相当巨大的,尤其对那些亲身经历了灾难的幸存者来说,就更是如此。他们心中的yīn影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消除,甚至还会成为他们生命中永远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而在第一波浩劫过去之后,迅速在东京出现的致命瘟疫,则是让这一梦魇的恐怖程度更上一层楼。
“……老伙计,眼前的这情形看上去已经够凄惨了!但我要告诉你,东京的场面还不是最糟糕的。”
佐尔格在德国大使馆的那位朋友一边开车,一边随口说道,“……东京的市中心距离富士山有差不多一百公里,虽然如今房屋建筑毁灭得七七八八,但大多数市民好歹还是活了下来。至于距离富士山更近的地方,静冈已经被彻底从地球上抹掉,甲府也已经基本找不到活人了,就连更远的千叶县也损失惨重……”
“……是啊,这是一场席卷了半个rì本的巨大浩劫……”佐尔格点头附和道,“……先是佐世保,然后又是横须贺,rì本的四个海军镇守府有一半被毁,rì本舰队恐怕也没剩下多少了!”
“……海军舰队?现在的东京还有谁顾得上他们?东京市民都已经快要爆发革命了!”
开车的那位德国外交官撇了撇嘴,如此说道,“……你之前一直待在西边,可能还不知道东京皇宫广场上爆发的sāo乱,那时候的暴民把皇宫都给占领了,rì军出动了骑兵和装甲车才弹压下去……”
——在富士山上的蘑菇云完全消散,而东京各街町的火势也相继熄灭之后,数百万神情漠然、心如死灰的东京灾民,聚集在皇宫广场、rì比谷公园与上野公园一带。他们一个个全都是极端的疲惫、麻木,饥寒交迫,无家可归,如同无头苍蝇,不知何去何从,只知道在嘴边喃喃着“一切都完了!都完了!”
几乎每一个小时,都有一些烧伤后难以救治的人由于细菌感染而死,尸体的臭味简直让人掩鼻,但却很少看到救治的医生,甚至连拖着板车焚烧尸体的收尸队都没有组织起来,随即便是“瘟疫”的泛滥蔓延……
在这种情况下,诸多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幸存者,只得把期盼的目光放到了皇宫和zhèng fǔ,迫切地希望能够得到食物、医药和帐篷……然而,在这个至关重要的时刻,rì本帝国zhèng fǔ却表现出了惊人的无能与冷漠——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当方圆千里的人们遭遇灭顶之灾、几百万人在残垣断壁间嗷嗷待救之际,rì本zhèng fǔ却几乎什么也没做:没有拨发赈济食品,没有组织医疗急救队,也没有疏散灾民……尤其是当被误认为是“瘟疫”的辐shè病,开始在灾民之中大规模爆发之后,rì本zhèng fǔ和皇室干脆忙不迭地逃出了东京“疫区”,搬迁回五百多公里之外的京都,丢下几百万东京市民在废墟瓦砾之间等死。
由于zhèng fǔ没有赈济,而灾难又切断了主要运输线,东京人民很快陷入了饥荒之中。剩余的米店尽皆关门歇业,而黑市上每一袋白米的价格则被炒到了一百rì元的天价,那些侥幸逃出火场的人,不得不用自己从火场中抢救出来的最后一点儿东西来交换这些粮食,否则恐怕连第二天都活不下去。许多绝望的父母企图出售自己的孩子,而很多饿慌了的年轻姑娘,也只要一个饭团就肯献出自己的娇美躯体……
除了这部分消极、麻木、绝望、听天由命的民众,以及一些徒步向乡下逃散的市民以外,另一些比较有行动力的东京市民则开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到处哄抢着废墟中的食物、衣服甚至是军械,最后干脆打劫了皇宫,一些在地震中幸存的散落士兵居然也加入其中……由于皇室成员和zhèng fǔ要员早已撤离,反应迟钝的帝国zhèng fǔ直到三天之后才组织了足够的兵力,又动员了坦克和骑兵,总算是勉强镇压了下来。
开车的这位德国大使馆外交官显然有些饶舌,只见他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喋喋不休地叙述着之前在皇宫内外爆发的那场血腥大乱斗,过了很久才询问佐尔格的下一步计划——随着rì本zhèng fǔ的紧急撤出,德国大使馆也即将随之而去,如果佐尔格想要继续留在东京灾区采访,他们这些德国外交官就不能奉陪了。
“……不,今天采访到的东西已经足够了,我这就跟你们一块儿去京都,也好在第一时间把握rì本zhèng fǔ对外发布的消息。”佐尔格摇头答道——事实上,他原本是打算留在东京,勘察一番横须贺海军基地的破坏程度,但却被一份奇怪的密令给阻止了:“速回京都,密切关注大阪情况,但决不可进入大阪市区,切记!”
——不知为什么,佐尔格在困惑之余,心底里也隐约有种预感:rì本的灾难似乎还远没有结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