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羿微笑着说道:“太皇太后,既然皇上思念皇祖母的心切,回都回来了,再说朝中长时间么有一国之君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太皇太后气恼道:“你就知道替他说话。”
皇上感激地看了冷羿一眼,便道:“姑父说的是,孙儿既然回来了,就不想离开皇祖母了。”
太皇太后看了看皇上,又看看冷羿,道:“罢了,你们两个说说话,哀家有些累了,想去歇着了。”
冷羿见太皇太后要走,连忙起身说道:“太皇太后,人家皇上可是思念自己的皇祖母才rì夜兼程里赶回来,还是微臣先行一步,至于朝中政务,以后再说也不迟。”说完,拱手便走。
皇上急了,起身跺了跺脚,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朕都已经回朝了,就不能告诉朕一句真话吗?”
冷羿转过身来,看了太皇太后一眼,太皇太后则淡淡地说道:“真话?什么真话,皇上不是急匆匆回来看自己皇祖母的吗,现在又说要真话,哀家倒是糊涂了,你想听什么真话啊?”
皇上见太皇太后还在那里装疯卖傻,便说道:“朕想知道,为什么皇祖母要趁着孙儿不在的时候将方锦颜嫁给王芷轩?为什么会在途中出事?为什么姑父也会受伤,锦颜现在如何?”
太皇太后大笑,扶着座椅的扶手,笑得头上发钗上的珠宝碰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一个孝顺的皇上,你这是在质问哀家吗?”说完,脸上的笑容顿时隐去,显露出一脸地煞气。
皇上先是一怔,却未有半点胆怯,而是上前一步,看着太皇太后的眼睛,道:“还请皇祖母告诉孙儿实情。”说完,双膝跪下。
太皇太后没有想到从前对自己永远都是百依百顺的皇上,甚至是当初那么不喜欢吕悦宁,几次吕悦宁都触碰到了皇上的底线,皇上再是愤怒,也因为自己的出面没有让吕悦宁难堪,今天这是怎么啦?
“哼!好,那哀家就告诉你。”太皇太后说道。
冷羿一旁赶紧劝阻道:“太皇太后,不要……”
太皇太后抬起手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低叹一声,道:“冷爱卿,你也坐下,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每个人都要去面对,皇上既然问了,哀家也不妨实言相告。”
冷羿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皇上,也学着太皇太后低叹一声,一副实在不忍看下去的样子,扭过头去。
太皇太后看着自己面前的皇上,低沉道:“是哀家的主意,但是也是方锦颜答应了哀家的,她是哀家的义女,自然应该由哀家给她指婚,她是你的姑姑,难道你想做出有违伦常的事情吗?”
皇上直起身来对着太皇太后笑了笑,笑容清冷。
“听说赵淮山死了,锦颜疯了,你将她接进宫来,非但没有一丝好转,而且她的病更好严重了,孙儿不是不让您给她指婚,可是这个时候,在她最是无助最不清醒的时候,将她嫁人,您是不是太过分了!”皇上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发地大了起来。
“放肆!”太皇太后震怒。
冷羿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听着,连看也不看,这个时候还不到他说话的时候,他想让他们祖孙两个先吵一会儿。
“皇祖母,难道不是吗?没有错,为了能不让孙儿娶她,您甚至给了她一个郡主的名号,就是为了要断掉孙儿的念想,这些也都罢了,孙儿认了,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她在这个时候不但嫁人了,而且还让她离开京城。”说道这里,皇上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太皇太后凄然一笑,道:“是,都是哀家的错,千不该万不该,都是哀家的不该,只是有一样,方锦颜的死不是哀家所为,不是哀家干的。”说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冷羿冷眼看着,心想,不是你,难道还有别人吗?你以为将这件事情赖在吕家,你就可以全身而退吗?不,我不会让你这么轻而易举地摆脱了所有的责任的。
皇上听到这里,突然站起身来,愤然地冲到太皇太后的椅子前,太皇太后吓了一跳,往后靠着,瞪大眼睛,道:“皇上,你这是要做什么?”
皇上的表情像是扭曲了一样,一双剑眉下是愤怒的眼睛,嘴巴微微张开着喘着粗气,像是要打架的样子。
“您说什么?您刚才说什么,您再说一遍……”
冷羿这才不急不忙地起身,走到皇上的身边,将他轻轻地拉开,等太皇太后坐直了身子,这才看着太皇太后,慢悠悠地说道:“皇上,您刚才没有听见太皇太后说吗,锦颜死了!”
皇上一个踉跄,身子摇晃了几下,坐在了地上,表情呆滞,双眼无神,半晌才缓缓地说出一句:“朕……不信!”然后直直地栽倒了地上。
冷羿赶紧让人进来将皇上扶走,然后对太皇太后说道:“兴许皇上醒来便好了,你不必太担心。”
太皇太后则冷笑一声,道:“儿大不由娘,更何况我还只是皇祖母呢?随他折腾去吧,过些时rì,便好了,你今天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这几天便是虹儿的好rì子了,皇上既然回来,你就好好在家陪着虹儿待几rì。”
第二rì,冷羿按照太皇太后的意思,没有上朝,而是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懒觉,吃完了早餐,陪着白虹在后花园转了一圈,这才扶着她回了房间,自己则还是像模像样去折香园给方锦颜、王芷轩、司徒杜若和司徒锦诺的灵位上香,做完这一切之后,门房的人前来禀报,说是皇上来了。
等冷羿不慌不忙地从折香园踱着步子出来,便看见不过一夜不见就显得有了几分憔悴的皇上一身素衣地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冷羿上前正要施礼,皇上赶紧扶住,冷羿见皇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想必一夜未眠,心里多少有些心疼,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皇上见冷羿从折香园出来,便哽咽道:“姑父这是……”
冷羿指了指折香园,道:“你姑姑的意思,说是以后这个院子不让人继续住了,我便rìrì过来给他们上上香,陪着他们说说话。”
皇上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冷羿便道:“既然你来了,不妨进去看看吧。”
皇上点点头,跟着冷羿进了折香园,不过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面已经是杂草丛生,看着好不潦倒伤感。
冷羿故意说道:“我本是想让人来收拾的,但是有人说常常听见折香园里天黑之后便有人哭泣,是越传越玄乎,你姑姑便说还是算了,毕竟锦颜死的可怜,她的母亲和弟弟做的马车也是从悬崖上坠落崖下,尸首摔得不成样子,十分可怜,有些委屈,就让他们哭吧。毕竟这里也是他们的家,他们总不能回到方家去哭,你说是吧。”
皇上听完,跌跌撞撞地进了门,赫然便看见一进门的位置上放着四座灵位,分别是方锦颜、王芷轩、司徒杜若和司徒锦诺,皇上的脑子嗡地一下,冷羿一旁连忙扶住,让他坐到了一旁已经满是尘土的椅子上。
“锦颜,都是朕害了你,若是朕不离开京城,你也不会死的,到底是谁害死你的,你给朕托梦,朕一定给你报仇。”
冷羿一旁说道:“皇上,锦颜死的时候其实真的好可怜,可是当时我也受了伤,芷轩也昏迷了过去,身边没有一个人护着他,那个易容成夕妍的月冷清便轻松地将锦颜推下了悬崖,当时我一直哀求,可是月冷清根本不理会我,我甚至给出了承诺,国师也好,财宝也罢,我相信皇上也会为了锦颜给她这些的,但是她说她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方锦颜不得不死。”
“流水落花chūn去也,天上rén jiān。——说的就是此时此刻我与锦颜的情形吧?”皇上戚戚然说道。
这首李煜的词,现在已经很流传了。连皇上都知道了。冷羿很是感慨,他也知道皇上对方锦颜的这份感情,知道那种爱的那个人永远的离开远比爱一个人得不到的痛楚要深刻的多。
“皇上,请节哀!”
“哈!哈哈哈哈哈……节哀?你们以为朕真的相信方锦颜这么容易就死的吗?”说完,仰头冷笑望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冷羿。
冷羿肃颜以对,面sè凄然。
“那皇上的意思是还要掘地三尺,将锦颜的棺木撬开了验明正身吗?”冷羿看着面前这个眼窝深奥,脸sè苍白,一脸胡须的男子,眼中含泪,双唇干裂,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望着自己。
“姑父你还真是猜对了,朕见不到锦颜不会死心。”说完,站起身来,甩了甩衣袖,便往门外走去。
身后,冷羿说道:“皇上,三天后就是锦颜的三七了,你去看她的时候把如意也带去吧,这个小家伙自从锦颜走了之后,什么都不吃,消瘦了不少。”
皇上站住了,却不曾回头,冷羿看不见皇上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听皇上带着哭腔,哽咽着说道:“朕知道了。”说完,拔腿便走,很快离开了折香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