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随她吧。”老夫人说了一句。
方锦颜赶紧先吩咐丫头端了水自己先洗了手,然后走到老夫人身边亲自给老夫人夹菜。老夫人不动声sè地看着眼前这个孙女儿,要说长相自然是所有孩子里最拔尖儿的,要说xìng格却不张扬,也不像一个一般市井百姓家里的孩子一般小家子气,而且她还发现方锦颜今天穿的衣服也是自己喜欢的素sè,就连她给自己夹的菜都是一些对身体有益处适合老人晚上吃的清淡的菜肴。还真是一个细心的孩子!老夫人感慨道。
伺候完老夫人吃饭,方锦颜走到老夫人身边,伺候她洗了手漱了口,自己这才坐下。
“你也赶紧吃吧,一直忙着也顾不上吃点东西。”老夫人此时说话的语气早已没有之前那样的生硬,而是带着一丝的疼爱了。
“没事,在村里的时候我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就吃完了。”方锦颜说完,并未像其他小姐夫人们一样细嚼慢咽,而是端起碗,夹了一点菜在碗里埋头就扒拉了起来,不一会儿一碗饭已经让她吃的干干净净,一粒米都不剩了。身边伺候的人都睁大了眼睛,象看怪物一样地看着面前这个方家四小姐。
方锦颜放下碗,一旁的杨妈妈赶紧示意伺候的丫头提上茶水漱口,她真担心方锦颜就拿袖子擦嘴了。
老夫人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反倒觉得这个孩子不做作,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毕竟是在村里待了七年,一下子就让她什么都改过来那是不可能的。
方锦颜漱了口,用温暖的湿帕子擦了嘴。然后冲着老夫人憨厚地笑了笑。
“让nǎinǎi见笑了,我如果不吃快点,那就没有饭菜了,所以……一时改不过来,还请nǎinǎi不要责怪孙儿的好!”
杨妈妈听罢,眉头一皱,什么话?好像给老夫人诉苦一样,就算是老夫人知道你在乡下会受苦。却也没有必要以回来就巴巴地倒苦水吧。
方锦颜像是看出了杨妈妈的意思,突然起身跪下。哽咽道:“nǎinǎi,孙儿犯错这才醒悟过来,还请nǎinǎi责罚!”
老夫人看了一眼杨妈妈,眼睛里带着责备。
“好孩子,nǎinǎi知道你没有别的什么意思。赶紧起来,何来的责罚一说呢,起来,给nǎinǎi说你在乡下的有趣的事情。”
方锦颜见老夫人并未有责怪的意思,这才小心起身,重新坐下,从袖管中取出一个方帕小心地放在老夫人的面前。先是看了看老夫人的脸sè,见她有些疑惑地望了望自己,又望了望帕子,轻声说道:“不怕nǎinǎi您笑话。孙儿在村里就忙着赶猪砍柴了,从未学过什么女工,这一路上想着带点什么让nǎinǎi开心的礼物,于是就找王妈妈学了绣了这个顶头。希望nǎinǎi喜欢。”
杨妈妈赶紧上前将帕子掀开,只见里面果真工整地叠放这一个顶头。顶头一般都是黑sè的底,因为顶头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戴或是月子里的人戴着御寒的,所以老人的顶头颜sè一般不是青sè就是黑sè,要不就是墨绿sè,然后绣一些牡丹、青松、仙鹤比较有意义的图案,杨妈妈拿起方锦颜绣的顶头看了看只有一朵梅花,针脚并不细致,一看就是新手缝制的。
“你这个小姐真是……哪里有人送顶头送梅花的啊,你不知道梅花的梅和倒霉的梅是一个意思吗?”杨妈妈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方锦颜好象被杨妈妈的话吓到了一般,一下子跪在地上,紧张地看着老夫人说道:“孙儿该死,孙儿该死,孙儿一直以为古人云,梅具四德,初生蕊为元,开花为亨,结子为利,成熟为贞。后人又有另一种说法:梅花五瓣,是五福的象征。一是快乐,二是幸运,三是长寿,四是顺利,五是和平。还有,梅常被民间作为传chūn报喜的吉祥象征,梅花是岁寒三友之一,自古以来,人们都赞美她的傲雪jīng神,她的孤独的不与百花争chūn的高洁的美。所以,她象征高风亮节的人,天然根xìng异,万物尽难陪。自古承chūn早,严冬斗雪开的意思,却忽略了梅花和倒霉有谐音。真是该死!”
这一路上方锦颜可没有少下工夫去读书写字,冷羿说过,方自清身就是一个博学鸿儒老学究,是皇子身边侍读,你如果目不识丁,自然在方家会让人嘲笑。在村里她没有识过太多的字,读过太多的书,所以她只有每天只睡两个时辰的时间,别的时候她所有的jīng力全部用在恶补这些东西上面了,虽说不像哪些读了好几年书的官宦人家的小姐,但是却也好多从前的自己。
她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地选一朵梅花绣上去,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当然这也归功于随行的王妈妈,这个王妈妈虽说拿了大夫人的钱差点要了自己的小命,但是这之前王妈妈却告诉了自己不少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大概她是大夫人身边的人,而且又在三夫人、四夫人身边伺候过,知道的自然比那些个丫头奴才要多的多了。
果然,老夫人笑了,甚至亲手扶着方锦颜的手,柔声地说道:“可怜见的,不过只是一个顶头,这个老糊涂也真是就把她吓成了这样,还不赶紧坐起来说话,总是跪跪跪的,也不嫌累得慌,我看你的气sè也不是很好,在乡下肯定没有好好吃,这次回来了好好补补,年纪轻轻的身体不好怎么可以呢?”
方锦颜心里暗笑,表情却是胆怯而小心翼翼地。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丫头,道:“老夫人,老爷和大夫人来给您请安。”
方锦颜故意装作十分紧张的样子,手放在双膝上不停地微微地颤抖,这一招她在舅母面前常常用,有的时候还真的可以让那个老母猪饶了自己一回两回的。
老夫人自然看在眼里,她心里也清楚,儿子和儿媳妇是很不愿意看见这个孩子的,说什么是灾星,当年自己亲眼看见算命先生当着全家人的面指出了这个孩子和自己的儿子相克,为了保全自己的儿子她也没有办法,只好让人将这个孩子送去千里之外的杭州,如今这个孩子回来了,是那么的乖巧懂事,那么的楚楚可怜,那么的小心翼翼,唯恐自己一格不小心就会犯下什么滔天大罪一般,真是让老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方锦颜低着头,只听老夫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唉!给他们说,就说我不舒服,不想与他们讲话,他们也辛苦一天了,好生回去休息吧。”
“nǎinǎi,请容孙儿说一句!”
门口正要回禀,听方锦颜说了这么一句,不禁停住了脚步。
老夫人愕然,看了看方锦颜,方锦颜起身躬身说道:“nǎinǎi,孙儿在乡下无时不刻都在思念着家中每一位亲人,恳求nǎinǎi让孙儿见见爹爹和娘,也好让孙儿今天晚上了了七年的愿望,睡也睡得香甜一些!”
这就是庶出的悲哀,明明自己是有亲生母亲的,却要喊方自清的原配叫娘,想到这里方锦颜语气越发温柔,心里却是又瞬间恨了那个人千百遍!
老夫人不禁更加地感慨,这个孩子是多么善良的孩子,她难道不知道家里的人没有人欢迎她回来吗?包括自己之前也是有所顾虑的,可这孩子明明自己都要害怕的要死了,却还是不愿意难为自己,不愿意自己站在孙儿和儿子中间为难,硬是要找另外一个让人无法不去接受的理由为自己解围,这样的孩子……怎么不让人心疼啊!
“好吧,就让他们进来吧。”老夫人看了看方锦颜伸出双手,方锦颜以为让自己坐下,谁想老夫人说道:“来,颜儿,坐到nǎinǎi身边来。”
这该是多么大的荣耀啊,在这个家里,还没有一个孙儿可以和老夫人同坐在一个位置,方锦颜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伸出自己的双手让老夫人牵着走到她的身边坐下身来。
刚坐下,就听见门外有零碎的脚步声,她心跳的厉害,马上就要见到那个害得自己过着生不如死的rì子的女人了,还有那个女人的丈夫,自己的亲生父亲,她不由地有些激动。老夫人见方锦颜的手有些颤抖,以为是她害怕,便轻声劝慰道:“乖,不怕,有nǎinǎi在,谁也不能将你怎么样!”
方锦颜感激地看了看老夫人,这一眼她是真诚的,虽然她知道那些人如果想除掉自己总会给自己找到无数个理由和借口,老夫人到时候不是想保全自己就可以保全的,但是眼下她还是必须先找一个依靠再说。
门帘掀开了,方锦颜见走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四十岁左右,她没有时间细看,赶紧要起身,谁想让老夫人紧紧地将手握住,自己根不能起身。她惊讶地看着老夫人,只见老夫人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像是要告诉她不用给她的父母行礼,因为在这样的官宦世家,嫡出的还能叫娘,庶出是只能是母亲,或是称谓,可是眼前这个虽然已经四十岁却还保养的比自己母亲还要好的女人,想要自己叫一声娘是多么的艰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