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摇摇欲坠的海拉姆
“去年收成不好？这才几月份，家里就没有余粮了吗？”林星略微有些不解，或许只有大荒之年才能解释眼前这件事了。
小孩子用力的摇摇头，看了一眼周围的护卫和那辆豪华的马车，一直沉默不肯做声。
“你们先下去吧。”林星也知道这孩子是在害怕身边的士兵，于是喝退了身边的几人，夏莲默默的站在林星身后没有离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犹豫着没有开口。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林星轻抚着小孩子的头问道。
或许是觉得面善的林星可以信任，小孩子才低声道：“这几年的收成都很好，但大部分收成都用来交税了……我们家还算好的，至少我爸爸还在，村子里很多没有爸爸的孩子，不但连黑面饼都吃不上，还要帮家里干农活。”
看着面前孩子那瘦骨嶙峋的身架，林星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沉重，忽然感觉衣角被轻轻拉动，转头发现夏莲正一脸歉意的站在他的身后，递过一小盘马车上准备的糕点，示意林星转送于那个孩子。
从夏莲眼中那一丝凄然和无奈的目光来看，显然她是了解这个情况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直接质问夏莲，林星只能接过糕点，随后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金币，一同放在了小孩子的提篮之中。
“谢谢！谢谢大人！”小孩子感激涕零的向林星连磕了几个头，随后抓起提篮欢天喜地的向远处的农田跑去。
直到看着孩子那矮小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绿油油的农田深处，夏莲才走到林星身边轻声道：“上车吧，水魅老师的决斗快来不及了……”
林星深深的叹息一声，转身重回了马车之内，一行队伍继续前行。
“你们两个刚才在搞什么？什么事情耽误了这么久？”水魅倒是丝毫没有关心外界之事的心思，斜倚在车厢的座位上悠闲的啃着水果。
林星并没有去回答水魅的问题，而是盯着一直低头不语的夏莲，面沉似水问道：“夏莲，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吧？这里的地方官收这么重的农税居然还让他留任，难道说是他有什么背景吗？”
“不，没什么背景……”夏莲捏着裙角低声道。
“既然你了解得那么清楚，还任由他在这里鱼肉百姓？这就是你所谓的善待子民吗？！”虽然林星也知道有些事情并不可能是夏莲一人可以做主，但刚才那孩子如同难民般的模样却是深深触动了他。
“林星，其实……这件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够了！别看别人，就说你呢！你在这里向夏莲鬼叫什么？”还没等夏莲有所解释，对面的水魅忽然拿起身边的魔杖重重的敲了一下林星的头，没好气的瞪着他道：“这关夏莲什么事？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不单单是这里，海拉姆全境都是这样！比起其他国家，我们海拉姆的吏治算是很清廉的了！”
“清廉？既然吏治如此清廉？那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还有人连饭都吃不饱呢？”林星不屑的哼了一声，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所谓官官相护的借口罢了。
“对……对不起……”
也不知道是林星的语气过重，还是被触动了心事，夏莲忽然捏紧裙角，泪水流满了脸颊。
“呃……夏莲，你……别……我并不是专门针对你的……”林星也没想到夏莲反应会如此之大，一向最怕见女人哭的他当时就不知该如何安慰了。
水魅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语气冰冷道：“小子，要不是看在你刚来海拉姆，什么都不知道的份上，就冲你将小夏莲弄哭这一条，我就算拼了嫁给原晔那个禽兽，也要把你从车里扔下去！”
话说到这份上，林星也猜到这其中必有内情了，不由得面露歉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水魅老师，你别怪林星，他也是好心……”夏莲果然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女孩，这种时候还想着先为林星求情，随后她平静了一下情绪，声音低沉的为林星做起了解释：“对不起，林星，这件事怪我没提前和你说起过，其实如果不是没办法，又有谁愿意看着自己的子民过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呢？”
海拉姆原本是一个轻税赋的国家，因为地处大陆东南这块最为肥美的平原地带，海拉姆的农业十分发达，一直都是大陆上的粮仓所在。
但就在十几年前，百年不遇的旱灾席卷了整个大陆，特别是格龙帝国那块贫瘠之地受灾最为严重，为了缓和国内的矛盾，格龙帝国几乎是动员了全国的力量，发动了对海拉姆的战争。
虽然战争的最终结果是海拉姆联合了耶尼亚国击退了格龙帝国的侵略，但为此也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全国的成年男子大部分都倒在了战场上，几个重要的粮食储备之地也被劫掠一空。
更加要命的是，作为换取耶尼亚出兵的代价，海拉姆国签订了一个长达二十年的不平等条约，在条约里面明确规定，在这期间内，海拉姆每年要向耶尼亚王国免费提供五百万车粮食以及大量金银财物，以维持双方的这种联盟关系。
如果放在以前，五百万车粮食对于海拉姆这样一个农业大国来说，虽然也是不小的数字，但还不至于因此伤筋动骨。可今时不同往日，在与格龙帝国的战斗中，海拉姆的青壮男子已经所剩无几，只留下一群孤儿寡母，空有沃野千里，却再也没有了多少人来耕种，原本的税收维持本国自身消耗尚可，但再想挤出这五百万车粮食，就不得不采取这种杀鸡取卵的高压政策了。
经过夏莲的解释，林星终于明白自己的确是鲁莽了，毫不犹豫的向夏莲诚恳的表达了自己的歉意，随之问道：“但是，请恕我直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经过十几年前的那场大战，海拉姆已经是元气大伤，每年向耶尼亚交的这些粮食无异于在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身上抽血，虽然未必会致人死地，但这样下去，海拉姆何时才有恢复之日呢？”
夏莲苦笑着摇头道：“耶尼亚或许就是这样打算的吧，说得好听是同盟国，事实上无论是格龙帝国还是耶尼亚王国，哪一个不是惦记着我们海拉姆这块大陆上唯一旱涝保收的肥美之地？如果海拉姆真的能有时间恢复到全盛时期，手握数百万大军，背靠大陆最大的粮仓之地，又有哪个国家敢于向海拉姆叫板呢？除非有着短期内打到皇都的实力，否则一旦打起消耗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和海拉姆拖得起……”
“可惜……海拉姆的全盛时期只能追忆千年前始皇帝陛下那个时候了。”水魅的情绪看起来似乎也有些低落，嘟起嘴插言道。
“是啊……”夏莲无可奈何的长叹一声，苦笑道：“说句大不敬的话，有时我真的很恨始皇帝陛下为什么要给我们留下海拉姆这样一块人人惦记的丰茂之地，以至于现在我们海拉姆成了两匹饿狼嘴边的肥肉，谁都想咬上一口……要不是这两匹饿狼都想独吞，只怕大陆上早已没有了海拉姆这个国家的存在了。”
“自己没有本事就不要怪先人，难道始皇帝给你们留下的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你们会更开心？”对于夏莲此刻消极的态度，林星虽然理解，但并不赞同，不过他不打算过于指责夏莲，即便她是一名公主，可她毕竟也只有十六岁，偶尔逃避现实也是并不是什么不可原谅的大错。
略微停顿了片刻，林星换了个话题问道：“夏莲，在你看来，海拉姆一线生机都没有了吗？”
“有！虽然很渺茫……”一说起海拉姆的前途，夏莲那原本黯淡的脸上重新焕发出了自信的光彩，“经过十几年的休养生息，上次大战留下的那些孤儿基本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这些成年男丁，荒废已久的大量农田便可以重新开垦，海拉姆的粮食产量便可以逐年提升，税负也可以随之降低，元气也就可以慢慢恢复过来了。只是……”
“只是可惜……无论是耶尼亚还是格龙帝国，都不会坐视海拉姆获得这个重新崛起的机会，是吗？”这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能在最脆弱的时候干掉敌人，绝没有人会等敌人养好伤再动手。
“所以我才会自身前往耶尼亚王国，不惜以联姻的代价换取洛图伯爵一脉势力的支持，为的就是为海拉姆争取哪怕一点有限的时间！”如果不是在低矮的车厢内，夏莲绝对会激动的站起来，不过随即黯然道：“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抱歉……都是因为我。”说起这事，林星也觉得很不好意思。
“不……和你没关系，我后来仔细想了想，我果然还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