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狼们大为意外,怎么追到常山来了?
朱广听了,也心中生疑,常山?这伙马贼往西跑,难道想逃进太行山?
“坏了!中计了!这是黄巾贼使的障眼法!”张辽一拳捶在大腿上。定是那匪首继续往北逃窜,却分出一股来,引诱官军往西追。
朱广并没说什么,正要引军往北时,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常山真定?又看那少年,见容貌不俗,问道:“你姓什么?”
少年见他问得奇怪,哪有只问姓不问名的?但见他是官军,便答道:“夏侯。”
原来不是。朱广不再多问,调转马头就要继续向北追。那夏侯一眼瞥见朱广手中百炼断马,急问道:“将军可是苍亭破卜已者?”
“你怎知道?”朱广大惑,这乡野少年也知道苍亭之事?
“将军引并州铁骑从绝壁跃下,直贯贼阵,杀得黄巾伏尸遍野,余众皆降,谁不称道?”夏侯说得好像跟自己亲眼见过一般。
并州狼们哭笑不得,绝壁?把我们当神人?若真是绝壁,跳下来就摔死了,冲什么阵?
朱广没空跟他在这里扯闲条,催促战马,引众继续北追。
树林出来的人群渐渐聚拢,因听说苍亭破卜已的战将出现在此处,都热烈的谈论着。说一阵话,隐隐听得蹄声响,百十人慌忙伏于草丛中!
望去时,只见打东面来数十骑。那马队后面,绑着一串的人,皆头缠黄巾,被扯在马后踉跄奔行。
当先一匹白马,马上少年手中提条长枪,英姿飒爽。看长相时,两道剑眉挑着,一双眼睛有神,鼻梁既挺,嘴唇还薄,好个相貌!
众人见了,抢上前去,见他们夺了马匹,又是惊喜又是羡慕。那夏侯爱不释手地摸着少年白马,连声赞道:“好马!好马!”
“摸摸就行了。”马上少年笑道。
夏侯撒了手,哼道:“你虽抢得了骏马,我却遇见了猛士。”
“猛士?真定舍你夏侯兰,谁敢称猛士?”
“你休戏我,那猛士便是苍亭破卜已之人,使丈长钢刀,极其骁勇。”
马上少年一听,表情凝滞片刻,随即笑了。夏侯兰见他不信,忙道:“千真万确,我们都见过了,方才还在前头和我们说话!你们说说,是也不是?”
同伴们都称是,并将朱广年纪相貌都描述一遍,又备说其人马剽悍。
“只听说他勇武,却不想和我们一般年纪?你莫是诓我?”
“我诓你作甚?长刀全钢打,一丈三尺长,好威风!好神气!同是少年,人家已经纵横沙场……哎,你赵云一条枪真定谁是敌手?何不投军去?”
赵云神色暗淡下来,众人都知他幼年失怙,未几丧母,全靠兄长拉扯长大。如今他兄长得了病,怎么走得了?
夏侯兰也知一时嘴快失言,笑道:“不怕!他们作得大事,我们如何作不得!将来自有机会!走走走,回城!”
当下,壮丁们合作一处,押了黄巾贼便投真定县城去,按下不表。
却说这一头,朱广引了并州狼继续追击。那些已经想磕头谢神的黄巾溃兵倒了血霉,继续跑吧!天!爷!娘!何不生我八条腿啊!
皇甫嵩和曹操并军北上广宗,有前两任卢中郎和董中郎的努力,广宗黄巾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再加上皇甫中郎名将之后,军中威信卓著,他的到来,让北军五校的将士们欣喜不已!上下一心,戮力向前,先破城外贼营,再克广宗县城!
张梁在逃跑途中被杀,是谁杀的,已经不可能查出来。但可以确定的是,不是西凉铁骑,就是并州狼骑。但这两方一直不对路,争去吧。
逃跑的,是“地公将军”张宝,现在缩进下曲阳了。至于张角……
十一月,洛阳。
作为大汉的京师,洛阳之宏伟繁荣自不待言。洛阳百姓,仍旧享受着天子脚下的和平和安稳。虽说黄巾乱起,京师震动。可震动归震动,日子还要过。你各州黄巾闹得再凶,我今天也照样一日两餐饭,少一顿都饿。
一支人马从洛阳东城入,瞬间引吸无数目光。不多,百余骑,但见得铠甲锃亮,衣袍灿烂,胯下战马也是雄骏非常。
若是这般也就罢了,住在京师,眼界就宽。骑兵又怎样,天子的羽林郎咱们也不是没见过。
但这支人马进城,只放马慢跑,那最前头一骑,骑士背上负着一个大包袱,从有棱角看,可能是个匣子,身后的骑士都放声大呼。
“广宗奏捷,曲阳奏捷,宛城奏捷!汉军威武,连克贼巢,妖人张角,剖棺戮尸,传首四方!”
这一喊不得了,洛阳民众闻听官军攻克贼巢,甚至将贼首张角开棺戮尸,连人头都带回来了,一时奔相呼告,都抢着来看。偏偏运送首级的队伍又刻意走得慢,不一阵,东城万人空巷,人头攒动。
“话说大良贤师有神通,是不死之身,怎会被杀?”
“你这人听话还不会?谁说被杀?剖棺戮尸,说明官军打进去之前他就死了!”
“听说他符水灵得很,便是病入膏肓了,只一张符烧化,和水吞下去,保管……”
“那他怎么不给自己弄一碗?”
“你这人!人家那符水也不是谁都能喝,要信道才灵,否则不灵。”
“那就是他不信道?”
“………………”
只半天时间,洛阳就已传遍,没来得及看到运输首级队伍的人互相打探,听说人头就装在匣子里,背进皇宫去了?
汉帝刘宏,闻听捷报终于天颜舒展。公卿大臣们得了喜讯,都入宫向皇帝祝贺。一时君臣欢欣。大乱扫平,天下复太平盛世矣。
戎马倥偬间,离家已半年。
黄巾之乱,来得迅猛,去得利索。
但朱广知道,这还没完。
穿上冬衣,方知阿母的良苦用心。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啊。摸着那密实的针脚,朱广感觉很温暖,很踏实,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去了,回家了。
“兄弟,你这是……”夏侯惇掀起帐帘进来,见朱广扯着自己衣服看,一时不解。
“元让兄。”朱广站起身来。“这是南下前,家母亲手缝制,如今睹物思人,有些……”
夏侯惇叹了口气,他看朱广的眼光,总是带着欣赏和肯定。因此,不在意军职的高低,年龄的差距,与其兄弟相称。
“不用多久,兄弟就可以衣锦荣归了。”
“哦?”
“天子颁下诏命,诸路兵马班师回朝。皇甫中郎和曹公已经将你的功劳报上去,你耐心等着就是。”
“官军要班师了?那我们……”
“各地的义军,仍命原地驻扎,暂受在郡太守节制。不过,按惯例,等朝廷对你们这些义军首领的安排出来之后,应该也很快可以还乡。”
朱广听了,倒也不觉意外。各地助剿黄巾义军不少,很多都随官军转战各地。他们不可能跟官军一样班师回朝,而朝廷也不可能在安置没出来之前就命他们解散还乡,拿自己那个时候的话来讲,这属于不稳定因素。
“元让兄几时动身?”
“你就让我站着说话?”
两人对坐了,夏侯惇道:“正是来向兄弟道别的。”“你,于我有救命之恩……”
朱广头一偏,摆手道:“休提这个。”
“罢了,倒显得愚兄小家子气。”夏侯惇笑道。顿一顿,又说“兄弟,你虽年少,但有见识,有勇力。此番征剿黄巾,你屡立功劳,一官半职不成问题。只是不知道安排在何处,后会之期,想是遥远,望兄弟你善自珍重。”
对方说得情真意切,朱广却没有马上回应他,不管历史如何改变,夏侯惇注定是要追随曹操的。这也就意味着,将来,或许有一天……
夏侯惇见朱广神情暗淡,心中也是颇有感触。那个从陡坡上纵马冲下来,身先士卒,直贯敌群的勇悍少年,竟也有这般姿态的时候。
两人一时竟默默无言。
许久,朱广才揖手道:“天下从此多事,元让兄,保重。”
公元一八四年,汉光和七年,十二月,皇帝改元中平。
一八五年,即汉中平二年,春,诸路大军陆续班师回朝。皇帝封赏有功将士。转战各地,居功至伟的皇甫嵩被任命为“左车骑将军”,封“槐里侯”;朱儁为“右车骑将军”,封“钱塘侯”;曹操也升任“济南相”,成为一郡国行政长官。
到了朱广这里,自然不可能和前面这些高官大将们相提并论。不过,让人意外的是,不管是中郎将皇甫嵩,还是骑都尉曹操,都表奏了他的功劳。当然,是在提到各地义军助剿时,举他为例。如云中朱广等辈,少年意气……
朝廷考虑到他虽然年纪还小,但确实数战有功。而且,他又是北方人,熟悉边地的情况,最后决定任命他为范阳尉。
范阳县位于幽州涿郡,在朱广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太好的去处。幽并虽然出强兵,但是受限于地理和环境,户口不多,耕地也少,也就意味着它不是一个好的根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