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6年3月8日,周四。
一场倒春寒雪覆盖了北美东海岸北纬40度以北的大多数华美城镇,但几乎所有的大城市工业区都进入了热火朝天模式。
对法国的军事压迫外交还在加码,但在北美南方,海军陆战队已经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在加勒比舰队的支援下登陆佛罗里达。而魁北克方向,本土舰队已经封锁圣劳伦斯湾,本土陆军两个步兵营和一个骑兵营在云州徐福市完成季节,一旦魁北克气候回暖,就准备沿安大略湖南岸和圣劳伦斯河北上,从内陆进逼魁北克的法国殖民地。
在欧洲,进入最后垂死挣扎阶段的西班牙王国,正企图利用华美和法国的紧张关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妄图回本。埃姆登侯国还在如打了兴奋剂般嚣张,在华美的幕后指使下,又和瑞典王国为争夺波罗地海南岸贸易重镇吕贝克而剑拔弩张。
在葡萄牙,印度洋波斯湾核心贸易殖民地马斯喀特被阿拉伯人攻陷的消息让葡萄牙王室心痛不已,贵族和商人们都陷入了抓狂状态,叫嚣要派出远征军的呼声几乎能震破里斯本华美领事馆的窗户玻璃。
等等这一切加起来,都掀起了华美在1646年开春后畸形而旺盛的军火生产。
北方工业集团最新投入使用的大型蒸汽卧式镗床,没有用来加工华美海军专用的钢制线膛炮,反而是抽出来加工出口欧洲的老式前膛加农炮。
鉴于34a后膛燧发枪成本较高、生产加工更为费时,通用工业集团干脆开启封存已久的21b燧发枪备用生产线,大量抽调其他生产部门的熟练技工,每天三班倒生产利润率相对更高的21b前膛燧发枪。
杨雯雯生活艺术集团在美属亚速尔总督区开设的生产厂更过分,冒着可能到期违约的风险,直接将本应该运回国内向本**方交货的数万双本国制式军靴、上万条军用毛毯、以及上千顶军用帐篷给送进了开往埃姆登的商船。
就连加勒比海外州巴巴多斯岛上的国有能矿矿业集团下属的硝石公司,这次也来劲了,装载上千吨生物法硝田产出的精纯硝石的货船直接调头前往欧洲。
你说这是南山化肥公司订购的生产化肥的工业原料?见鬼去吧,就算给了违约金也是大赚一笔的买卖。何况现在本土粮食吃都吃不完,粮价一跌再跌,生产那么多化肥还有毛用,谁管他的!
曼城市、青城市、雅城市的中等职业培训学校的应届毕业生们。还没等来夏天的正式结业,就被各个扩产企业以提供“带薪实习机会”的名义从学校里提前带走,将一群嘴上嫩毛还没褪掉的小年青们赶到了正式生产线上。
大型军工企业集团开始进入产能爆发模式,自然又极大地扩增了生产链上相关原材料与半成品的需求,一时之间几乎所有的本土供应商都卯足了劲扩大生产。
海外进出口贸易有萎缩吗?不不不。那绝对是假象!哥们儿现在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但谁他妈的会和加班工资过不去啊?
加上华美本土各地如火如荼的大量基础设施建设,如此大幅度的工业产值增加,1646年度的华美经济算是打响了漂亮的头炮。
以军工带头的强劲经济引擎一运转,就让全国上下一片热血沸腾,甚至滨州地方议会已经在报纸上联名发表了应该尽快向法国宣战的疯狂言论。
但是掌握整个国家内外战略安全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却在此时进入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冷静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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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年度参议院改选以及总统换届,也让新一届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成员有了些变化。
几大老人都已经退出,除了按惯例出任委员会主席的参议院议长齐建军,现在国家安全委员会里已经找不到几个年龄超过六十的人了。
委员之一的海军上将张春锐因病退出。此时海军总参谋长孙阳中将作为军方代表替补进来。
外交部长史文博正在前往葡萄牙里斯本的半路上,准备参加首次在欧洲举办的第五届北美与大西洋经济论坛,而副部长代伯童也在法国南特和法国外交官扯皮,所以这次国家安全委员会会议上,首次出现了外交部缺席的局面。
不管部长严晓松也在一周前出发前往爱尔兰,访问爱尔兰公教联盟与贵族议会,处理“如何缓和英爱冲突”以及“保护华美在爱投资环境”的一系列事宜。
加上国土安全部长范力因为那位温柔贤淑的原配聋哑妻子不幸病故,在悲痛欲绝中选择了长期休假,所以内阁代表就只剩下了总理关如中和国防部长郑泉两人。
除此之外,唯一还保持着多年委员身份不变的。就是国家安全委员会秘书长苏子宁。
现在摆在几个委员面前的文件,是从外交部远东事务司发来的,内容属于最顶级加密,也就意味着只有现场的委员才有资格第一时间阅读。假如总理关如中不是委员会成员。那他也只能在一段时间之后才有可能了解到内容。
“三天了,我们不能再耽搁下去,必须给予准确的回复。”
齐建军这些天的白发又多了些,人也更加疲惫,只有两眼的精光才能显露出他当前谨慎而焦虑的心情。
“负责日本行动的舰队按计划下周二就要出航,我同意金小寒的意见。相关外交接触行动,可以授权委托给亚洲舰队负责,金小寒本人还是要专注解决好大员问题以及协调工作。”
作为军方代表的海军中将孙阳,自然是全力赞成由军方代替无法分身的金小寒去处理日本问题。授权军人处理外交工作并非首次,因为孙阳自己十几年前就被内阁授权处理过巴达维亚的外交工作。
“常玉之前在欧洲也是担任的驻伊比利亚总领事馆商务参赞,虽然还很年轻,但很擅长经济商务方面的外交工作,之前的地中海贸易战略建议书就是他一个人完成的。由他代替金小寒与赵有恒交涉‘地方贸易服务协议’我看也没问题。”
关如中很是喜欢这个外交部的新锐人才,所以也赞同了金小寒的提议。
“这些都是简单的小麻烦。那让常玉和文宇军代替金小寒出使浙东鲁王集团、并负责执行‘远东皇冠计划’第二号方案的事,也没问题吗?两个小年青一来就参与这么绝密的事,就算是金小寒也略显经验不足,风险实在是无法预料。这个第二号方案简直太荒唐了!”
国防部长郑泉显然还是对这份顶级加密文件的最核心内容执反对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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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东皇冠计划”,简单来说,就是去年范力针对满清南下、南明朝廷内争以及郑芝龙严重影响华美东亚战略利益而拟定的非历史走向的战略计划。
远东皇冠计划的基本面,就是由华美政府直接出面。联合大员、吕宋、兰芳三家,全面扶持浙东鲁王集团,再以广东新兴地主买办集团为前台,在长江以南培植一个亲华美的南明政权。
计划的核心,是帮助鲁王和广东新军反攻南京。只要支持鲁王的广东新军进入南京,那鲁王的正统性就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加强。
以此为目的,范力设计了“存人失地”、“借刀杀人”与“先防后攻”的三步规划。
第一步,在满清攻破钱塘江防线之时,以国防军东方旅、亚洲舰队主力和大员颜家水师组成一支两栖联合舰队,负责将浙东鲁王集团的残余有生力量转移到舟山去,而投靠郑家与隆武朝廷的舟山总兵黄斌卿是绝对无法阻挡的。
历史上,浙东鲁王集团也确实在山穷水尽的时候出逃舟山,还差点被黄斌卿给端了,更因为后续一系列的内耗而失去了翻盘机会。一干有能力的抗清官员非死即散,最终鲁王也病死海外。
现在以华美海军亚洲舰队和东方旅的实力,加上颜家的配合,以及赵有恒、萧羿辅的帮助,完全有能力将奄奄一息的浙东鲁王集团保存下来,从而达到扶持鲁王上位的战略目的。
第二步,浙东鲁王集团在华美和颜家的保护下转进舟山后,华美进入观望模式,放任满清杀进福建。
浙江必然沦陷,以郑芝龙集团并不善于陆战的能力。是绝对无法阻挡以近二十万规模的入闽清军。福建一旦沦陷,郑芝龙必然丢失在明朝大陆的立足地。
这种借刀杀人的战略,又有极大几率会激活重演一遍历史剧本:郑芝龙面临满清军事压力,不得不接受洪承畴的引诱。冒着引发郑氏家族内讧的危机再进行一次投机性极强的投降,从而遗臭万年。
历史上,郑芝龙虽然是郑家集团掌舵人,但在隆武朝廷建立之后,其政治投机思想渐渐和家族集团的其他人有了明显分歧。
本应该在历史上早早死掉的二弟郑芝虎还活着,据说这个汉子对郑芝龙挟持隆武朝政、消极抗清大为不满。
尤其是关乎抗清问题上。除了最小的两个弟弟郑芝鹏和郑芝豹是完全服从外,包括以前最听话的郑芝虎和郑鸿逵都差点和他翻脸,而得到隆武皇帝重用的郑彩也渐渐有了自己的**野心,更不用说坚决反对投降满清的亲儿子郑成功了。
郑家集团在历史上瞬间分崩离析,并非满清的直接军事打击,就在于郑芝龙投降后的内讧与分裂。
就算郑芝龙不投降满清,为了防范郑芝龙狗急跳墙,大员颜家将和兰芳、吕宋海军一起,集中所有主力出击占领澎湖,并配合华美海军将从闽北前线撤退南下的郑芝龙水师封死在闽南沿海港口,让满清一口气吃个大胖子,彻底铲除这个霸占东亚海洋二十年的远东第一海洋军阀。
整个借刀杀人的过程,华美几乎可以不发一枪一炮,就能让郑家灰飞烟灭,至于郑成功能否坚定自己的道义和郑芝龙分道扬镳,在华美眼里已经是次要的了。
第三步,算是最顺其自然的一步,就是郑芝龙集团覆没后,华美陆军的东方旅、棕熊旅和志愿旅登陆广东,帮助广东新军防住满清从江西、福建甚至是湖广南下的最疯狂一波进攻。以绝对的陆战实力大量杀伤满清将领和兵力。
接下来就更简单了,满清南下失败,不得不战略后退。到时候华美海军做掩护,由东方旅、大员颜家以及鲁王残部完成最后的补刀。从舟山出发由海路突入长江口,强攻南京,配合从广东北上的棕熊旅、志愿旅以及广东新军,包抄歼灭福建和浙江境内的残余清军。
鲁王成为南明第一大势力,和满清形成划江而治。有时间和空间完成南方政权统一,此后再也无法离开华美的支持,远东皇冠计划顺利完成。
范力的远东皇冠计划可以说是充分利用了历史与时局惯性,而又创造出与历史不同的新方向,更是完成了华美在远东战略利益的阶段性收割,极大的迎合了东联集团为首的国内资本家的胃口。
当这个计划在去年秋季在国家安全委员会和国会得以秘密通过后,金小寒就在远东展开了积极的准备工作,海军司令部和国防部更是不断充实亚洲舰队的力量,东联集团和国有远洋运输集团也在逐渐向远东汇集运力和战略物资,以期完成这一战略计划。
如今最重要的几个环节。因为大员颜家的军力严重损失而无法执行下去,导致华美的远东力量分配出现了重大漏洞,这个远东皇冠计划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名存实亡了。
金小寒的第二号改良计划,可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最大的改变,就是几乎完全改变了第一步。
不再执行浙东鲁王集团的大规模舟山撤退行动,而是直接将鲁王等少数人从浙东抢救出来,从海路运抵广州!
但这样一来,势必引起浙东鲁王集团直接就和广东新兴地主集团发生政治上的冲突。那些浙东的外来户老官僚,在政治上的号召力可不一定是赵有恒有能力当面应对的。甚至前者还有可能联合割据广西、云南和贵州的拥桂派联合起来,摘掉赵有恒在广东苦心经营的果子。
逼着赵有恒和广东新兴地主集团用拳头说话?历史上昭武帝和永历帝在广东的那番自相残杀可是荒唐了到极点。
说实话。要再在广东发生一次大规模的内讧可是非同小可的事,广东被打烂是指日可待,到时候华美无论是否介入都是不得人心的。
怎么才能保证局势走向彻底掌握在华美手里?可操作方法只有两个:舍车保帅、死老迎新。
舍车保帅,就是选择性从浙东集团内挑选出极少部分“思想单纯”的资历浅且抗清意愿最强的青壮派官员。其他老家伙都早死早超生。
等这些人到了广东,虽然继续保有拥鲁的大义名分,但由于人数少、政治根子嫩,是绝对无法挑战赵有恒与广东新兴地主集团的政治联手。
死老迎新,就是在海上撤退途中,秘密做掉鲁王朱以海。而仅仅保护朱以海的某个未成年儿子撤退到广东。
这样的话,广东新兴地主集团和赵有恒就能掌握全局,而不用受到一个成年人的皇统权威的束缚,更能从道义和实际政治利益上取得最大收获。
以广东为战略大后方,扶持一个儿皇帝成立全新的南明政权,当满清歼灭郑芝龙集团后,进行战略防御,积蓄力量再逐步反攻闽浙湖广,最后与满清划江而治。
这样的方案改良,虽然拖的时间较长,但却减少了许多复杂环节,只需要华美部署在远东的现有力量,就能做到,甚至都不需要颜家的陆军参与。在整个过程中,华美都是救世主的形象。
未来无论是新的南明小朝廷,还是顶在风口浪尖的赵有恒或广东新兴地主集团,都会比原本的计划更加依赖华美、信任华美。
让大量的闽浙抗清官员和有生力量被满清歼灭,甚至是让鲁王朱以海意外死掉,完成南明傀儡儿皇帝上位,这不得不说是一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肮脏手法。
这哪是什么“减少次要方向,巩固核心战略”,完全就是修改核心剧本了,比范力原方案的还无耻。
最终的结果,恐怕比范力的“新大明帝国”模式更吓人:政权中枢南迁广东的新明朝政府,说什么亲美都太简单了,很可能彻底沦为广东新兴地主买办集团的超级傀儡。更成为明清南北对峙、东联集团细水长流的超级提款机。
尤其是对广东那帮子被北方守旧老官僚集团恶心了近百年的地主买办而言,一旦在身边抓住一个棋子,那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再加上东联集团的贴身渗透。未来的大明帝国很可能将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历史还能这样再走一次?不可预料的事情不要太多,挑战底限的无良露骨不要太多!这也是金小寒进行最顶级加密请示,并让国家安全委员会头疼三天的原因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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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过去了,会议室里几乎就没人说话,只有齐建军的手指头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打声。
“我建议远东皇冠计划终止!直接执行最早的方案:集中三个旅的兵力。在满清扫荡福建打垮郑芝龙的时候,我们登陆天津,抄了满清老窝!简单直接,没那么多歪道道!”
“小金也在远东待得够久了,关如中,我建议你还是把他调回国内。他还年轻,以他的能力,不应该一直局限在世界的一角,应该在更大范围锻炼。再在远东待下去,人心会野的……”
郑泉发话了。似乎他已经彻底被金小寒的超级大胆给打败了,也充满了失望情绪。
看着在场一众老脸上那一幅幅难过与难心的表情,苏子宁心里莫名其妙地出现一种难以表达的担忧。
这种担忧和一个多月前的国会大会上看到众人大吵大闹又无法解决实际问题时一样。
又要继续拖延下去吗?或是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满意结果,就要否定掉曾经的努力?苏子宁已经有点厌倦这种感觉了。
“苏子宁,看你的表情,似乎有想法了?”突然,齐建军端起了茶。
齐建军一番话,引来了与会众人的目光。
“老齐,老郑,我想大家是不是对金小寒有点失望。准备换人了?”
苏子宁丢下手里的文件,慢慢站了起来。
“我知道现在在国内有一份秘密的名单,虽然我没亲眼见过,但我知道那是一份‘接班人培养’名单。金小寒就是其中一员。如果没猜错,他还是属于第一梯队接班人,和他一样的人还有好几个,都属于我们这些年重点培养的对象。”
“我们应该专门有人在观察并记录其表现,并不断给予他们更多的锻炼机会和权力。老范从远东调回国,金小寒才三十五岁就掌握远东外交重任。甚至有许多独断权,应该就是接班人培养思想在里面。”
“而我这些年一直在坐冷板凳,与其说是我个人的选择,不如说是有人仅仅把我放在一个可以大用但不可重用的位置上。我想也是因为我年轻之时的一些不好思想付出的代价。”
在一众都上了年纪的人面前,那种久违的搅屎棍声音又出来了,而且一如既往的立意怪异而大胆。苏子宁的话很平静,但现场某几个人都露出了不置可否的表情,其中就包括齐建军和郑泉。
而年纪比苏子宁还小的海军中将孙阳,则以一副并不友好的目光看住了几个年长的人。
因为孙阳已经从某些渠道得知,自己竞争下任海军总司令的路基本被堵死了,而年龄比自己还小一岁的本土舰队司令文拓中将,则早被内定接替将来王铁锤退休后的位置。
再一联想苏子宁刚才捅破天窗的话,孙阳的心情能好得起来才怪。
“老齐,老郑,我们就这样继续做家长?看起来我们就像是在幕后偷偷布置一系列家庭作业,然后看谁最接近我们的标准答案,谁就越有希望。这种命题式的考核模式,真是我们需要的未来接班人?”
“苏子宁,你的意思是?”
放下茶杯,齐建军轻声询问道,而郑泉则闭上了眼睛,脸色有点难看。
“各位,我觉得我们似乎做错了一件事。”苏子宁坐回原位,将文件弄成了一个卷。慢慢摩挲着说道:“这个国家的未来很重要,我们的家国情怀也很重要。但未来是谁的?这份情怀应该属于谁?我想,肯定不应该专属于我们在座的人吧?”
“穿越这种好事,确实可以抒发拼搏我们未曾实现的梦想。但无论我们的人生理想如何表达。都已经不是单纯的个人价值取向了。”
“未来是属于年轻一代的,但我们的考核方式,全是站在我们自己的思想和立场上去命题。我们有想过他们自己的思想和立场?接下来几十年,真正面对这个国家内外问题的是他们,如果他们现在不做好思想准备。或者说是我们不关心他们的想法,不了解他们的立场,不认可他们的努力,那谁能保证我们定下的调子就一定能顺利走下去?”
“现在各行各业都在给年轻人机会,让年轻人参与。那我们更应该让这些接班人自己去判断,自己去思考,自己去处理,而不是我们设计标准答案。”
“二十多年来,我们培养了无数的工程师、学者、军人和听话的官僚,甚至连第二代和第三代接班人的名单都暗中拟定好了。却没有真正从接班人角度去培养一个能够真正设计与实施国家未来发展的团队,只想让他们容忍我们的情怀顾虑、学会我们的思考方式和做事习惯。”
“春节前的国会会议上,远东战略问题的碰撞,我们又一次败给了自己,而今天,也不例外。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确实摇摆不定,难道也希望下一代接班人也如我们这样患得患失?”
苏子宁说完,就将手里卷在一起的文件丢进了身边的垃圾筒。
“我不同意小苏的看法!”郑泉睁开双眼,露出一副比较吓人的表情。似乎对苏子宁的指责很是不满,“国家还在发展初期,统一思想与稳定大于一切!我们做的所有顶层设计和政策指导,都是有风险评估的。是对这个国家的未来负责!而且,我们只是在幕后观察他们,引导他们,并没有划死他们的行为和思想界限。所以,家长式命题考核的说法,我不认同!”
“一切都是真的吗?”苏子宁笑着摇摇头。将手指对准了自己的心口,“我不否认思想统一高于一切,而且我们的前瞻性更容易保证国家稳定能贯彻下去。但国会或内阁中的人,有谁敢说自己对这个国家全身心的爱戴?”
“这个国家是我们一手打造的,大家都自认尽心尽责、问心无愧,为国家未来和接班人操心也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是,我到现在绝对肯定,我们的身心至少有一半不在这个国家,不在这个时空。要说对这个国家发自内心的认同感,恐怕远远比不了常玉、周必堂、胡焕、周平、颜显风、金小寒这些年轻人!”
“我们有历史包袱,他们没有;我们许多想法和行为都在潜意识报复历史,他们没有;我们考虑自己曾经的感受更多,他们没有。这就是我们和这些年轻人真正的区别。”
“我们一直在说爱国教育,不过本质是什么?不过是让民众爱我们顺从我们而已,因为我们在这个世界是显得那么孤独和脆弱。但我们真得对这个共和国有过发自肺腑的依念吗?”
“在我们许多人的内心阴暗面中,万不得已的时候,甚至可以马上放弃这个国家跑到欧洲去、跑到明朝去。我们甚至到老了内心还在怀疑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实的,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我们的后代不会,他们的认知中历史没有如果,没有第二种可能,更没有穿越这种事,对他们而言,这个国家就是生他们养他们的地方,而不是另一个时空另一片土地,这里才是他们用生命去守护的国家!”
“我们一直到老了,都对这个国家没有真正的敬畏感和归属感,又如何去选自己的接班人、去引导自己的接班人?让他们和我们一样吗?或者说,只有和我们一样的人才能做接班人?”
又是一连串的反问,句句刺耳。
苏子宁的话,咋一听仿佛又在转移话题,或是逃避责任。但仔细一想,又似乎确实如此。
“那又如何呢?”包括郑泉在内,好几个人都忍不住提问。
“无论客观还是主观,我们都需要真正去接触年轻人对这个世界格局的看法见解,去思索他们可能选择的方向,而不是你的,我的,或者年复一年的国情咨文,那都是被我们刻意加工过的、让我们自己看着舒服而已。”
“我建议在场的各位,考虑将更多的优秀青年派往远东、派往欧洲、派往世界各地。不要怕他们去了解这个世界,更不要怕他们对这个国家、对这个世界的看法立场和我们有多么的不同。”
“要让他们真正成为这个国家的未来掌舵者,必须现在就让他们亲眼去看,亲身去体会,亲手去做。他们能想通、能总结、能看明白,甚至是吃上一个教训,也比我们在这里念念不忘又举棋不定更重要!”
“金小寒他们,乃至我们更年轻的后代,接受了我们的教育模式,那我们也应该接受他们的民族与家国情怀的理解方式。我们被一些陈旧观点和思想包袱束缚太久了,久到我们越来越不知道怎么去做。而且迟早有一天,我们的一厢情愿或是给这个国家制造的障碍和误解,还是会被后代们推翻修正。”
“在场的都是把个人荣辱放到一边的明白人。所以,我们评断一个接班人是否合格的唯一标准,就是谁更爱这个国家,谁的思想对这个国家更负责!”
苏子宁说完了,一如既往的语不惊人死不休,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毕竟这个国家从一开始,也是由一群年轻人推着过来的。二十多年前,在场的人里,又有多少人的理想是真正建立一个伟大的国家呢?
谁又敢说,金小寒的第二号方案,就绝对是一个对华美、对穿越群体最大不敬的开端?
苏子宁慢慢把头转向了窗外,似乎也在想这个问题。
“既然这样,分歧必须解决。现在举手表决,反对金小寒第二号方案的请举手。如果反对者多数,则另行拟定方案。”
齐建军站了起来,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他的话却很有深意,只谈谁反对,不提谁赞同或弃权。
只有郑泉一个人举手,其他人并没有动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