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宝典》的武功博大精深,奇诡莫测,尤其是内功修行之法更是诡异之极,大违武学常理。东方不败本就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其后依照宝典所载秘术炼丹服药,勤修内力,十余年间功力之增强速度实是匪夷所思。然而他所得到的毕竟只是《葵花宝典》的残篇,内力虽然深厚无比,但至多也就比“逍遥派”三大高手略胜一筹。
小宝的真实内力实在东方不败之上,但正因为《葵花宝典》所修内功十分奇特,威力奇大,因此二人交手时,小宝才会感觉东方不败的年纪虽比任我行小了十来岁,但功力之深厚似乎犹在自己之上。待到最后他以“北冥神功”吸取对方内力之时,才知道东方不败的真实功力终究不及自身汇聚逍遥三仙,诸般神功俱成之力。
现下龙小宝得了东方不败的全部内力,真气之充沛纯厚已凌驾于当世任何高手之上,即便日后段誉吸得鸠摩智的全部内力,至多不过能与他旗鼓相当罢了。
东方不败的武功最为高妙之处在于如鬼似魅,超乎想象的天下极速。他身法的移动,出手的速度,几乎已非人力所能及,因此只要被他近身攻击,放眼天下几无一人可以避过。然而小宝临敌经验之丰富,心思变化之迅捷,在这个世界里怕是无人可及,毕竟这货曾是杀人无数,纵横沙场二十年的百胜将军。
但说到底,东方不败最终一败涂地的根本因素还在于除了段誉之外,当今天下再也无人可知的“北冥神功”!
没有“少林金刚不坏体神功”,欧阳锋独创的“逆转经脉”,龙小宝纵是内力深厚,独步天下,也绝不敢让东方不败的绣花针刺中他一寸肌肤。没有易筋经、九阳神功、乾坤大挪移、六脉神剑等诸般盖世奇功,他也不可能和东方不败单打独斗数百招,撑到所有人全部因伤而退,才得以巧计诱敌,使出压箱底的保命绝技一击制胜,仍能守住自身武功最大的秘密。
归其种种,这货简直就是东方不败在这世上唯一的克星。
令狐冲挨了东方不败一脚,吐了两口血便昏了过去,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全然不知。等他醒过来,屋里的生死恶斗已然结束,东方不败如同一直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地上,龙小宝则五心朝天,正心满意足的缓缓吸收东方不败的毕生功力。
向问天断臂,上官云盲目,童百熊战死,任盈盈昏迷,令狐冲虽然不明白东方不败为何武功尽失,但他已可确定小宝绝对安全,又极为挂念任盈盈,所以便即出了密道,回到成德殿。那时向问天和上官云已各自包扎好伤口,黑木崖自然少不了各种疗伤的灵丹妙药,二人内服外敷,自已无碍。
令狐冲解开盈盈的“昏睡穴”,盈盈悠悠醒转,登时想起父亲已故,痛哭难止,便在此时,杨逍等明教高手也到了。众人相见,令狐冲这才说出东方不败已形同死人,龙小宝似乎耗力过度,正在运功回复。明教群豪一听小宝还在里面,哪里还耐得住,周颠第一个哇哇怪叫,当先奔往后殿。令狐冲赶紧追上去带路,向问天也要去,盈盈扶着他随后跟上,留下上官云稳住局面,以防那些年轻教众有所异动。
一行人进了东方不败的居所,见厅堂内只有小宝一人在运功。令狐冲进了里面的“闺房”,发现东方不败依偎着杨莲亭的尸体躺在床上,面带微笑,闭目不动。众人走近一看,只见东方不败的胸口深深插着一柄短剑,杨逍伸手一摸,东方不败的身体早已冰凉,气绝多时。
众人默然不语,猜想东方不败不知如何竟被小宝废去了一身武功,便即萌生死志。彭莹玉心思缜密,入内便即仔细观察,指着地上留下的淡淡痕迹,说道:“东方不败是自己爬进来的,教主还在外面运功未醒,由此推断,他应该是自尽而死。”
群豪一听这话,心中唏嘘不已,没想到这位号称天下武功第一的枭雄怪杰,最终却选择了好似“殉情自尽”的死法,真不知是该唾弃,还是遗憾。
依着向问天的性子,当场就要将东方不败和杨莲亭的尸体砍成十七八段,为任我行报仇,但任盈盈终是念及这些年来东方不败对她的好处,狠不下心来糟践他的尸首,便下令就在这花园中挖个土坑,把东方不败和杨莲亭葬在一起。
任我行和童百熊自然是要风光大葬,为防“日月神教”再起内乱,在向问天和上官云的强势推举下,立刻便将任盈盈奉为新教主。黑木崖上还有少部分忠心于东方不败,或是杨莲亭的铁杆心腹,自然不甘心就此臣服于一个年未满二十的少女,还要痴心妄想阻止任盈盈接掌教主之位,哪知刚显露出一丝不满之意,小宝冷眼旁观,一声令下,明教众高手当场就把最先造反的几人直接杀了。这下其他人纵有祸心,也被吓得噤若寒蝉,哪还敢冒出头来自行找死。
大事就此已定,第二天小宝便即告辞。接下来是“日月神教”内部的事,他不想跟着掺和,以免任盈盈、向问天多心,反正没有任我行和东方不败这等枭雄领袖,“日月神教”再也无法对明教构成威胁。临别前,小宝立下誓言,明教从此与日月教缔结盟约,守望相助,向问天等人即便心知日后神教再难与明教抗衡,难保不会逐渐沦为明教附庸,可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他们出言拒绝。
至于那本东方不败贴身携带的“葵花宝典”残本,单只第一页那句“欲练神功、挥刀自宫”便引得群豪大笑不止。任盈盈羞得满脸通红,当场就把这本无数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武学秘典撕个粉碎,烧成了灰烬。众人此时方知何以东方不败这么一个才智卓绝,武功绝顶的奇男子竟会变成男不男、女不女的老怪物,杀光了自己七个小妾,转而投入杨莲亭这个大男人的怀抱。群豪都觉得任盈盈做得很对,这样的武功秘籍的确不该再留在世上害人。
令狐冲要在黑木崖驻留几日,待任盈盈正式接任教主之位后,便回恒山,准备下月十五的嵩山大会。小宝和令狐冲痛饮一场,便带着杨逍等人下了黑木崖,往湖北而去。这一趟,自然是前往武当山,拜见张三丰,看望张无忌。一想到很快就要和张三丰见面,小宝不禁心头发热……
十日后,小宝一行人来到武当山下。但见山势雄伟,高峰林立,遥望山间云腾雾蒸,神韵空灵,不愧为道家洞天福地。
九十年前,少林奇僧觉远大师坐化,临终前只有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小徒弟相伴身边。这少年名叫张君宝,此后孤身一人,飘零江湖,凭借其师口述所传的《九阳真经》零散篇章,自学自创,十余年间内功有成,武功大进,多读道藏,于道家练气之术深有心得。某一日在山间闲游,仰望浮云,俯视流水,张君宝若有所悟,在一石洞中苦思七日七夜,陡然间豁然贯通,领悟了武学中以柔克刚的至理,忍不住仰天长笑。
这一番大笑,竟笑出了一位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武学大宗师。他以自悟的拳理、道家冲虚圆通之道和《九阳真经》中所学的内功心法融会明悟,创出了辉映后世、照耀千古的武当一派武功。
后来张君宝北游宝鸣,见到三峰挺秀,卓立云海,于武学又有所悟,乃自号三丰,那便是华夏武学史上不世出的千古奇人,武当派的开山鼻祖,张三丰!
张三丰习武创武三十年,才真正开宗立派,收了第一个徒弟宋远桥。此后二十年间,相继又收了其他六大弟子,这便是日后名动天下的武当七侠。
张三丰年轻时云游四海,不修边幅,邋里邋遢,常被人唤作“邋遢张”。他于千山万水,市井民间领悟武学之道,锄强扶弱,行侠仗义,在江湖上闯下了好大的名头。后来开山立派,仰慕者如云而至,张三丰却只收了这七个德才兼备、资质品性上佳的弟子。
武当派创派不足百年,门下弟子除了武当七侠,其余数十人或是七侠的徒弟,或是略通粗浅功夫的道士,与少林、峨眉等大派的徒众动辄过百相比较,显得颇为冷清。但时至今日,武当派早已和少林派并驾齐驱,分庭抗礼,被天下武学之士共尊为当世武林的两大泰山北斗,皆因张三丰一人尔。
数十年间,原本佛门以少林为尊,道教以全真为首,但自从三十余年前,王重阳逝世后,全真教声威渐衰,全真七子无一人可当得天下顶尖的武学宗师。唯一能和当世绝顶高手一较高下的周伯通却是个将一切名利视若无物,灵台明净,不惹尘埃,只知道游戏风尘,嗜武如命的老顽童,多年以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压根没将全真教的兴衰放在心上,和得道之士,武学宗师沾不上半点关系。
此消彼长之下,近二十年来,武当派渐渐取而代之,成为天下第一道派,在信奉道教的世人心中,武当山便是世间第一道门圣地。
小宝等人到了武当山脚,各自整衣束发,拭去满身风尘,这才举步上山。武当山上树林密布,松涛如海,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涧、十一洞、三潭、九泉、十池、九井等等自然景观。明教群豪一来仰慕张三丰是古往今来不世出的一代宗师,不敢施展轻功上山,以示尊敬;二来山上奇景无数,众人皆是首次前来,若不好生游览一番,岂不可惜?
所以一行人如同寻常游客,缓缓向天柱峰顶攀登,欣赏美景,笑谈风月,再加上周颠和杨逍不时斗嘴抬杠,这一路当真是欢声笑语,难得悠闲。
待到天柱峰前,但见一池碧水清澈见底,山道上立着一个牌坊,上书“解剑池”三个大字。池旁站着四名年轻道士,小宝上前行礼,说道:“明教教主龙小宝率杨逍、殷天正、韦一笑、彭莹玉、张中、周颠、说不得、小昭前来拜见张真人,烦请通禀。”他从未将小昭当作侍婢,便将她的名字一起说了出来。
一名道士躬身回礼,说道:“家师宋远桥早有吩咐,若是明教众位英雄来到,无需通禀,即刻请往紫霄宫奉茶。龙教主、诸位前辈,请随贫道上山。”说罢四名道士侧身相让,执礼甚恭,其中一人先行而去报信。
小宝、杨逍等尽皆抱拳称谢,唯有周颠道:“道长,你怎知我等不是假冒明教中人?这般轻率便请我们上山,万一我们是心存歹意的不轨之徒,到紫霄宫放起火来,岂不糟糕之极?”
那年轻道士笑道:“周先生说笑了,诸位大英雄的样貌贫道可是早就铭刻于心,绝对不会认错。”
周颠奇道:“你这小道士不过十**岁,怎会认得我们?”
那道士含笑不语,说不得在后面扯了扯周颠的袖口,低声道:“周兄,难不成忘了五大派围攻光明顶一事么?”
周颠恍然大悟:“哦……原来这小道士也去光明顶找过咱们的麻烦。”
小宝瞪了周颠一眼,那道士涵养甚好,说道:“贫道武功低微,当日前去只是为了侍奉家师起居,可没跟贵教之人交过手。但得以目睹龙教主的盖世神功,殷老前辈独抗群雄的豪气,各位英雄宁死不屈的风采,也算不虚此行,足慰平生了。”这道士口才极佳,三言两语便将明教群豪捧了一遍。
周颠大笑了几声,说道:“那天除了白眉老儿大出风头之外,杨左使、韦蝠王和咱们兄弟五人全都中了成昆的暗算,遭了毒手,只能软绵绵的坐在那儿等死,若非教主从天而降,大伙儿只有坐以待毙。小道士,你叫咱们大英雄那是一定不敢当的,叫我们几个做狗熊那还差不多。姓周的武功不高,声名不显,做上一两次狗熊倒也无所谓。只是好像杨左使这等赫赫威名的大高手也跟姓周的一样做了回狗熊,传了出去,可是大大的不妙啊!杨左使,你说是这个理吧?”
杨逍毫不生气,负手微笑道:“能有幸得与周兄相提并论,在下与有荣焉。”
周颠见杨逍回口,登时来了精神,打个哈哈,还要抬杠,小宝哼了一声,蹙眉说道:“休再啰嗦,拜见张真人要紧。”他一开口,周颠登时噤声,一行人这才前往峰顶。
到了紫霄宫外,但见好大一片广场,门前阶下站着一人,正是宋远桥。小宝快步上前,深施一礼道:“晚辈见过宋大侠。”话音未落,紫霄宫大门内奔出一个少年,正是张无忌。
“小宝哥哥,这可想死我了!”张无忌抱住小宝,热泪盈眶,甚是激动。
小宝仔细端详,时隔两年有余,张无忌已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体内寒毒尽去,已非昔日面黄肌瘦,满脸病容的枯槁模样,身子长高不少,颇为健壮,眉清目秀,精神饱满,双目更是英华内敛,炯炯有神。
“无忌兄弟,看你神旺体健,为兄好生欢喜!”小宝一见张无忌,便知他的“九阳神功”已有了三四成火候,基础打得甚为坚实,当真是由衷欢喜。想来有张三丰亲自指点,张无忌本就资质甚佳,也难怪他修习“九阳神功”不到三年,便有所成。
杨逍等人见教主以晚辈自居,均向宋远桥抱拳行礼。宋远桥性情谦恭,怎会自恃身份,当下一一恭谨回礼,随即便请群豪入内。众人进了紫霄宫,走过三清殿,直入内堂就座。宋远桥吩咐道童奉上香茶,张无忌坐在小宝身边,欢喜无限,甚是亲热。
众人喝了一盏香茶,宋远桥道:“小宝,这十年来家师每年都要闭关**个月,现在后山闭关静修。不过家师早有交代,只要你来,便要即刻通禀。你且稍坐,我去禀告师尊。”
小宝忙道:“张真人静修之时,岂敢打扰?”
宋远桥道:“不妨事,我去去就来。”
小宝赶紧起身:“既然如此,我等和宋大侠同去恭迎张真人。”
即便年逾花甲的殷天正在张三丰面前那也是不折不扣的晚辈,当下杨逍等人尽皆起身,齐随宋远桥前往武当后山。走了半柱香的功夫,众人到了一片松林,只见林中盖着一座平凡无奇的小木屋,屋前绿草如茵,众人垂手肃立,便是周颠也收起平日里癫狂不羁的模样,毕恭毕敬。
宋远桥走到屋门外,躬身道:“师父,明教龙教主和诸位豪杰前来探望您老人家了。”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须发如雪的老者穿着一身灰不拉几的旧道袍走了出来。他目光微微一扫,神态极是慈祥恬静,微笑道:“龙教主大驾光临,武当山蓬荜生辉,老道有失远迎,勿怪勿怪!”
龙小宝见他出来,已是热血上涌,情难自已,当即恭恭敬敬拜了下去,朗声道:“末学后进,唐突造访,拜见张真人!”
张三丰伸手一扶,哪知竟没能将小宝扶起,不禁微感惊讶,只好由得小宝磕了三个头,自行站起。后面明教七大高手和小昭一起跟着跪拜,张三丰道:“老道不过多活了几年,哪里当得诸位如此大礼。殷兄、杨左使、韦蝠王、诸位英雄快快请起。”
宋远桥为人端方重义,岂会少了礼数?当下和张无忌一起跪拜还礼。张三丰握着小宝的双手凝目相望,见他双眸不露光华,却隐隐然有一层温润晶莹之意,显然内功已到绝顶之境。张三丰暗自点头,自忖当今天下,除了自己之外,恐怕只有大侠郭靖、东邪南帝、老顽童周伯通等寥寥数人有此修为。
北丐西毒已经谢世的消息早已经由郭靖、黄蓉传遍江湖,张三丰心道这少年不过二十来岁年纪,何以内功竟有如此修为,当真令人匪夷所思。张三丰含笑点头,以示嘉许,侧首说道:“远桥,莲舟他们几人呢?”
宋远桥恭声道:“二弟他们都在外办事,山上只有我和三弟留守。”
小宝心中一动,说道:“张真人、宋大侠,晚辈曾师从‘蝶谷医仙’胡青牛,尽得真传。听闻俞三侠十余年前遭人暗算,身受重伤,残废多年,晚辈想去瞧瞧俞三侠,不敢说一治而愈,但也可为其缓解伤痛。”
俞岱岩四肢骨节尽被人以少林“大力金刚指”捏断,十余年来瘫痪在床,无法行动,好生生一个武功高强的英雄豪杰,就这么成了只能在病榻之上,苟延残喘的活死人,武当派自张三丰以下,无不痛心疾首。
“蝶谷医仙”胡青牛的大名谁人不知?小宝这么一说,张三丰白眉耸动,饶是他百年修为,也不觉惊喜有加。当下颔首道:“当年老道却曾想过去‘蝴蝶谷’求见胡神医为小徒疗伤,怎奈这位胡先生脾气古怪,和咱们这些所谓正派中人向来不打交道。龙教主和我那几个徒儿交情不浅,又给无忌这孩子治好了‘玄冥神掌’的寒毒,所谓一客不烦二主,老道也就不客气了,便请龙教主移步一观。”
小宝道:“晚辈尽力而为,只盼苍天有眼,莫教俞三侠此生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