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思想斗争说起来长,其实也就三数秒的时间,任长治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既然你吴副局长把话说得不清不楚,那就别怪我阳奉阴违地给你上眼药,妥善处理?好吧,治安拘留可以省了,行政罚款却不能少,不但不能少,还得加倍处罚!
就算回头你吴孟起问起来,这种以罚代管的处理方式也算是领会了领导精神的做法,即使你心里再不痛快,至少明面上也抓不到老子的小辫子!至于那伙人的后台满不满意,那就是你吴大局长头疼的事情了。
这也是任长治聪明反被聪明误,倘若换成任何一个头脑相对简单些的人,不考虑太多,反而不会被吴孟起含糊不清的言辞弄得这么纠结,当然,头脑不够使的人也爬不到他现在的位置上。
任长治自觉得计,不知道已经被深知其脾气秉性的吴孟起暗中推了一把,见赵伟欲言又止地站在门口,便问:“什么事?”
赵伟这才敢出声答话到:“县一中的人赶过来了,估计是想保冯健的兄弟出去,现在在值班室等着。”
任长治眉头一皱,“县一中的?问清他们的身份没有?”
“领头的是一中政教处主任,还有个年轻干事和一名司机,领导要不要见见他们?”
任长治轻蔑地撇撇嘴,“随便来个阿猫阿狗就想把人保出去,未免太不把咱治安股当盘菜了,要是教导处主任还值当见一面,哥几个家里小孩以后要上高中的话,这点见面交情多少还能派上点用场,政教处主任……那是干什么的?不见!”
赵伟哦了一声,犹豫着问到:“怎么回复他们?”
“聚众滋事,影响恶劣,治安拘留15天!”任长治有些不耐烦地答了一句。挥手命赵伟出去,自己坐回牌桌前继续未完的牌局。
刚摸了没两张牌,走廊的铝合金窗户上又闪过一道车前灯的亮光,任长治抬起眼皮看着被灯光投射出的建筑物的轮廓在玻璃上走马灯似地闪过,哼了一声,“这又是哪路神仙来了?”
郑东来坐在桑塔那的副驾驶席上,看着刘援朝在传达室登记了姓名和工作单位,又配合地向前探了探身子好让老眼昏花的夜班门卫看到自己,等他摆摆手电示意,刘援朝才重新上了来。缓慢地将车子驶进明阳县公安局大院,在那辆老式伏尔加轿车旁边停下。
郑东来夹着鼓囊囊的手包下了车,等待刘援朝锁车门时,他随意地看了一眼那辆至少有10年车龄的老爷车,他不知道这辆车还是明阳县上一任县长念在岳成泰老爷子劳苦功高的份上破格特批给明阳一中的,还以为它是县公安局哪个头头的专车,或许就是老李托请的熟人开来的也不一定。
因为时间太晚,郑飞宇闹出来的这档事又不是那么光彩,他便没有惊动太多的关系。也没有带司机过来,而是由同样心系儿子安危的刘援朝驾车赶到了明阳,中途没有片刻停留,自然也不清楚老李托的哪方面的关系来处理这件事情。不过在他想来,以老李在地区公安系统还算熟络的人脉,要处理这么一桩再寻常不过的斗殴事件自是手到擒来。
一路上还算放松的心情在车子被门卫拦下要求登记的时候稍微变得沉闷了一些,前挡风玻璃后面摆着的那张出入地区行政公署都畅通无阻的特别通行证在这里丝毫不起作用。性格怪僻的看门老头根本不认那一套,他郑东来被地市领导奉为座上宾,到了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也不得不放下副厅级干部的架子。跟着值班警员上到二楼,在走廊上耐心地等待主抓此案的治安股当班领导的“接见”,被一个小协警三言两语打发得脸面尽失的刘文山等人走过他们身边,见二人衣冠楚楚,气度不凡,也没心情猜测他们是谁,自顾自地下了楼。
司机小王发动了车子,回头问坐在后排的刘文山:“刘主任,现在去哪?”
坐在副驾驶位子的游继朋闻言也回头看去,只是刘文山的脸色隐在黑暗中,有些看不清表情,不知道刚才在治安股值班室碰的钉子给他造成什么样的心理压力,也猜不出刘文山此时的心情除了颜面扫地的羞辱外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巴不得冯平真的被关个十天半月才好,只是见不到正主,连象征性的争取工作都没进行便灰溜溜地打道回府,见到老岳实在有些没法交差,沉吟了数秒钟才沉声答到:“先出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说,深更半夜地陪着遭罪,这小子真是个事儿精!”
这个提议正中小王的下怀,事不关已,专职替岳成泰开车的他才不在乎一个陌生学生的死活,也不去看小游有些左右作难的脸色,驾车出了县局大门,随意地向右拐上政府街,向前开了没多远便见路边挂着“香满楼烧鸡”店招的铁皮房子还亮着灯,轻点了一下刹车,问刘文山:“刘主任,咱就在这儿对付点?”
刘文山看看表,都这时候了,除了极个别挣钱心切的个体户,也很难找到开门营业的饭店,平时没少听说香满楼的名头,只是他属于从困难时期过来的一代人,生活清苦惯了,却极少舍得自掏腰包尝鲜,也知道今天的事情若没个结论,明天见了老岳还真不太好交代,小王虽然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也不指望他能在老岳面前美言什么,却怕不塞住他的嘴巴到时再暗地里使坏,遂点点头,“就这儿吧,都熬了半宿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赵所,以治安股那帮人的做派,要是冯平那小子在里面不老实,会不会给他点苦头吃吃?”李红卫一边帮赵四海面前的杯子里倒酒,一边不怀好意地小声问到。
赵四海伸手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致意,嘴里笑着答到:“进了局子里还能不吃顿排头?不过我看小健他兄弟眼皮子挺活泛,要是忍住一口气装会孙子,估计吃不了太大的苦头。”
李红卫就看向正在啃鸡爪的冯健,冯健咯咯吱吱地把嘴里的脆骨嚼碎了吞下去,端起玻璃杯跟赵四海、李红卫分别撞了一下,仰脖喝了一大口,才抬眼瞅瞅旁边柜台后面打盹的赵文卫,轻声说到:“不怕你们二位笑话,我这兄弟近来行事很是有点天马行空,连我这当哥的也看不透,按他以前那浑不吝的性子,有人敢跟他伸手,就算天王老子也得打过了再说,不过自打上了高中——嗯,是从中考完事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学习上还是没怎么上心,不过性格倒是老成了些……”
李红卫颇有些遗憾地咂咂嘴,“倒巴不得他使个性子把治安股搅个鸡犬不宁才好,老任那伙人平常吃相未免也太下作了些……”
赵四海和冯健都是哈哈一笑,见门帘一挑,不约而同地闭口不语,走在前面的刘文山抬眼看见坐在迎门位置的赵四海就觉得面熟,站在门口想了一下才想起对方的身份,走上两步打了个哈哈,“赵所长,这么巧?”
赵四海眼皮子尖,早想到了来人的身份,站起来满面笑容地和刘文山握手,“是啊,刚下夜班,跟朋友在这儿小聚一会儿,刘主任这是……”
“也是刚忙完,没来得及吃晚饭,这个点儿也就这还开着门,也算是巧了。”刘文山握着赵四海的手热情地寒暄到:“麻烦赵所长好几次了,都没机会表示一下,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并一起让老哥聊表谢意?”
赵四海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向同时站起来示意的冯健一摆,“我们来了有一会儿了,差不多都够了量,改天有时间我请刘主任好好坐一坐。”顺便把冯健和李红卫介绍给刘文山认识。
冯健礼节性地和刘文山搭上手轻轻一握即放,听赵四海含糊其辞地说双方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一中历来不缺问题学生,估计是犯了治安条例被派出所处理时的见面交情,含笑打过招呼,暗自揣测刘文山等人深夜至此,难道是为冯平惹出来的乱子?
李红卫听冯平和王成等人形容过这位刘大主任的日常作为,对他印象不佳,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抬了抬手算是应付了事,站在刘文山身后的游继朋和司机小王都知道他的名头,自然没有丝毫不满的表示,见这县城出名的大混混和镇派出所所长言谈甚欢,心底敬畏更多过厌恶,脸上却丝毫不敢表示出来,借着赵文卫过来招呼客人的机会,和赵四海等人隔着一张桌子小翼地坐了,若不是这铁皮房子空间太小,恨不得离得他们越远越好。
刘文山和赵四海又客套了几句,互相敬了支烟才到自己桌前落座,要了只烧鸡和俩素菜,因为还要回去向岳成泰汇报,没敢喝酒,隔墙有耳也没好继续商量对策,冯健等人也不再低声谈笑,只是闷头吃菜饮酒,店里的气氛颇有几分冷清。(。。)
ps: 半夜偷偷上来更一章,这段时间状况太多,宽带故障虽然8号就排除了,可当天老婆就去省里参加培训,老古这几天又当爹又当妈,不说别的,每天接送俩孩子上下学就占去不少时间,又要照顾生意,偏赶上家里装修房子,真恨不得把自己撕成四瓣才好,存稿也早用完了,更新不稳定,实在对不住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