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平抬头看看形容滑稽的刘文山,脸颊抽搐了几下,强忍着不笑出声来,捏着吃剩下的半根油条朝他晃了晃,“不是我。”
急怒攻心的刘文山也无暇追究他带饭进校园的问题,厉声喝问到:“不是你是谁?你说!”
冯平翻了个白眼,“这么多人,我后脑勺上又没长眼,哪能看见是谁扔的。”
刘文山的脸色黑一阵红一阵,眼中疑色不减地死盯着冯平,心里的直觉告诉他这小子肯定脱不了干系,只是刚才几十只胳膊同时挥舞,满天馒头皮乱飞,混乱中也无法确定那个馒头就是他撇出来的,手指向旁边一转,指着冯平身后一名男生问:“你,看见是谁丢的没有?”
老刘指着的正是刚才带头哄砸的家伙,虽然也看见冯平甩臂的动作,却哪里肯自毁长城,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推说自己刚才低头吃饭,什么也没看见,刘文山一连问了好几个学生,大家同仇敌忾地一口咬定“行凶者”早已逃之夭夭,留下来的都是问心无愧的乖孩子,直把刘文山气得火冒三丈,只是罚不责众,无凭无据地又不能把在场的几十号人全关到政教处去,只能憋着满肚子火气转身走掉,连饭也不吃了,召集人马去“追捕”郑老2等人,誓要扳回一城才肯罢休。
看到一贯作威作福的刘文山此时的糗态,冯平和一帮损友们哈哈大笑,却不知发生在大食堂门口的这场闹剧让他无意中避开了一场无谓的争斗。
只不过,有些事情是躲也躲不过去的。
校外的明阳人家里,王蓉和陈娟正一如既往地忙碌着,虽然店门外冒出好几家小摊贩,也给分流掉一小部分客源,不过明阳人家的字号已经打响,并不因几家同行的竞争而稍显冷落,王成用不锈钢托盘端了四碗八宝粥出来——鉴于开业以来异常兴隆的生意,陈娟已经和王蓉商量好请她的娘家侄女来帮工,只是明天才能从乡下赶过来,今天还得王成帮忙顶着——放到靠近制作间门口的餐桌上,围坐在桌前的几个青年早等得不耐烦,连声催促着王成拿肉夹馍出来,王成听他们说话时夹杂着赵都市区口音,和霸占了另外两张餐桌的青年明显是一路人,虽然给催得有些不爽,也不敢乱发脾气搅了老姐的生意,进进出出一连跑了几趟才把十几个青年要的东西上齐,拿着托盘刚要往回走,一个给众人围坐在中间的18、9岁青年的话语引起了他的注意,不动声色地走进制作间,贴在门口竖起了耳朵。
倘若冯平亦或是苏眉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那个白净青年正是赵钢纨绔子弟郑飞宇,坐在他左手边的自然就是狗头军师刘阳,店里人声嘈杂,众人说话时不知不觉地提高了嗓门,一字一句清晰地钻进了王成的耳朵里:“……你不是说那小子肯定来这里吃饭的?怎么到现在也没见人影?”
王成咧嘴一笑,原来是来堵人的,他以前没少仗着姐夫的恶名狐假虎威,堵人群殴的事也干过几回,自老疤出事起,这几天思前想后,又有王蓉从旁劝导,自觉不能再这么胡混下去,这才洗心革面,和之前的懵懂少年判若两人,乍然遇见“同好中人”,不免起了几分兴趣,耐心地继续听下去。
90年代初的明阳一中无论从教学质量还是师资力量来说,还是配得上重点中学的称号的,在赵都地区的几十所普通高中院校里,升学率也仅次于市一中,比高四中、十七中都要强出一个档次,因而每年都有考不进市一中又不想掏高额择校费的市区学生到明阳来就读,坐在郑飞宇对面的高二男生也是赵钢子弟,闻言点头答到:“每天至少有一餐是在这里吃的,中午不过来,晚上肯定就来,连着两天都是这样。”
刘阳有些疑惑地问到:“这家店也才开了没几天吧,你就这么肯定?”
那男生对他的不信任感到有些委屈,不服气地辩解到:“一中附近就这家饭店是专做学生生意的,那小子家里条件似乎不错,花钱一向大方,也没听说有人给他送过饭,除了回家也只有来这里解决。”
一墙之隔的王成闻言皱起眉头,家里条件不错,花钱一向大方,这是说的哪尊大神,怎么听起来很熟悉的样子……
刘阳点点头,问郑飞宇:“咱们是在这儿堵他,还是直接去学校里叫他出来?”
那男生看看郑飞宇的脸色,犹豫着答到:“我也只能帮你们打听点消息,跑腿传话的活儿还是另找别人吧,那小子是特招生,跟一帮搞体育的硬荏子混得很熟,听说在明阳地头上也有大哥罩着,要是事后给他们知道是我在中间牵线,只怕在一中都混不到毕业……”
王成暗自嘀咕到:“体育特招生,有大哥罩着……我次奥!”
刘阳还待再劝,郑飞宇摆摆手,掏出一包红塔山拍到那男生面前,“行了,这就算帮了大忙了,谢了哥们,改天回市里再请你喝酒。”
那男生揣起香烟走出店门,刘阳从他的背影上收回视线,问郑飞宇:“现在怎么办?”
“先吃饭,等到1点那小子再不来,咱们就找地方消遣时间,到傍晚再过来堵他。”郑飞宇三言两语定了调子,垫着油纸拿起肉夹馍咬了一口,“嗯~?嗯~!这火烧味道不错,哥几个别愣着了,都尝尝,尝尝。”
跟着郑飞宇过来的十来号人纷纷据案大嚼,刘阳呼噜了一大口八宝粥,放下碗,满意地呲了呲牙花子,“还别说,这乡下小店整治得倒有点意思,东西好吃,环境也干净,搁市里开一家肯定也不少挣钱。”隔着售饭口向里瞟了瞟,想看看这个很有些水平的店老板是何许人,瞅见方巾包头的王蓉,惊艳之余一口咬到舌尖上,色迷心窍也顾不上嚷疼,碰碰郑飞宇的胳膊向他示意,郑飞宇顺着他的眼神一看,眼睛顿时挪不开了,喃喃地自语到:“这小县城里居然有这么极品的妞,他祖母的,这趟真没白来!”
郑飞宇自言自语时声音极小,猫在制作间里的王成没有听见,一门心思想着赶紧去给冯平报信,见挤在售饭口的学生没刚才那么多了,朝王蓉喊了一声“姐,我回学校了。”见正在忙活的老姐没空搭理自己,不动声色地从小门出来,从郑飞宇等人身边走过时左右扫了两眼,见不少人衣服下都别着东西,似乎是钢管、短棒之类的家伙,心头就是一凛,压着脚步若无其事地走出店门,拐过弯回头瞅瞅后面没人,撒丫子往学校跑去。
郑飞宇看着不施粉黛却难掩丽色的王蓉,色与神授之余,唾液分泌明显加快,食不知味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低声跟刘阳商量:“这妞可真够撩人心肝的,花100——就是200块打一炮也值啊,等人少了去探探她口风?”
刘阳艰难地从王蓉丰腴婀娜的身子上移开视线,“***,跟这妞一比,市里那些娘们就跟渣一样,要能搂着睡上一宿,别说一个月工资了,让哥们少活一个月都乐意!不过看她的打扮还有这小店的作派,不像是干这个的,就怕万一说恼了吵吵起来,再耽误了正事……”
“这话也对。”郑飞宇目不转睛地盯着专注做事的王蓉,口水几乎都要顺嘴角流下来,暗自惦量了一番,寻思总不能让这么多人跟着自己白跑一趟,心有不甘地点点头,“先办正事。”
冯平正跟赵猛在教室里下象棋,有沈小静这个小行家从旁指点,被臭棋篓子赵猛连落三局,杀得丢盔弃甲,第四局眼看就要被将死,正抓耳挠腮之际,听见有人在外面敲窗户,抬头看见王成,心里微觉诧异,知道这小子没事不会来教室里找他,借机耍赖搅乱棋盘,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王成言简意赅地把店里所见讲述了一遍,冯平不禁哑然失笑,听他的形容就能猜到是郑飞宇那小子,后来也从高线车间的工人口中听说过他的劣迹,只是本着息事宁人的初衷不愿招惹他,没想到却给当成胆小怯懦,居然张狂到带人来明阳生事,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
经过昨夜一番心理挣扎之后,冯平此时的心态与刚从平远返回之时又有不同,那时只想着铤而走险狠捞一票,除了赚经验升级外也能多筹措些资本,回头想想不免有些太小家子气,都两世为人了,为人处事何苦再拘泥于世俗理念,强压着心中渐生的怒火,暗自谋划着如何一棒子打疼那不知死活的郑飞宇,又能把不利影响降到最低,正摩挲着下巴冥思苦想,抬眼看见王成热切的眼神,欣慰地拍拍他胳膊,“行了,这事我会想办法处理,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