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禧沉吟了一下后说道:“委员长,我以为德公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虽然日本人在前些日子吃了个大亏,但是日本这个国家的兵役制度可是非常健全的,短时间内补充个几万人对它们完全没有什么压力。所以华北方面军能这么快恢复战斗力是很正常的。
但是反观我军则不然,我们国家底子薄,军工业很少,重工业几乎为零。别看徐州聚集了五六十万大军,但真要打起来未必是日军的对手,而且越是这种大兵团作战,对日军就越有利,所以……”
说到这里,白崇禧就不说了,剩下的意思是人都明白。他自然是支持自宗仁的意见了。
“嗯……”
委员长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他把头又转向了一旁分别担任军政部部长和副部长的何应钦和陈诚问道:“敬之、辞修,你们怎么看啊?”
面目祥和,带着一副眼睛,看上去犹如好好先生般的何应钦想了想说道:“委员长,日军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咱们有六十万大军在徐州附近,难道还不能和日军打一场吗?再说了,即便打不过咱们再撤退也不迟啊。”
“荒谬!”一旁的白崇禧一听就恼了,“何部长说的什么外行话,什么叫打不过再撤退也不迟,六十万大军的撤退那是那么容易的,一个不小心就会重蹈淞沪会战的覆辙。要是六十万大军被围歼,你让委员长拿什么来抗战!”
“嗯……”
被白崇禧骂为外行的何部长镜片里精芒一闪,掠过一丝怒意,不过他的城府却远比起军事和政治上的智慧成反比的白副总参谋长可要高多了,他只是淡淡一笑就不说话了。
反倒是蒋委员长为何部长为他说了句话,“建生,有事说事,不要骂人嘛!”随即又转头问道:“辞修,你的意思呢?”
一旁还未发言的陈诚说道:“委员长,职部也认为德公说的有道理,日军来势汹汹,我军兵力虽然比日军多出三倍,但徐州附近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若是真在徐州附近全面开战的话实在是前景堪忧啊。”
蒋委员长一听在场的三位高参就有两位赞同李宗仁的意见,心中不由得
有些烦躁起来。原本他是想在徐州再打一场酣畅淋漓的歼灭仗的,要是能再全歼日军几个联队甚至是一个师团,那么全国的抗战局面就能完全扭转,国际社会对华夏自然也就会刮目相看。
可是现在看来,自己考虑的还是不太周全啊。他越想越烦躁,一句家乡话立刻就脱口而出,“娘希匹!不打就不打了,命令李德邻立刻从徐州撤退!”
军委会的电报很快就发到了李长官的手里,接到了军委会命令的李长官不敢怠慢,立即连夜召开了全军旅以上的军事会议,徐州附近所有少将以上的军官全都参加了。
五月三日,战区司令部最大的会议室里将星云集,数十位领章上金光闪闪的将军齐聚一堂的坐在会议室里,众人的喧哗声、谈笑声以及青烟缭绕的烟雾搞得整个会议室乌烟瘴气。
别看苏瑞身为少将,在三百旅里说一不二,他一发话全旅七千多人谁也不敢炸刺,但是在这一屋子的将军里他的军衔却是最低的一批。人家随便拎一个人出来资历都比他老。
因此,他从一开始就老老实实的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偏僻的角落里准备玩低调,可是他想要玩低调,旁边却有人不同意了。
苏瑞是谁啊,苏瑞可是这些日子以来风头最健的人。他带领这三百旅创下了全歼两个联队,缴获了两面联队旗的记录,这个战功可是让无数将军都看红了眼。
而且听说他前些时候徐州市面出现了大量价廉质优的药品,这也是出自他的手笔,这样一个能打仗,又有钱后台又硬的同僚他们怎么能够不好好结交一番呢。于是乎,坐在角落里的苏瑞硬是被几名师长、旅长给围了起来。“苏旅长,鄙人是**三十一旅的黄胜日,今后我们可是要靠您多多指教哦。”这个旅是隶属滇军派系的,一开始就流露出了合作的意向。
“忠信老弟,老哥我是暂一百二十八师的赵伟国,今后有什么发财的路子可一定不能忘了老哥啊!”
看到这么“热情”的同僚,苏瑞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是连连说道:“一定一定,诸位老哥请放心,日后有啥好事一定忘不了大家!”
正当苏瑞穷于应付这些热情的将军们时,一声高喝在门口响起:“李长官到!”
“哗啦啦……”
很快,原本喧闹的会议室顿时静了下来,正在抽烟喝茶、聊天打屁的将军们一个个犹如受惊的兔子般窜了起来,一个个站得笔挺。
很快,李宗仁背着手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则是徐祖诒、孙连仲、李品仙等战区的大佬们。
平素总是面露笑容的李长官今天却是一脸的肃容,他来到首座后低声道:“大家坐!”
“哗啦啦!”
众人全都坐了下来。
李长官环视了众人一眼缓缓说道:“今天叫大家来,想必大家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是的,日本人围上来了,咱们这回不得不突围了。军委会也命令我们,部队全部撤离徐州,到达皖西、豫南一带。
但是要想突围,咱们就必须有人愿意殿后,因此,今天的议题就是找出一支愿意为我五战区数十万大军殿后的队伍,大伙都议议谁来殿后比较合适啊?”
李长官此话一出,一时间全场皆惊。
只要是当兵的人谁都知道殿后意味着什么,在二十万日军的追击下殿后那就意味着重大伤亡甚至是全军覆没。
日本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们一群可是杀红了眼的恶魔,谁要负责这个殿后的任务估计早晚得被日本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看着全场鸦雀无声,李长官的眉头渐渐皱纹了起来,内心里也暗暗叹了口气,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送死的活是谁也不肯干啊。
最后,李长官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站了起来说道:“好吧,既然没人说话,那就让我来点名吧。”
其实李长官心中早有了殿后的人选,但是他还是想看一看有谁会站出来,可现实是残酷的,送死的活自然是谁也不肯干。
“慢着!”
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一名年月四旬的满脸肃穆的将军站了起来,对李长官说道:“长官,这个活我们五十九军接了,殿后的活就让我们来吧。”
“荩忱老弟,你!”
李长官万万没想到此刻张自忠竟然会站了出来,他吃惊的望着张自忠说道:“荩忱,你的五十九军在上次的作战中还没恢复过来呢,我怎么能让你担负这么艰巨的任务?”
张自忠一张国字脸上满是肃穆,“正是任务艰巨,所以我才会自动请缨,要是任务不艰巨,还要我们这些军人干什么?老百姓养我们这些兵有什么用?”
这番朴实的话语让在场的将军们一个个羞愧的低下了头,在这些人里头也包括了我们的苏大旅座。
刚才李长官在询问任务的时候,躲在角落里的他把头低得像只鹌鹑,估计即便是有人特地找他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毕竟舍己为人的这种品质对于来自后世的他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
可是当他看到张自忠站出来,脸上那副漠视了生死的神情时,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疼得不行。
“苏瑞啊苏瑞,难道你真的变成那种自私自利的小人么?你曾经的理想和抱负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么?”
而台上的李长官看到主动请缨的张自忠,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感动之色,他问道:“荩忱老弟,你的五十九军现在还剩下多少人马?”
张自忠想了想说道:“长官,我们五十九军的人马现在还有七千多人,担任此次殿后的任务是足够了。”
“什么?七千多人?”
李长官不禁动容起来。张自忠的五十九军麾下有三十八、一八零两个师,按照建制来算的话应该有两万余人左右,现在战损了三分之二,他还要求殿后,这是什么样的精神在支撑着他这么做啊。
沉默了良久,李长官才问道:“荩忱老弟,对于此次作战任务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张自忠默默的摇了摇头:“没有了!”
“等等……”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李长官,这次垫后任务把我们三百旅也算上吧!”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角落里的苏瑞站了起来,他大步走到李长官面前说道:“李长官,长长官的五十九军只剩下了七千多人,要对付来自各路的日军恐怕力有不殆,职部愿意祝他一臂之力,共同为战区数十万大军殿后。”
“忠信……你……”
李长官发现今天的事情真是一件比一件让他吃惊,原本以为要靠着点名才能指派出殿后的部队,没想到竟然一下就站出来了俩,这可真是出乎他的意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