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薇问清楚经过,在弟弟头上打一下,转身去取来自己的碗筷,脱鞋上床,和弟弟并肩坐着吃饭,听他们说话,“刚才的就是个大概意思,至于郭萍和小孙、大张嘛,你做主就可以了。”
“那就给三个月的吧?按照他们来到这边的rì子计算。行不行?”
“行。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河东食品厂的赵厂长他们、分局的杨队他们,我想,趁着你难得回来一趟,这些人都得走一走、拜一拜,到时候把话说清楚了,也省得过年的时候不到,人家挑理。”曹迅看他没有反对的表示,继续说道:“不过呢,这些人我琢磨着,还是你亲自去一趟,你不知道,这些rì子,我和赵厂长他们也见过两次面,他们都和我聊起你来了。听说话的意思,也都有点想你了。”
“行啊,除了这些人之外,凡是滨江道上的各个‘衙门口’,诸如共商、税务、派出所、居委会,都走一圈,买点点心,就到工作单位去,算是为他们的新年茶话会添点妆彩。也不用说那么多,撩下点心就走。”
“哎,听你的意思,你是让我去?别介啊,还是咱们俩一块去吧?”
“我去是我去,你该去也得去。行了,到时候再说吧。”
曹迅知道他的脾气,凡是这样说话,就是差不多了,当即不再多讲,端起了酒杯,“哎,怎么没给嫂子倒一杯呢?小昕,去,找个酒杯来。”
“不行,我哪儿行啊?小四,你别胡闹?回来!”
卢利也大感意动,和梁薇在一起很久了,却从来没有机会在一起喝酒呢!也不知道她酒量怎么样?越这样想越觉得有趣,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给梁薇也倒了一杯酒,“酒要满、茶要半。来,你也喝一点,喝不了就放下,回来给我。”
梁薇自己也不知道酒量如何,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学着他们的样子端起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不行,哈!哈!”她挥动小手,一个劲在嘴巴前扇风,“好辣,好辣!”
卢利看她粉面娇红,知道酒量不够,拿过她的酒杯一饮而尽,“老曹,咱俩喝。”
“行了,我的事说得差不多了,该问问小昕了,小昕,在北(京)见着谁了?”
“见着杨可能了。”梁昕吃的小肚溜溜圆,满足的倚着墙坐,是一派老太爷的风范,唯一欠缺的就一根湘妃竹杆的铜烟袋!
卢利一看就来气,斥道:“你坐好了!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你到人家家里就是这样子和人说话的?”
梁昕最怕他,赶紧坐直了身体,“虽然现在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老例儿了,接人待物的规矩总得有吧?我南来北往的跑,你曹哥也是一天连个坐下来休息的时候都没有,不比你累?不还是得这么恭恭敬敬的面对对方?上了几年大学,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对不起嘛。”梁昕嘟着嘴巴,委委屈屈的说道,“我最听你的话,你让我怎么改,我以后改就是了。”
梁薇心疼弟弟,又不敢反驳,一个劲的给他使眼sè,“行了,行了,小四儿,你坐好了,快说吧?”
梁昕这才敢于重新开口:杨可能是鲁省人,参加过平津战役,进城之后,就被留在了天(津)。他当时担任的是接收委员会的一名干事,后来成立天(津)市五一手表厂,他担任了第一任厂长,在他的任期内,天(津)市五一手表厂生产出了全国第一块全部由国人自己打造的手表,成为他最著名,也是最为引人注目的成就。
后来他历任天(津)市一商局副局长、局长、天(津)市一轻局局长、党委书记,到1963年的时候,调任轻(工)业部,担任副部长、部长,文革大cháo来袭,这样的老干部无一例外的被打倒在地,一直到79年落实政策,他官复原职了。
“这些都是桦哥在去的路上和我说的。”
卢利点点头,神sè平缓了很多,“接着说,然后呢?”
“然后就去了他们家了,姐,你是不知道,他们家特别好!自己住一栋小楼,家里还有勤务员呢,门口有汽车,家里有电话,倍儿好,看着倍儿棒!”
三个人相视苦笑,好了没一会儿,他又故态复萌了!“那,见着他了吗?”
“见着了,不过这一次去,桦哥跟我说,是以他的名义去看看老人家的,我就算是第一次登门,以后再带我去,再提正经事。”梁昕说道:“老头挺矮的,还有点歪脖子,听说是文革给造反派打了之后,留下的伤残。而且吧,他说话一嘴口音,我听不大明白。桦哥跟他聊了好久,让我管他叫爷爷。”
“这也不算错,以他的年龄和资历,不算什么。还有什么?”
“还有的就是我听见桦哥提了一句我的事,老头看着我瞄了好久,又问了问我的情况,在哪上班啊什么的,我都如实答了。他没再说话。”
“这个事啊,桦哥和我说了几句,不过时间有限,也没有仔细谈。他的意思,你以后还是得尽可能的多跑多去,这种人能拉近关系,好处绝对是大大的。过完年吧,你回北(京)之后,让他带着你再去一次,你临走之前,在咱们天(津)买点特产,弄点十八街的麻花、桂顺斋的点心什么的,给他带去,也不是要表示什么,就当是给家里的祖父辈老人家拜个晚年,你记住,正经事是一点也别提。就说说家长里短的——你说话语气天真,很讨人喜欢,就是你的做派,得提醒自己,别太随意了。”
“我明白。可……不和人家提正经事,我去那干吗呢?”
“你还有一年多才毕业呢,着什么急?等时间差不多了,我会让桦哥替你说的。”
“那……”
“小四,听你小哥的,他会替你安排好的。”
“可那样一来的话,我就得留在北(京)了?家里这边怎么办呢?爸爸还不知道呢。再说了,我在北(京)住哪儿啊?”
“伯父那边的事情,回头我去替你说。至于房子,你放心,回头我会托桦哥,不行就在北(京)想办法买!一套四合院也不过两千出头,我买不起吗?”
“四合院老大的,我自己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干嘛?”
曹迅笑骂道:“你怎么这么爱抬杠呢?房子你还嫌大?再说了,房子大了,以后我们要是有时间去北(京)了,住在你那,不是更热闹吗?”
“哎,这样也对,回头小哥从南边回北(京),就住我那,小哥,怎么样?”
“行。”卢利是一副哄孩子似的语气,“都住你们家,回来让你媳妇给你使脸子:‘招这么多天(津)卫的亲戚干嘛?缺德鬼!’”
他学起北(京)腔调,居然惟妙惟肖,逗得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几个人说笑了一会儿,卢利说道:“有个事啊,只有你们哥俩知道,回头不妨告诉张清,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不过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说,特别是你,梁昕,你可得记住了。别说漏了嘴!”
“行,行,嘛值得高兴的事?”
“上一次你三姐去香港,我和她算是结婚了。”
“哎?”梁、曹大吃一惊,“三姐(嫂子),是真的吗?”后者不等回答,扬手给了卢利一拳,“你行啊?”
“你们别误会,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情况。只不过是口头上,说起来也是在我心里,把梁薇就当成我媳妇了。我们两个人还是清清白白的,绝没有及于乱的那种事情发生,这会儿告诉你们,是想让你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梁昕大喜,他知道三姐和卢利处对象就高兴得不得了,这会儿听到这样的好消息,简直要为之手舞足蹈了!他抓着姐姐的手,一个劲的摇晃,“三姐,是不是真的啊?”
梁薇白了他一眼,似乎很埋怨他把这件事告诉外人一样,却架不住弟弟的追问,含羞点头,“是的是的,你就别问了。”
“哎呦,真棒!小哥,我以后叫你姐夫得了。”
“别啊,你上面还有两个姐夫呢,光叫我怎么行?”
“什么啊?”梁昕翻了个白眼儿,“我可不管他们叫姐夫,一个就叫小农,一个叫小韩。我在心里,就认你是我姐夫,其他人都靠边站!”
卢利和梁薇相视苦笑,“小昕,别这样,都是一家子,怎么还分薄的厚的呢?回头让你大姐二姐她们也不高兴不是?”
“别的事你说嘛都行,就这个,不行!想让我叫一声姐夫,你问问他们做到那份儿上了吗?”
卢利也不好固劝,只得由他去了,“小小,嫂子,真的,恭喜你们。”曹迅笑呵呵的说道:“等过几天吧,我叫上张清,咱们哥几个喝一杯,算是为你们俩新婚道喜了。”
“你胡说什么啊?”梁薇就是再大方,也忍不住为这句话红了脸蛋儿,“我们……还不是的呢!回头给爸妈知道了,我们俩还活得了吗?还有你,小四儿,嘴严点儿,知道吗?”
“知道啦,姐,保证不会害了你和姐夫的。嗯,叫姐夫不习惯,我还是叫你小哥吧,怎么样?”
“行啊,你随便吧。”卢利宠溺的拍了拍他的头,“曹迅,明天我去一趟小郭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人又在天(津),就必须得登门了。你怎么样,和我一起去?”
“我今天去过了,明天就不去了。”
“那也好,你明天给耀华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咱们哥几个聚聚,我和他说几句话。另外,让他把反修也叫上。一块热闹热闹。”
“成。还有嘛?”
“还有啊……”卢利看看时间,外面天sè已经彻底黑下来,但实际上并不很晚,“这样吧,梁薇,你和小昕先回家,等一会儿我过去,算是提前为伯父伯母拜年了,另外,还有分红的事情,尽快解决了。曹迅,先去你家。”
“明天吧,外面下雪了。”
“下雪怕什么的?正好空气清新,溜达溜达。”他拿起旅行包,从中取出厚薄不等了几个信封,放进口袋,“走,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