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托马德打算要一次性激怒成千上万蛮兽人的话,那么他的策略显然非常成功。没有什么比轻蔑的态度更能点燃蛮兽人血脉之中愤怒的火焰,咆哮和咒骂冲天而起,几十支长箭飕飕的撕开空气,朝着站在瞭望塔顶的托马德射去。
可惜由于距离和强风,这些长箭的绝大多数都没可能接触到托马德的身体,只有一支不同,那是独眼卡奥斯射出的长箭,宛如一道黑色闪电般直刺托马德的胸膛。亚伯拉罕大沙漠的蛮兽人部族里面很少能找到独眼卡奥斯这样的神射手。比他准头好的通常都根本拉不开那把颇具传奇色彩的“雷鸣”长弓,能够拉开“雷鸣”的差不多都是最优秀的咆哮武士,可惜大多数都找不到自己射出去的飞箭。
居然能够在两百五十米开外的距离,准确命中将近三十米高的目标。托马德也被独眼卡奥斯的超凡射术吓了一跳,不过毕竟飞箭不是真的闪电,虽然留给托马德的反应时间不过两次心跳的间隔,然而足以让他横剑当胸,铿锵一声将来袭的飞箭劈成两半。
独眼卡奥斯用重浊的鼻音哼了一声,手指一动,将三支长箭同时架上弓弦。这可不是普通神射手所能拥有的技巧,独眼卡奥斯正是通过展示这种令人惊叹的射术,才以并非咆哮武士的身份获得加入白帐近卫的资格。
三支长箭几乎在同一时刻激射而至,分别瞄准了托马德的眉心、胸膛和小腹,然而面对这堪称神奇的技巧,托马德却显得比刚才更要放松,只是随意挥了挥手,无形的屏障就让三支长箭一齐偏转。其中一支擦着托马德的头顶飞了过去,深深钉在瞭望塔顶的石头缝里,另外两支则彻底失去方向,继续飞出上百米才跌落下来。
城上城下一片哗然。独眼卡奥斯难以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随后又低下头打量手中的“雷鸣”长弓,他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射出的箭会突然失去了准头呢?
托马德虽然看上去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实际上差点就抬起手来擦去额头沁出的汗珠。刚才第一次袭击过后,他就用默发的方式施展了远程武器偏斜术,这是个相当冷门的魔法,位阶极高,作用时间短,适用范围狭窄,绝大多数纯学术性的魔法师都根本连看不会去看,而那些需要踏上战场的魔法师们也通常会选择位阶较低,消耗精神力较少的镜影术、朦胧术或者石头皮肤。
让托马德被吓了一跳的是,这个魔法居然差点被独眼卡奥斯的三箭同发破坏掉,射向眉心的那一箭只偏斜了极小的角度,直到现在,托马德似乎还能感到利箭擦过头皮的那种冰冷触感。
“这样的神射手威胁太大了,绝对不能留下!”托马德的心中闪电般的划过这个念头,随后他将狮鹫之剑的剑锋指向城下,声音宛如惊雷般震撼着天穹。
“你射了我四箭,蛮子,可惜准头不怎么样,让我给你做个示范吧,箭,应该是这样射的!”
托马德的右脚猛然跺了一下瞭望塔顶,早就埋伏在塔里的两名暗黑精灵士兵立刻将一台结构格外精巧复杂的炼金弩炮推了出来,手臂粗的弩矢表面闪烁着无数细小符文。只花了不到十分之一次心跳的间隔,这两名专精于使用弩炮的暗黑精灵士兵就将独眼卡奥斯的身影牢牢套在瞄准镜内,随后用力一扳。
一道宛如雷霆下击的耀眼光芒从瞭望塔的垛口处喷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命中了独眼卡奥斯的胸膛。紧接着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炼金弩矢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卡奥斯和他的坐骑全都在爆炸之中粉身碎骨,还将旁边十几个蛮兽人咆哮武士卷入其中,非死即伤。
浓烟很快被风吹散,要塞前方多了一个直径十多米的大坑,血肉和骨骼的碎片遍及坑边,还有好几个个蛮兽人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对于数量多达数万的蛮兽人大军来说,这点损失实在是微不足道,然而由于此前托马德的倨傲宣言,却将蛮兽人大军宛如怒涛般席卷而来的气焰打消了不少。
一阵极其短暂的寂静之后,蛮兽人的队伍向左右分开,让出中间一座由四十只体型硕大的沙漠蜥蜴拖拽的巨大帐篷,这座帐篷通体都是用昂贵的冬狼毛皮缝制而成,轻风吹拂之下,丰厚的长毛立刻像是水波一样荡漾不休。
希尔瓦在下面吹了半声口哨,随后又感到有些羞涩而停了下来。托马德想起他们还都是学徒的时候,曾经有次彼此聊过梦想,年轻的女学徒一心想要一块冬狼皮,给她上了年纪的父亲缝上一副手套,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还能多做一顶帽子。眼前的帐篷显然足够缝制千把副手套和几百顶帽子,要是让某些痴迷皮草的贵妇人看到,说不定已经不顾一切的扑上去了。
“想要击败蛮兽人之王祖鲁?格里投茨和他的庞大军队?说不定应该组织一支贵妇敢死队才对,效果绝对拔群。”托马德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着白色帐篷缓缓向前,穿过蛮兽人的如林战阵,直到即将抵达塔尔隆要塞炼金弩炮的杀伤范围,才停了下来。
数百只骨笛同时吹奏出刺耳的乐曲,然后是无数祭祀大鼓的咚咚声,犹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滚滚雷声。十几名肩披白斗篷的白帐近卫匆匆忙忙的扛来了一卷紫色长毯,在白帐前面铺开,然后又在长毯的另一头摆好了一张桌子和两把高背座椅。
“这些蛮子在搞什么鬼把戏?”性格憨直的巡礼者布尔摸了摸脑袋,压低声音询问他的同伴,“如果再摆上烤肉、美酒和面包,简直就像是在请客吃饭了。”
他的同伴获得巡礼者资格也不算长,对于这个问题只能爱莫能助的耸了耸肩膀,“我不知道,布尔弟兄,但是你可以考虑去问问那些蛮子。”
“这的确是请人吃饭,蛮兽人在进行战争之前经常搞的仪式,不过能不能吃到嘴里,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钢拳之影托特勋爵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解释的时候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座白色帐篷,嘴里喃喃的介绍说,“看样子是蛮兽人之王祖鲁?格里投茨要亲自指挥这场战争了,除了他之外,亚伯拉罕再没有第二个蛮兽人首领,能够拥有如此奢华的冬狼皮帐篷。”
仿佛为了证实托特勋爵所言不虚,桌子上很快摆出了丰盛的食物,其中一半具有浓厚的蛮兽人粗犷风格,另一半则是来自于人类商队,蛮兽人显然对这些精美食品并不在行,上好的蓝纹乳酪居然拌进了烟熏椰枣,名贵的孔雀居然被拔光了毛,和两只不知名的怪鸟一起煮得稀烂。
一罐发酵驼奶和一瓶上等的北境红酒先后送上餐桌,随后蛮兽人之王祖鲁?格里投茨步履矫健的走出白帐,安坐在面向塔尔隆要塞的那把座椅上。一名萨满巫师双手抱起陶罐,为他斟满了手中的金杯。祖鲁?格里投茨朝着要塞的方向举杯示意,然后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
“那家伙的气派可够足的。”布尔咂了咂舌头说,“勋爵大人,如果我们之中没人去赴宴,他会怎么做?”
“他什么都不会做,吃完喝完,他就会返回白帐。不过蛮兽人的士气会因此大为振作——倘若我们没人敢于冒险的话。”托特勋爵一面回答,一面紧紧皱起眉头。
“只是吃喝一顿还不简单?”布尔吧嗒了一下嘴巴,看向那桌丰盛菜肴的目光隐隐透着火热,“如果没人愿意的话,就让我去大吃一趟好了!”
“你?”托特勋爵冰冷的看了布尔一眼,“你没有这个资格,我也没有。”他的语气显得有些焦灼不安,这种情绪在这位身经百战的第一分团长身上可不多见,“只有身份地位和蛮兽人之王相当的人才被认为是赴宴的客人,换句话说,只有塔尔隆守护者德拉巩逊侯爵才有资格,其他人去了都会被蛮兽人大军撕成碎片的。”
布尔不由得长大了嘴巴。“但是……公正之主在上,如果德拉巩逊侯爵去赴宴,然后那些蛮兽人趁机向他发动进攻,该怎么办?”
“什么办法都没有,按照勇者之宴的规则,赴宴的人必须拥有自保的能力。”托特勋爵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当然不会成百上千蛮兽人一拥而上,不过被好几名咆哮武士同时挑战的可能就非常大了。”
白帐之前的祖鲁?格里投茨已经在喝第二杯酒了,期间还吃了两块烤肉和半盘奶酪椰枣布丁。塔尔隆要塞的城墙上突然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一身戎装的库尔甘主教准备放下绳梯,去赴这个勇敢者的宴席,结果被希尔瓦带着几名巡礼者弟兄死死拦住。
主教大人当然大为不满,争吵声和引经据典的长篇大论混在一起,吵闹得令人哭笑不得。另一方面,钢拳侯爵德拉巩逊也在穿戴盔甲,准备赴宴,出发之前,他亲手用油布仔细擦拭了一番巨剑“撕裂者”,然后将它牢牢的佩在身后。
“侯爵大人,还是让我去吧。”就在德拉巩逊侯爵翻上马背的时候,托马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祖鲁?格里投茨可没指名道姓的要见塔尔隆要塞守护者,如果出面的是我,想必也能够让这位蛮兽人之王感到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