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被请上台的是王仲明。
“呵,我是该叫你王仲明呢还是叫王鹏飞呢?”把话筒交到王仲明手里后,赵恒笑着问道。
台下顿时响起了一阵会意的笑声,谁都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问题,对很多人来说,这也的确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王仲明好了,习惯了。”王仲明笑笑答道,算是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呵,那好,仲明,谁都知道这次三星杯上你是最出风头的人,所有人谈论的话题总是绕不开你,甚至连朴胜熙这样的人都受不了而发出抗议之声,对此,你有什么感想呢?“赵恒笑着问道。
“噢,这个呀,呵,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又所谓退一步风平浪静,让一步海阔天空,这样的事儿没必要放在心上,而且我相信以朴先生的心胸也不会真的会为这种事情烦恼,您看,他现在笑的不就是很开心吗?”王仲明笑笑答道,用目光向朴胜熙那边示意道。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朴胜熙正在乐呵呵的笑着,见周围众人的目光都转向自已,他连连点头,笑容更是可掬。
“呵呵,你还真是很会推卸责任呀。对了,听人说下午是范唯唯送你来的饭店,是真的吗?”赵恒问道。
“呃......这个问题有点儿八卦?”王仲明笑笑道——小道消息传的还真是快呀,不过也难说,自已和范唯唯下午在水坐的时间不短,因为有三星杯的比赛,棋院先期到饭店做准备工作的人很多。有谁恰好看到当时的情景也很正常。
“呵,是有那么一点儿,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赵恒笑着答道。
“嗯,你听说的没错,是有这么回事儿。”王仲明答道——没有必要否认。而且否认也没有用。
“呵呵,真是这样呀,为什么不让她留下来参加晚上的宴会呢?”赵恒追问道。
“噢,她有别的事儿。”王仲明答道。
“那明天的比赛她会来赛场观战,为你加油打气儿吗?”赵恒问道。
“呵,应该不会。说起来她比我要忙的多。加油打气儿,要做早已经做过来,等着结果就可以了。”王仲明答道。
“是吗?她对你进入下一轮比赛是不是很期待?”赵恒再问。
“这个呀......,呵,你为什么不问她是不是更希望我拿到冠军?”王仲明干脆替对方把最想问的话问出来。
“呃......,呵呵。好呀,她是不是更希望你拿到冠军呢?”赵恒笑道,也不怕罗嗦,把王仲明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样的对答,又引起台下的来宾们一阵笑声。
“呵,这个问题。您其实不是直接问唯唯更好,我转述她的话,一来未必是她的本意,二来您也未必相信,您说是不是?”王仲明笑着问道。
“呃......,我问的是你,你把我推到她那儿,这太极打的也太熟练了?”赵恒气道——没想到把自已的胃口调高,为的就是把自已重重摔下,实在是太坏了。
“呵。谁让您有唯唯的电话呢?如果没有,我也不会让您自已去问?”王仲明笑着解释道——赵恒不只一次上过范唯唯的那档围棋节目,相互间自然有联系方式,虽然不是那部范唯唯自已私人使用的专用号码,但联系到本人却也问题不大。
“.....。呃......搞了半天,原来还是我自已给自已挖的坑呀。好,不问她了,我就直接问你,对明天的比赛什么想法,是不是怀着一颗必胜的信心?”赵恒放弃了,转而问常规的问题。
“噢,明天的比赛嘛,六个字,‘尽人事,听天命’。”王仲明答道。
“‘尽人事,听天命’?就这么简单?”赵恒讶然问道,无论如何,这听起来怎么也算不上什么豪言壮语?
“对,刚才孙老师不是说过了吗?属于我们那个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所以现在我在下的是快乐围棋,我不在意比赛胜负的最后结果,而是享受比赛的过程。”王仲明答道。
这个回答引起了台下一阵的议论,许多人都以为王仲明的复出是为了夺回棋坛霸主的宝座,重新成为世界棋坛的第一人,却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有那样的打算。
“呃......,你的意思,是你说对明天比赛不预设任何立场,完全以平常的心态去应对?”赵恒也是一愣,然后问道。
“呵,可以这样说。您也知道,我的比赛不多,所以对我而言,任何一盘棋可以说都没有分别,无论是预选赛时的比赛,还是明天即将开始的半决赛,其实都没有什么不同。我不会因为是预选赛就放松jīng神,也不会因为是半决赛就会变得紧张,胜负只是围棋对决的一个结果,而不是人生的全部。”王仲明答道。
“......,呵,这就是这些年来你远离围棋所得到的感悟吗?”赵恒问道。
“嗯,是的。以前,围棋就是人生,现在,围棋则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以前,围棋只是一种技艺,而现在,我更觉得是一种哲学。”王仲明答道。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看来这句话的确不是没有道理。谢谢,谢谢王仲明,和我们这些人相比,你已经是另外一个层次的人了。”赵恒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孙贤周那样年近五十,已经处在个人竞技状态下坡路上很多年的人说出自已下的是‘快乐围棋’或许是一种自嘲,但在王仲明身上,这个‘快乐围棋’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一种无需大喊大叫的信心。
“他这是在为明天比赛的失利做铺垫吗?他是不是怕话说的太大,万一输了脸上太难看才这么说的吗?”台下的韩昌太小声嘀咕着。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听到同事的自言自语,崔实源喃喃道——不在意胜负的结果,就等于比赛时不尽心尽力了吗?
由于第二天有比赛,这类比赛的结束时间都比较早,八点过后,就有人陆续离席,韩国人的饮食偏于清淡,对于朴胜熙,孙贤周这种常常出席类似场合,又或者象韩昌太那样长期住在běi jīng的韩国人还比较适应,但象朴志炫和吴灿宇这样的年轻棋手就比较难了,出席赛前晚宴是一种礼貌也是身为参赛棋手的义务,现在该走的仪式都已经走过,喝了两杯饮料,简单的吃了几口凉菜后便向孙贤周请示要回房间去休息。孙贤周知道他们俩的想法,便也没有婉留,叮嘱了两句要早点儿休息就让他们离开,自已则接着大吃大喝,大快朵颐去了。
回到自已的房间,第一件事儿就是打开行李,取出自带的面(当年rì本著名棋手,六连霸棋圣位的藤泽秀行来中国参加比赛时常常会自带rì式拉面,不过那是因为身患癌症,接受放疗后咽喉肿痛,无法吃别的食物,但韩国棋手自带面却少有是出于身体的原因,更多却是口味的问题。所谓有钱难买爷乐意,喜欢吃面的人,山珍海味于其反而是一种煎熬。想起一个笑话,一个地主天天大鱼大肉吃得腻得要死,一天他的长工失手打碎一件家俱,让这个地主心疼的不得了,于是决定做出他认为最严厉的处罚——罚这个长工一整天吃鱼吃肉!可想而知,自那以后,他的长工三天两头的出包犯错,并开心的接受着地主最严厉的处罚)。
把面上,等面完全开还需要一段时间,两个人对坐闲聊——朴志炫不喜言语那是在有生人在场又或者人比较多的公众场合,再在屋里只有师兄弟两个人,自然不会象刚才那样惜墨如金,百不答一了。
“志炫哥,你说王仲明刚才在台上说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吴灿宇问道。
“哪段话?”朴志炫反问。
“就是‘以前,围棋就是人生,现在,围棋则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以前,围棋只是一种技艺,而现在,我更觉得是一种哲学。’”吴灿宇复述道。
“这个......,或许是他对围棋观念转变的看法?虽然我也不是太理解,不过他那样想,肯定是有其道理所在。”朴志炫想了想后答道。
“这个我也明白,问题是,那个道理到底是什么呢?”吴灿宇托着下巴问道。
“......,或许是说以前他的世界中只有围棋,所以围棋就是全部的人生,但现在经历了许多,才知道围棋只是自已人生中的一部分,因此对胜负才不会那样的执着,人也变得超然。”朴志炫想了一会儿后答道。
“可是,人变得超然,对胜负不再执着,于职业棋手不是一种弱点吗?作为职业棋手,赢得比赛是唯一的使命,不能赢棋,其他的全无意义。连你我这样的年轻棋手都懂得的道理,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吴灿宇迷惑的问道。
“这个......,他的人生无法重复,他的细历难以复制,所以他的思想咱们大概也永远无法理解,不过有一点我知道,他是天才型的棋手,而天才型的棋手,从来不会缺乏信心。”朴志炫郑重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