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惹我,结局是……
迪尔以前判断安锋属于高智商人士,这结论并不仅仅光是听学校教师、地区辅导员说说而已。毕竟安锋在学校的成绩并不突出,仅仅是中不溜而已,而且他还有点凡事不爱出头,努力争取平庸。
但昨晚两人相处期间,安锋一遇危机立刻表现出对事物真相的敏锐判断力——这就叫智商。安锋几乎第一时间找到了阿盖尔的位置,第一时间决定雇佣迪尔做助手,而后毫不迟疑的追了上去,他在现实中的表现,比《小鬼当家2》里的小主角更显得冷静,以及冷酷。
昨晚安锋抱走黑帮的计算机,迪尔是当面看到的。作为一个老牌情报人员,迪尔当然知道物证的重要性。但昨晚不知怎地,他的心理一直在两种角色中晃来晃去,坚定不起来,以至于一时心软,默认了安锋的举动。
事后回想起来,迪尔觉得很奇怪,一直以来他都是个忠诚的,国家利益至上的机器,但昨晚他却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心中光想着复仇复仇,并自觉自愿地反复用“我就是个雇员”这句话做自我催眠,这让他眼睁睁看着安锋抱走了黑帮计算机,直接忽视了石化厂废墟里,几具绝不是由他动手的尸体。
等他沟通了情报机关,当处理案情的特工抵达现场后,迪尔才从安锋营造的心理氛围中剥离,当时他好像大梦初醒,觉得当晚自己所做的一起都朦朦胧胧的,仿佛自己在整个事件中是位旁观者,他能记得自己的每一个举动,但却又觉得这些事不是自己干的,与自己无关……可是这时他已经欲辩无能了。
清醒后的迪尔重新带入了退役情报官员的立场,他重新开始爱国,开始具备荣誉感与使命感……正是这个立场驱使他,让他以情报机关的名义与安锋做了交易。他不得不这么做,冷静下来的迪尔越想越觉得安锋可怕,等到情报机关的进一步调查结果出来后,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昨晚之前,迪尔并不知道自己被监听了,但他获得这消息后并不震惊,毕竟女卧底是通过他逃亡的。在此之前,整个世界没有卧底独自溜走的先例。大多数卧底完成任务后,都会等待警方重新安排新身份,然后以新身份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而出逃的这位女卧底,是第一个不通过警方自己**选择出逃路线,最终把警方与卧底对象都甩开,彻底销声匿迹的恶劣先例……哦,她出逃时还卷走一笔钱,一笔很大数量的贩|毒|款。
这样的事件发生后,情报机关监控所有相关人电话,那是可想而知的。所以迪尔接到电脑短信,立刻相信了对方说的话,而且他隐约猜测,电脑上出现的“信使短信”,应该是安锋发来的……当然,安锋是绝对不承认的。
但这个猜测更证明了,眼前这孩子是个高明的黑客,而且他几乎本能的感觉到情报工作的某些致命细节……普通孩子是不会注意这些细节的,安锋却会在事后跟踪相关人员,了解案情进一步发展——这能不让人毛骨悚然吗?
接下来,经过一个白天的调查,关于安锋的一些细节逐步完善了:监听他的手机发现,貌似安锋在做火车逃往伦敦……但警方最后搜查车厢的结果是:发现了藏在行李架上的安锋手机。
当然,这不是罪行。一个人手机丢了,被人丢弃在火车上,这很正常。但手机在火车上漫游一番,却为安锋争取到半天时间。监听安锋手机的人员会误以为安锋救下了阿盖尔,因为心中恐慌,无意识的出逃伦敦,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而律师会议这点为借口,营造安锋不在场证据……所以“安锋昨晚不在利兹,他在火车上,而后被人在车上偷了手机……”。
所以所以,想要指证安锋在石化厂废墟杀人,目前只有一段模糊的监听录音作证据,证明安锋“或许”在杀人现场……但这是远远不够的。
接下来,情报机关把注意力放在黑帮电脑上,又发现了更令人惊悚的证据——一个高明的黑客拿走电脑,能做什么?当然是潜入别人电脑窃取资料了。但这年头互联网技术并不发达,许多专用网络之间并没有实现信息共享,安锋想要进入黑帮分子电脑,必须获得一个接入口……中午时分,情报机关知道接入口在哪里了:黑帮老大的会计师出逃,他的电脑与打印机被彻底捣毁。
迪尔之所以要到下午放学才来见安锋,是希望获得更多的证据更多的资料,但资料越多……情报机关的头目越容易被说服,到了最后,他干脆下达死命令:如果安锋不愿达成交易,将对其进行24小时监控,一旦获得证据,将立马对安锋下达禁止令。这小孩,太危险了。
迪尔见到安锋时,因为大家都是聪明人,尤其是迪尔知道安锋担心被窃听,所以两人的交谈跳跃性很大,很多话含糊其辞,很容易造成误解……但话里的真实意思,双方都能理解。
迪尔一见面就说“会计师”,是告诉安锋:我们知道你跟他有接触,肯定的,虽然我们没有证据,但我们知道他向你提供了信息接入口,别说你不知道……那么,你跟他发生点什么?嗯?
而安峰对此是全盘否认,并假痴不癫的装傻充愣,知道……迪尔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这句话是表明立场,有了这句话,安锋再做什么交代,如果这交代被人录音,那迪尔就是诱供。诱供,在老外的法律中属于“非法”。“非法”手段获得的证据,不能用来“依法指控”他人犯罪。
所以安锋微微露了一点底:他隐晦承认自己可能跟会计师分赃了……这点底彻底吓坏了迪尔。
当然,具体过程安锋是绝对不说的——他有权保持沉默。剩下的内容让迪尔自己脑补去。
可是迪尔越脑补越害怕。
真相,他是绝对不敢相信的。
绝不敢!
安锋唯恐天下不乱的从书包里摸出一张磁碟,跳过迪尔刚才的问题,笑眯眯地说:“这是我做的名单,你想看看吗?”
迪尔还处于呆傻状态,他酒杯里的酒洒了一身都不觉悟,茫然失措的他下意识问:“名单,神马名单?”
安锋笑得像个孩子,他当然不会亲口说出这是什么名单。他孩子气的反问:“我们刚才谈论什么?”
“刺杀……”迪尔逐渐回过魂来,他无奈的接过磁碟:“唉,你是要把利兹搅乱啊……我发现你绝对是祸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在发动一场战争,黑帮大战!”
安锋维持着脸上童真笑容,回答:“沉渣泛起,捞起来就是。渣滓捞走了,水会更清。这不是祸害,是打扫庭院,我不希望我家变得污秽,我们要讲卫生呀,是不是?”
“资料在哪儿?”迪尔收起了磁碟,追问:“我是说硬盘,你手头应该有两份硬盘,是吧?”
安锋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阴阴的回答:“不要试探我的底线。”
这个人,怎么老想让安锋说出一些关键词,安锋能说吗?可能吗?
“可是他们需要这些资料”,迪尔重新带入了雇员身份,耐性的解释:“这是交易的一部分。虽然那些资料并不能作为呈堂证供,但……我们失踪的女卧底实际上只把工作做了一半,她提供的证据,帮警方挖出了黑帮头目,却没有交代整个毒|品交易的渠道。
现在,他们想知道货物是由谁来制造的,由谁装船,由谁转运到英国,而后怎么分发到零售商那里,我们可能没有足够的证据提出指控,但只要知道这些相关环节,知道他们的运输技巧,他们可以阻止更多的毒|品流入——这是他们最感兴趣的东西。”
安锋想了想,建议:“拿一张纸出来,记一下,我告诉你怎么取资料。”
迪尔脱口而出:“很复杂吗?为什么你不写出来?”
安锋用“你很白痴”的神情看着对方:“呲,我的手,不能写给你任何字。”
迪尔一下子控制不住,差点笑喷了:“哈哈,可是你的字迹并不难找,到学校随便翻翻,你每天的作业至少有十余页。”
不过迪尔也明白,写作业的字迹,跟写给他的纸条完全不是一回事,后者可以当做证据,前者,什么都不是。
令迪尔抑制不住的是:作为一个孩子,安锋实在想得太多了,简直有点小心眼。
安锋的资料有一半上传到了万维网网盘上,只要告诉迪尔注册名,登录密码,他就可以自己下载。至于另一半内容……安锋有时间再传上去。
这件事说起来对安锋有好处,女卧底卷走了黑帮老大明面上的钱,安锋则卷走了后者秘密基金。在他与女卧底的联手下,黑帮老大被扒光了,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没准连律师费都付不起。在这个时候,安锋雇佣杀手点名对付黑帮几个骨干分子,即使黑帮老大上诉成功获得减刑,他的组织已经彻底瓦解了,而且一穷二白的黑帮老大,恐怕这辈子也没有翻身希望。
这就是招惹安锋的下场。
这件事最后的结局是:当黑帮老大听到一系列新消息后,他坚决放弃上诉宁愿被警察多判几年——因为在这种状况下,待监狱里最安全。
不过,这结局与安锋无关了。
迪尔拿上安锋写的邮箱,立刻当面打电话报告“有关部门”,后者证实了资料的真实性,迪尔挂上电话,开心地笑着:“好了,阿盖尔可以回家了。这件事与你俩彻底无关,你们安全了。接下来……接下来我很好奇,我特想知道那位会计师逃哪去了?你不怕他万一被抓住,把什么都招了吗?”
这是迪尔的最后试探,安锋决定满足对方:“嘿嘿,如果卷走了几千万,那位会计师很快会被抓住,因为几千万虽然多,却不够隐藏,以及奢侈消费。但如果他卷走了上亿元……那么,结局很容易猜想。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题,那家伙被抓住的充分条件是:逃亡资金是否充足,必要条件则是:一、主持抓捕的人是否尽力;二、抓捕行动是否拥有充足资金与人手;三、悬赏是否丰厚,告密者是否心动。
现在黑帮老大入狱,他没钱了,手下骨干纷纷崩溃……充分条件、必要条件全部缺乏,你认为那位会计师会被抓住吗?除非是……”
安锋的话嘎然而止,迪尔明白对方未尽之意:除非是会计师过与炫耀,经常在公开场合露面被人认出,或者被他的情妇出卖。但既然黑帮老大成了穷光蛋,其组织也崩溃了,即使后一种情况出现,会计师也是安全的。而在后一种情况下……想一想他与安锋的年龄差距,他指控安锋都没人信。
亲,你明明知道这事是我干的;亲,你拿我没办法,亲,你只能看着我继续唱歌跳舞;亲,给个好评必须的……这种郁闷的感觉让迪尔只想快点离开眼前这小妖怪。他匆匆交代几句后,立刻把安锋推下货车:“请吧请吧,我会联系的。”
迪尔告别的话其实是一种西方式拒绝,真实含义是:我不想再见你。
他的自信心被安锋摧残的,都觉得之前几十年人生白活了。自己这么大人,居然被个小孩子逼到这份上,背黑锅不说,还得乐颠颠给对方擦屁股,这都什么事啊……不过,细说起来,这件事他不吃亏。
细说起来,这件事警方也不吃亏——花黑帮的钱雇杀手杀黑帮分子,警方需要做的仅仅是装无知并坐收渔利而已,这很难吗?
细说起来,出逃的会计师与女卧底他们都不吃亏,人老大都跪求进监狱了,黑帮全垮了,他们再无后患。而他们需要做的也是装无知,离这事儿远远地,这很难吗?
大家都很容易啊。
心情愉快的安锋吹着口哨回到家中,维拉妈妈黑着脸坐在家里等待他,一见面披头就问:“凯恩,说说你昨晚去哪儿了?我等了你很晚,我知道你最终回来了,我看到你做的早饭。但作为一个孩子,你超过约定时间回家,不应该向我解释一下吗?哦,我听说有陌生人找你,直接找到了学校……你给我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