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钟,台儿庄西门,
排长赵德明背靠被炸塌的一段半截墙面,正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在他左手边,吴玉树抱着一杆中正式,正紧张的看着前方,“排长,你说小鬼子会不会继续进攻。”他问赵德明,
“不知道,管他呢,小吴子,你怕死吗。”
“开始有点怕,现在不怕了。”吴玉树说着,双目在不远处一堆战火的照映下,发出野兽一样的绿光,他沉声吼道:“我要为老木他们报仇,我才杀了两个鬼子呢,最少还得杀五个才够本,我们三班九个人就剩下我一个了,可是我们总共才杀了四个鬼子,我们三班九个人干掉九个鬼子,值了。”
赵德明笑了,然后他剧烈的咳嗽起來,一边说道:“照你小子,这样说,说法,那我,。”他飞快的计算了一下,“不是还要杀十七个鬼子,那我可办不到,小鬼子火炮太厉害了,他,他***,要是,要是学兵军的炮兵能支援我们就好了。”
57军原本是有自己的炮兵部队的,而且因为欧阳云的支持一度还很强大,不过让人遗憾的是,在后來的几次战役中,被日军航空兵一一炸毁了,
西门是赵登禹的132师负责防守,濑谷支队仗着人多,后面还有矶谷师团主力跟着、武器精良,一上來就是猛攻,支队长濑谷启少将的打算是一口气撕裂台儿庄西门防线,然后直接穿插到南门,力争将李品仙的31军还有132师兜在里面,届时,只要柜体生玉的**第三混成步兵旅团切断台儿庄和邳县的联系,那132师还有31军就成了瓮中之鳖,
濑谷启敢于一上來就发动强攻,是有资本的,日军侵华期间,支队是一种特殊编制形式的存在,规模大小不一,大的旅团级,小的仅仅是中队级,而濑谷支队是其中比较著名的一支,而它之所以著名在于它是一支怪胎,,为什么这么说呢,濑谷支队下辖步兵只有五个大队,但是炮兵却达到了七个中队,其中包括两个150毫米口径的榴弹炮中队,
濑谷支队一上來就展开猛烈的炮击,七个中队的大炮同时轰击,短短一刻钟就将赵登禹亲自指挥修筑的第一道和第二道外围工事给完全摧毁了,担任这两道防线的部队也损伤惨重,三个连的部队最终只撤出來一个半排,其中就包括赵德明任排长的这半个排,
濑谷启一开打就让重炮上场是有原因的,他准备在接下來的战斗中让手上两个中队的战车上场,一举撕开守军防线突进去,考虑到学兵军的坦克已经加入徐州战场,他担心西门埋伏有学兵军的坦克部队,所以先用炮火先犁一遍,好搞清楚支那人的具体防守情况,
濑谷支队下辖的两个战车中队,包括八辆奇洛和十六辆豆战,奇洛也好、豆战车也罢,在二次长城抗战还有南京会战中被继光型坦克打惨了,所以在长江以南战场,这两种坦克从而日军序列中基本上消失了,至于长江以北战场,小鬼子欺负中国其它派系的军队坦克数量稀少又沒有相应的反坦克武器,也考虑到国内产能和新型九九式坦克外强中干的原因,所以在骨干部队中依旧配备这两种坦克,
猛烈的炮击以后,濑谷启下令赤柴八重藏大佐率第10联队以一个中队的战车为先导,向西门最后一道外围防线发起了进攻,
赤柴八重藏坚决贯彻了支队长的作战意图,一次性就投入了两个大队的兵力,
血战开始了,
赵登禹布置负责外围防线的一个团,仅仅坚持了一个小时就折损一半无力再战,团长庚警彪无奈之下,只得求援,同时,他组织团部人员成立敢死队,抱着集束手榴弹和**包冲向了鬼子战车,
132师经过扩编,现在下辖两个旅六个团,再加上直属师部装备了卫青式枪械的军官团,一共七个团的兵力,七个团的兵力看上去不少,但是面对小鬼子密集火炮轰击,消耗起來却实在太快了,偏偏接到命令,本部必须坚守台儿庄两天,赵登禹只能咬牙下令,各团按照序列号上,前面的一个团打沒了,下面的一个团才许上,一个旅打沒了,再上另外一个旅,如果两个旅部都打沒了,那师部上,,反正,即使战至最后一人,也要像钉子一样在西门钉上两天,
132师的官兵们忠实的执行了师座的这一命令,结果就是,庚警彪团只坚持了一个小时,部队便损失了一个半营,其中有一个营的战士死于猛烈的炮火侵袭,三个营的人马一下子少了一半,也就难怪耿精忠要发出求援信号了,
“军座,让他们撤回來吧,我让黄翔他们团上。”第三旅旅长李金田看不下去了,在鬼子猛烈的炮火侵袭下,庚警彪团完全沒有还手之力啊,这怎么打,只有先撤回來再说了,他这样想着,向赵登禹请求道,
赵登禹的师部就设在距离西门一线工事后面不足三百米的地方,在刚才的炮击中,外围的隐蔽工事收到损毁,现在已经不足以抵抗下一轮炮击了,师部工作人员纷纷请求赵登禹后撤,但是赵登禹大手一甩说:“我不撤,这里就是我们132师的最后一道防线,濑谷支队想要攻入台儿庄,只有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外围第三道防线,距离这里也不过四百多米的距离,赵登禹都能够清晰的看见庚警彪正在动员团部人员组成敢死队,他看见一个熟悉的参谋抱着一个**包正朝最前面一辆奇洛扑过去,奇洛周边的十几个鬼子突然同时开枪,参谋腰间的**包被打爆,整个人瞬间就被剧烈的爆炸炸沒了,赵登禹只知道这个年轻的参谋姓贾,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还记得这个小伙子总是笑嘻嘻的,像个沒长大的孩子一样,,猛然的,他的脸上便滚落两行泪水,怔怔的看着又一个年轻的战士忽然冲出工事,双手奋力扔出了手上的集束手榴弹,然后整个人被打成了筛子,集束手榴弹终于击中了那辆奇洛,“轰隆隆”的剧烈爆炸过后,那辆坦克登时变成了一堆燃烧的废铁,赵登禹再也坚持不住,他摆摆手说:“让庚警彪他们撤回西门吧。”
李金田的双眼噙满了泪水,他哽咽道:“迟了。”
赵登禹猛的睁大眼睛,然后他就看见,庚警彪挥舞着一把大刀冲出了工事,大刀朝前一挥,他奋力喊着什么,下一刻,该团所有幸存的官兵跃出隐蔽工事,向日军发起了反冲锋,这时,他才明白,庚警彪为什么不顾自己的严令发回了求援信号,原來,他已经做好准备,要牺牲掉本团的所有兵力,以反冲锋将日军的突前战车部队给摧毁了,好为接下來的战斗清除这一祸害,
“好汉子。”他情不自禁的大叫一声,然后下令:“李金田,赶紧让黄翔他们顶上去。”声音一低,他沉声说:“告诉黄翔,尽量的给我把庚警彪他们接应回來。”
一刻钟的覆盖炮击以后,濑谷启对快速攻占西门充满了信心,西门附近沒有支那人的坦克,他最担心的一幕沒有发生,好了,下面就是皇军战车部队表演的时间了,对面是赵登禹的132师啊,老对手了,作为纯粹的军人,赵登禹无疑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可惜啊,他手上沒有能够压制奇洛坦克的武器,也沒有炮兵,所以注定是被动挨打的命,
然,战斗进行了一个小时,日军虽然一口气攻破了两道防线,但是在第三道外围防线面前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力阻击,
濑谷启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拿着望远镜朝战场上看去,看见几百个支那士兵义无反顾的冲出了隐蔽工事,抱着集束手榴弹、**包前赴后继的冲向他赖以攻坚的奇洛坦克,他傻眼了,放弃坚固的工事不要,竟然与皇军展开对攻,他先是觉得支那人的指挥军官疯了,五分钟以后,在损失了两辆奇洛并被支那人成功的突入军阵以后,他那颗狂喜的心瞬间坠入冰窟窿,,支那人的指挥军官不是疯了,而是把握住了最好的反击时机,他们冲出了赖以存身的坚固工事,固然危险系数大增,但是同时,他们也把突前的战车部队以及两个中队的皇军完全裹挟了进去,“支那人这是完全拼命的打法啊。”他意识到这一点,忽然觉得自己愚蠢透了,濑谷支队的优势就是密集的炮火,他沒有用炮火彻底的摧毁守军的意志就匆忙的发动攻势,这给了132师反扑的机会,
这样一來,庚警彪团固然难逃全团覆灭的命运,但是濑谷支队绝对也讨不了好,单单从损耗的战力比计算,濑谷支队亏大了,,濑谷启损失的可是最精锐的战车部队啊,而且是仅有的八辆奇洛,
庚警彪团全团将士众志成城所凝聚起來的强大战力,打了日军一个措手不及,不仅一下子就将日军的进攻势头遏制住了,而且还取得了局部优势,八辆奇洛坦克还有四辆豆战车在被庚警彪用人海战术前赴后继的炸毁了四辆奇洛以后,一改耻高气昂的气势,开始疯狂的倒车急退,可是它们此时才想跑,却已经迟了,
庚警彪左臂中了一枪,这影响了他的跑步速度,他右手挥舞着大刀嘶声喊着:“兄弟们,死战,死战,别让小鬼子的乌龟壳跑了。”
“冲啊。”“轰。”又一辆奇洛因为一个战士奋不顾身的扑上变成了一堆废铁,,
濑谷启在望远镜里清晰的看到这一幕,他的双手不禁颤抖起來,他想不通啊,明明稳稳占据上风的战局,怎么一下子就风云突变了呢,
矶谷师团的师团参谋逆濑川幸男大尉焦急的看着一线战场,咬牙切齿的说:“特攻战术,支队长阁下,支那人这是特攻战术,为了避免部队更大的损失,请下令撤退吧。”
“也只有如此了,先让他们撤回來吧。”
军号吹响,日军开始撤退,
一见小鬼子居然想跑,庚警彪斗志更盛,他大叫:“追上去,追上去,兄弟们,大家今天反正是死定了,临死多拉几个鬼子垫背才不蚀本,我们只要被鬼子拉开距离,鬼子肯定会用大炮轰击,兄弟们,死战,为战死的兄弟保守啊。”
鬼子开始撤退,不少战士本能的就想停止追击,开玩笑,鬼子虽然被打退了,可是他们还有一千七八百人呢,人数是他们的五六倍,只要被他们缓过神來,追上去就是一条死路,庚警彪团的伤亡,有相当大一部分都源于之前的炮击,庚警彪这番话一喊,登时点燃了战士们心中的死志,,小鬼子炮火犀利,反正要死,那不如多拉几个鬼子垫底,到了阴曹地府也多了吹嘘的资本不是,于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人数多的一方反而被人数少的一方追着屁股打,刚才还耀武扬威的鬼子,现在就好像丧家之犬一样,被撵着屁股狂奔,
这一幕又是濑谷启和逆濑川幸男不愿意看到的,眼看着步兵队列挡住了战车的退路,接二连三又有三辆战车被摧毁,濑谷启吃不住劲了,奇洛坦克他是要派大用场的,如果在外围战线就被完全摧毁了,那接下來的巷战怎么办,用人去填吗,他赶紧再次下令,让步兵停止撤退,就是两个换一个,也务必要将剩下的四辆奇洛保住了,
濑谷启这里犯了一个错误,他一而再的更改命令让惟命是从的赤柴八重藏有点无所适从,而他这里一耽搁传达命令,已经因为撤退被拉开距离的队伍立刻陷入了混乱,最前列的鬼子要返身进攻,后面的却要继续撤退,中间的被两边一冲,两个大队的鬼子登时无所适从,
晚上的望远镜不及远,但是四处燃着的战火和照明弹的余光让赵登禹利用望远镜依旧能够看了个朦胧,看到这一幕,他大呼可惜:“老子沒有炮兵啊,现在要是來上一通炮击,这得炸死多少鬼子啊。”
李金田见庚警彪死死缠住鬼子不放感到很愤怒:“为什么不见好就收啊,撤回來啊。”
赵登禹瞪了他一眼:“撤,撤回來也是死,小鬼子的炮兵早就瞄好了,庚警彪这么做是对的,反正都是死,多杀一些鬼子,值了。”
日军队列的混乱妨碍了战车部队的撤退,庚警彪团的战士们拼了老命,将剩下的几辆奇洛还有豆战,一股给炸了,这让骑在大马上的濑谷启差点沒急得摔下马來,偏偏这个时候,战场上空的照明弹熄灭了,他气急败坏的说:“照明弹,发射照明弹,支那人不多了,赤柴这个笨蛋,他怎么搞的,兵力是支那人的六倍啊,为什么反而落了被动,就是用嘴咬,也将支那人全部咬死了。”
逆濑川幸男听得直翻白眼,心说之所以造成这样的状况,还不是因为你擅改命令,他却忘了,让赤柴八重藏撤退的命令,就是他建议的,
与日军的混乱相比,豁出去的庚警彪团战士们反而斗志盎然,混乱中庚警彪左腿再中一枪,此时坐在地上,只是挥舞着大刀大声邀战:“兄弟们,杀啊,砍他狗娘养的,让小鬼子知道爷爷们大刀片子的厉害,
战士们杀得兴起,除了那些个还有手榴弹和**包的还在撵着鬼子乱跑,找机会往鬼子密集的地方飞奔,其他人都舍枪抽刀和小鬼子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一颗照明弹升起,终于有鬼子发现了庚警彪这个支那军军官,十几个鬼子端着枪刺围了上來,两三个对付庚警彪的一个警卫兵,双方厮杀在一起,
庚警彪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名叫张小懒的警卫战士在一刀劈翻一个鬼子以后,被两把刺刀从左右两肋捅进,大吼一声:“小懒。”甩出了自己的大刀,大刀戳中了一个鬼子,那个鬼子哀嚎着将刀从腹部拔出來丢掉,然后向他直刺过來,
庚警彪大喝一声:“來吧。”甩出了自己的手枪,他枪里早就沒有子弹了,手枪甩出,那真是一件武器都沒有了,
那个鬼子一闪身避开了手枪,同时疼得再次惨嚎一声,一个弓步,枪刺朝他心口扎來,
庚警彪凛然不惧,右手一把抓住枪刺,鬼子双手一用力,枪刺登时割断了他的三根手指抽了出去,然后借着刺下,
危急时刻,耿精忠旁边的一个警卫大叫一声:“团座。”揉身扑了上來,用自己的胸部替他受了一刺,
鬼子嚎叫着翻动枪刺,警卫抖出了手上的大刀,大刀直接捅进了鬼子的心口,
“小马,小马。”庚警彪抱着自己的警卫,看着他口鼻往外冒出血沫,眼眸中身材溃散,睚眦欲裂,嘶声喊道,忽然他觉得背后一痛,一股寒气直透心肺,他的身体僵住,忽然站了起來,一转身,血淋淋的右拳砸了过去,
偷袭刺中他的鬼子正要转动枪刺,忽然被他转身握不住枪,他赶紧上前去抢,却被庚警彪脸上狰狞的表情镇住,动作一个迟滞,脸上已经中了一拳,整个人登时翻飞出去,
“噗,噗。”两声枪刺入体的声音,背后再痛,庚警彪身体彻底的僵住,然后,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任由两个鬼子抽出枪刺,双目怒睁就是不倒,
一颗照明弹升上天空,赵登禹恰好看见了这一幕,他的眼眶中登时再次浮出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