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不错,银盘也似的明月高悬天上,照得东山岛上的山石好像镀了一层银也似的透着亮白色,“哗哗……”海浪拍击着礁石,周而复始的撞击声成了这静谧夜晚唯一的声响,
“这样晴朗的夜空更加有利于战机的飞行吧。”柳川这样想着,瞄了旁边的周济才一眼,心中杀机已起,
周济才此时正担心着基地食堂的伙头兵们已经洗漱休息了,“都怪这辆车,早不坏晚不坏的,偏偏快到基地的时候它坏了。”周济才絮絮叨叨的说着,根本沒想到,这辆卡车之所以坏得如此不是时候,盖因为坐在他身边的柳川做了手脚,他远远的看见食堂里的灯还大亮着,心头一松,轻吁一口气,偏头看着柳川说道:“大山,今天多亏了你啊,沒想到你还会修车,呵呵,要不是你,我们今天就要在车上过一夜了。”
柳川正绷紧着神经紧盯着他左手边的后视镜,后视镜里忽然有一团火光闪烁了一下,他一咬牙,右脚猛踩刹车,右手将档位推向空挡,
“吱嘎”一声,卡车猛然停下了,周济才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惯性甩了出去,他的头撞在车前玻璃上,登时疼得“哎哟”一声大叫起來,他还不知道这是柳川刻意为之,他使劲挣动身子想要坐好,嘴里问道:“大山,怎么,。”话沒说完,他的嘴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唔。”他惊得发出一声闷哼,随即感觉到心脏一阵针刺般的剧烈疼痛,他奋力挣扎起來,分分钟不到,终于因为流血过多而失去了力气,随即休克过去,
柳川确定他沒有脉动了,一把将他甩开,然后打开驾驶台上的端盖,随即用带血的匕首一阵乱割,将卡车的控制线路完全破坏掉了,他打开车门跳下去说道:“开始行动吧。”
山口福术等三个鬼子早就从车厢里跳下來了,山口手上正把玩着一个打火机,显然,刚才后视镜里的火光就是他的杰作,他问道:“那个支那老头已经干掉了。”
“是。”
“那就开始吧,你们两个,赶紧到旁边潜伏起來。”
具体的行动方案是早就制定好了的,一旦成功进入基地,那么就以修车为名停止前进,然后将汽油放出來,为引燃篝火做准备,而一旦支那人发现了异状过來查看的话,人少的话就直接干掉,人多的话则尽量想办法拖延时间,实在拖延不下去则不惜一切代价引燃篝火,
几十袋大米被柳川和山口垒成了三堆,邮箱里的汽油也被完全放了出來装到了一只事先准备的桶里,两个人为此忙出了一身大汗,山口一屁股坐在地上,问道:“流川君,航空兵能够准时到达吗。”
“一定的。”柳川说着,忽然紧张起來,低声喝道:“快,支那人的巡逻队过來了,快假装修车。”他弯下腰來,然后直接趴去了车底下,
山口蹲了起來,他朝巡逻队走來的方向看了看,低语道:“十一个人,哼,我们可以干掉他们。”
“八格,先假装修车再说,学兵军狡猾狡猾的。”
这支巡逻队的带队长官是一个名叫陈俊的上尉,他们的巡逻路线本來并不需要经过这里,但是当头的一个兵发现了柳川他们,觉出异常立刻向陈俊汇报:“连长,那边有情况。”
“走,看看去。”
陈俊一马当先走向卡车,东山部海军基地的防卫还是很严密的,成立至今还沒有发生过任何意外,因此,陈俊等人虽然提高了警惕,但是却绝然沒有想到居然有小鬼子打入了进來,他老远的将手电照过去,问道:“谁在那里。”
柳川从车底钻了出來,他摆弄着手上的扳手,说道:“我们是前村合作社过來送大米的,车子坏了,长官,您能帮忙找一下食堂里的长官吗,我们必须将这些大米尽快的交接给他们,夜晚湿气重,不尽快入库的话我担心会受潮。”
陈俊他们一边走近來,一边将电筒照向那三堆大米,大米是货真价实的,陈俊他们沒看出问題,陈俊正吩咐一个战士去找食堂的人,忽然卡车驾驶室的门“哐当”一声响,他将手电筒照过去,便看见全身血淋淋的周济才将上半身探出了驾驶室,
柳川和山石几乎同时循着声响看了过去,立刻意识到他们已经暴露了,,周济才居然沒有死透,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点燃仅余的能量为陈俊他们示了警,柳川忽然改用日语大喊:“杀死他们。”一个前扑扑向汽油桶,然后抱起汽油桶就滚向最近的一堆大米,
周济才是基地里的常客,陈俊这一队巡逻兵里最少有一半的人都认识他,目睹这一幕,他们立刻猜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几乎在柳川大喊的同时,陈俊拔出了手枪吼道:“别动,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啪啪。”枪声响了,埋伏在卡车后面草坪上的两个鬼子率先开枪,而陈俊成了他们优先打击的目标,陈俊只觉得胸腹部一阵剧痛,整个人被掀飞开去,重重的撞在地上,立刻就断了气,
“连长。”“鬼子,打。”“兄弟们,为连长报仇。”巡逻队的学兵愤怒了,他们呼喊着开枪射击,同时有人使劲吹响了报警用的哨子,“吁,。”“呯呯……”尖利的哨声和刺耳的枪声同时响起,紧接着惨呼声还有呻吟声也响了起來,
巡逻队的学兵虽然战局数量上的优势,但是因为身在明处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反而落了下风,前排的几个学兵连续被击倒,后面的人一看不妙,赶紧的扑倒在地,开始和四个鬼子对射起來,
山口趴在车底,以车轮做掩护瞄准射击着,另外两个鬼子早就抢占了有利地形,他们以有心算无心,居然一度打得巡逻队的学兵抬不起头來,
欧阳云此时正在基地最大的会议室里面和东山部的海军高级将领们在开会,他的发言被突兀响起的枪声和哨声打断以后,眉头微微一皱停了下來,这枪声和哨声來得太诡异了,东山部的军官们登时就紧张起來,陈远洋骇得几乎一跳三丈高,他有点惶惑的对欧阳云说:“总司令,我去看看。”随即跑出了会议室,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把目光投向了欧阳云,因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们心中惴惴不安,一个个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枪声丝毫沒有停歇的意思,而哨声已经连成了一片,众人听着外面欲发混乱的声响,心中几乎同时升起这样的念头:完了完了,好事变坏事了,如此一來,估计我等的仕途也就到了尽头了,,本來是好像炮灰一般的存在,现在好了,“炮灰”这顶帽子肯定戴实了,
白流苏和刘奎带人一直守在门口,枪声一响他们立刻带人冲了进來,白流苏跟在欧阳云身边经历了太多次的险情,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头脑简单、胸脯发达的“小贼婆”了,这枪声太诡异了,不免让人浮想联翩,,这里现在毕竟是老粤系的人说了算哪,而粤系海军的桀骜不驯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事关欧阳云的个人安危,他们此时可就顾不得举动过激反而引起在座其他人的误会了,
枪声乍然响起,欧阳云也大吃一惊,不过他很快就恢复过來,看见白流苏和刘奎带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闯进來,他本來皱起的眉头一沉,沉声喝道:“干什么,都出去,我们的会还沒开完呢。”
“大哥,。”白流苏还想说什么,刘奎却已经看清了形势,他找个台阶说道:“司令,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东山部好几千水兵呢,需要你们做什么,都到门口等着去。”
柳川打开汽油桶,飞快的淋湿了两堆大米,而就在他提着汽油桶扑向第三堆大米的时候,远远的一道探照灯的刺眼灯光打过來,紧接着便是一挺马克沁疾风骤雨般的子弹狂啸,,他连续被几十颗机枪子弹击中,先是整个人打摆子一样抖动着,身上漏斗一样的喷溅着血水,紧接着汽油桶被击中,登时“轰”的一声爆燃起來,
汽油桶的爆燃点燃了柳川,柳川无意识的惨呼着,一时竟然沒有死绝,
“柳川君。”山口嘶声喊着从卡车下面钻了出來,而迎接他的是一颗角度刁钻的子弹,这颗子弹精准的击中了他的心脏,山口在意识消失前的那一刻,朝前面的一堆大米开了一枪,,“轰”,那堆大米立刻爆燃起來,
山口的举动提醒了仅余的一个鬼子,他放弃了抵抗,直接站起來开枪击中了另外一堆大米,三堆火焰熊熊的燃烧起來,该鬼子随即被从四面八方射來的子弹打成了一口破面口袋,他的身子好一阵痉挛硬是不肯倒下,昂首向天,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东南方传來的马达嘶鸣声,脸上居然现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陈远洋急火火的赶到现场,郭海已经根据从其他三个鬼子身上翻出的物件判断出了他们的身份,沒想到居然是日本人,他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而让他唯一感到庆幸的是,从现场情形判断,周济才并不是奸细,他走近陈远洋,惶恐不安的喊道:“司令,。”
“日本人,守卫得铁桶般的基地居然被日本特务闯进來了。”陈远洋一张脸气成了铁青色,
“啪。”他甩手就给了郭海一记响亮的耳光,劈头盖脸的骂道:“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谁让你放周济才进來的,军规在你眼中是儿戏吗,我告诉你,今天这是司令沒出意外,否则的话,你现在就跳海自杀谢罪去吧。”
陈远洋气昏了头,居然沒有发现这四个鬼子最后疯狂表现的异常,而等他反应过來的时候,朝仓鹰率领的战机编队距离东山已经近在咫尺了,
距离四个鬼子奸细被打死大约十分钟左右,在临海一个哨位站岗的几个战士听出了东南方天空传來的异响,,“快听,什么声音。”
“哪有什么声音,,不对,好像是飞机引擎的声音。”
有一个战士比较机敏,他联想到之前基地里发生的事情,惊叫起來:“不好,这是日本人蓄谋的行动,快打电话向总值班室汇报。”
居然被日本特务混进基地里來了,欧阳云表面上沒说什么,心中却窝火得要命,此次会议,他本來的目的是要和东山部海军军官们好好交流交流感情,顺便推介一下自己的狼群战术的,现在沒了心情,这接下來的会议进程可就显得淡而无味了,他正准备宣布散会,会议室里的电话响了,
电话铃一响,东山部的所有人的脸色立刻变了,不少人心里更是暗暗嘀咕:天哪,不会又有日本人潜进來了吧,
“这个郭海。”陈远洋恨恨的低声咒骂着,脸色不善的抓起了电话,随即他惊呆了,然后,他爆发似的大喊起來:“那还不拉防空警报,你死人哪。”“啪”的挂了电话,他脸色尴尬的对欧阳云说:“总司令,东南方向出现了大批敌机,请,请你赶快转移。”不等欧阳云回应,他朝其他人吼道:“都还傻坐着干什么,赶紧回去各自的部队组织防空。”
东山岛地形特殊,开掘防空洞非常费劲,因此基地里的防空设置都是利用天然孔洞修筑而成,防护能力有限,陈远洋不敢寄希望于这些半吊子防空工程,所以才提请欧阳云“走为上策”,
凄厉的防空警报声响起,白流苏和刘奎匆匆的闯了进來,此时,只要是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能够将前后发生的两起事件联系到一起思考,从而得出结论,,这是日本人蓄谋的空袭行动,而目标极有可能就是欧阳云,
刘奎來东山之前就调查过相关资料,了解东山的空防情况,他说道:“总司令,这里不能呆了,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白流苏说:“小鬼子厉害啊,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來东山的,而且时间把握得如此精确,,我们來东山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哼,肯定是那个日本女人搞的鬼。”说着,她牢牢的盯住欧阳云的眼睛,一脸挑衅,
有关高桥良子和总司令的关系,在学兵军中已经不是秘密了,不过敢像白流苏这么直接表达憎恶的人可沒几个,
欧阳云脸色很难看,
陈远洋此时也顾不得去体会他的心情了,对刘奎说道:“刘团长,你赶快带总司令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刘奎朝白流苏身后的几个娘子军一努嘴,让娘子军充当欧阳云的警卫部队,本是学兵军高层不得已而为之的妥协行为,而最大的受害人刘奎却惊喜的发现,娘子军的存在至少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只要她们出马,总司令因为不好和女兵拉拉扯扯的,基本上都会听从劝谏远离危险之地,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不等那几个娘子军靠近,欧阳云摆手道:“我不走,小鬼子想搞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哼,他们什么时候成功过,陈副司令,三号码头的伪装工程不时完工了吗,此时不用起來,更待何时。”
陈远洋一拍脑袋,差点沒把帽子打脱了,他说道:“对极,对极,下午我们刚讨论过,我都昏了头了,居然忘记这等事了,我现在立刻去安排,,刘团长,白上校,总司令的安全我就交给你们了。”说完,他扶着帽子跑了,
见他居然跑了,白流苏气得大骂:“这个老滑头。”
欧阳运则大喊:“先让配电站将这边的电源给掐了。”
“是。”
东山部的人居然全部跑了,这让刘奎和白流苏气愤得不行,刘奎碍于身份不好说什么,白流苏脾气发作可就沒好话了,她对欧阳云说:“这帮家伙眼里还有你吗。”
欧阳云不以为意的笑笑:“都坐下吧,等会可就一片漆黑了。”
他话才说完,灯就灭了,外面的月光洒进來,几乎与此同时,飞机引擎的轰鸣声也传入了众人的耳朵,
刘奎担忧的竖起耳朵听了听,忽然喊道:“所有人都过來。”然后带头走到了欧阳云身后,说道:“都把耳朵竖起來,只要听见我喊‘扑’,给我全部扑到总司令身上。”
欧阳云先是一楞,继而非常感动,他笑骂道:“干什么,想压死我啊。”
刘奎苦笑:“谁叫您不肯撤离呢,也不知道这会议室结实不结实,我们只能尽力而为了。”
欧阳云笑了,拍拍他的手背说:“放心吧,绝对不会有事,大家等着看吧,小鬼子的炸弹,十枚最少有九枚会落在对面的三号码头。”
白流苏轻轻的叹口气,走到他身后,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背上,她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要是我死了,记得在墓碑上刻上‘欧阳云之妻’啊。”
欧阳云身子颤了颤,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也轻声回道:“放心,你比我年轻,一定会死在我后面的。”心中做了决定,一旦日机不上当还是轰炸这里的话,那么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将她抱在怀里压在身下,,我本來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空里,今天真的要死一个人的话,那么就我去死吧,
此时此刻,他可是将什么大业什么大志完全的抛诸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