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是个狗屁的答案,但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确是武学的最高境界,往那儿一站,对手就不敢跟你打了,那不就是胜利吗?这比独孤求败,还要厉害!
韩文沉吟着,许久叹了口气,接过天峰大师递来的香茗,慢慢的品了一口,点了点头,心中平静了不少,又问道:“当今天下,可有无敌之人?谁为天下第一?”
“这很重要吗?”。,天峰大师连头也不抬,继续制茶水,嘴上问了一句。
韩文默默的点了点头,道:“或许,很重要!至少我还要证明一下自己!否则的话,我又怎么体会到其中的意境,并且向更高的地方发起冲击呢?”
“谁是天下第一?”,天峰大师摇了摇头,好半晌,道:“你若问谁是天下第一英雄,我或许可以告诉你答案!可谁的武功是天下第一,我不知道!到了某个境界后,很多人都不喜争斗了!我好奇的是,你既然到了这个境界,为何还如此争强好胜?”
韩文蹙眉,良久,缓缓地说道:“因为我曾见过白云上面的天空!那里——分外蓝!”
天峰大师悚然动容!就算是他现在的境界,也不禁失声问道:“还可以向上?”
“天高九万九!我们不过才上了一层楼!”,韩文缓缓的说道:“我曾经见过一个老僧,佛道双修,学究通天!我曾见过一个剑客,寂寞萧索。一剑西来……”
天峰大师愣坐在原地,良久,大笑三声。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心乱了!心乱了!出家人早不应该争强好胜!实乃不该啊!看来,我这些年的禅学,实在是白学了!小友!走上两手?”
“善!”,韩文点头。
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禅房外,大树旁。韩文袖子中缓缓的滑落了一柄剑,一并未出鞘的剑,形如黒木。手腕一转,剑光如瀑,几片树叶飘零而下,却在剑光中飞舞如蝴蝶。竟然没有被绞碎!
天峰大师暗暗点头。双脚错开与肩平,两只枯干的手一前、一后,一抖,再抖,便是一片掌影,宛若千手如来,花瓣绽放,袍袖鼓起。无风自动,缓缓地地出来一掌!
在天峰大师活过的岁月中。他见证了无数个高手,无论是奇遇连连、仁义无双的铁中棠,亦或是绝代剑手李观鱼,或者是他的弟子,优雅的无花,他都没有今rì这般震撼。
这些人,在韩文这个年纪,至少是这个表面儿的年纪上,远比不得韩文的武功,更没有韩文这番意境,他的武功本就足够厉害了,但他的悟xìng,才是天峰大师所赞叹的。
杀气收敛,锋芒的消失,整个人中正平和,一番谈话,就足以让韩文领悟到这么多事情,不得了啊!
韩文厚积薄发,他在现在的这个地方已经原地踏步很久了,今rì的短短三两句话,却让他领悟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也许在资质上,在身体的先天优势上他称不得天才,但在悟xìng上,他的确可以算的上是天才了!
天峰大师的手递过来的很缓慢,非常之慢,若是外人看来,这更像是要伸手去扶韩文一样,而韩文的剑一样出的很慢,比正常的抬起手臂还要慢。
这不是武功的比拼,而是一种意境上的比拼,天峰大师的手随时可以变化出三十余种招式,瞬间以雷霆之势击在韩文身上,但韩文的剑在一瞬间封堵了他这些变化,并且余出来一招,刺向了天峰大师。
天峰大师的手微微颤抖,韩文的剑停留在半空中,也是轻飘飘的颤抖了一下,而后,继续刺过去,枯干的手微不可查的连续变动了十七次,但黑sè的圆木棍已经碰到了他的僧袍。
“哈哈哈!好!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天峰大师哈哈大笑,继而摇了摇头,向禅房走去,悠然自得的喝茶。
禅房外的韩文看着手里的黑sè圆木剑,微微一笑,迈开步子,离开了这里!他已经赢了!
他的一只脚早已经踏入先天的门槛儿内,但意境跟不上,所以一直停留,如今,他的意境已经到了,一切水到渠成!一切开起来都是那么的简单!
如今,他只想找真正的高手,检验一下自己的武功!
楚留香与韩文分开之后,回到船上,却不见人,以为“大漠之王”札木合的“儿子”黑珍珠,也就是那个西贝货的黑衣少年,劫持了苏蓉蓉等三位女伴,根据黑珍珠留下的信笺,所以决心深入戈壁,救回她们;
刚到沙漠,楚留香就遇到挚友胡铁花,又拉来另一位老搭档姬冰雁,正准备犁庭扫穴之时,却卷入到大漠上的龟兹王朝篡位与复辟的风波之中,不得不出手援救已被黜废的龟兹国王。
躲在暗处的敌人、不断扩大的yīn霾、纷至沓来的危机……在在都构成了对楚留香一行的强大压力与威胁。可是,楚留香的斗志反而更为高昂,信心也更为坚定。
在保护龟兹国王及琵琶公主的过程中,他们发现:诸多线索指向于同一的根源,篡夺了龟兹王朝的外来势力,事实上也正是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同一批人!
如今,龟兹国王已然复辟,正是大摆庆功宴的时候,气氛正是热烈。
忽听一人笑道:“好一句:‘且饮杯中酒,莫问身后事’,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句话你难道就未听说过吗?”。
一阵香风飘过,中人yù醉,帐篷里已多了个仪态万方的绝sè丽人,在灯光下看来,宛如自天而降。谁也想不到这忽然有如仙灵般在灯光下出现的人。竟是终年缠绵病榻,弱不禁风的龟兹王妃。
只见她面上仍是蒙着轻纱,美丽的面容看来更有如雨中芍药。雾里桃花。美得简直令人透不过气来。
龟兹王又惊又喜,竟似忘了他这多病的娇妻,怎么有那么神奇的身法,赶紧离座而起,道:“你怎地也来了?”
龟兹王妃笑道:“我来了,你不高兴么?”
龟兹王道:“但……但你身子单薄,又怎禁得起如此风寒之苦?”
姬冰雁忽又冷冷道:“莫说这区区寒风冷露。就算是刀风箭雨,王妃也不会放在眼里的,是么?”
龟兹王妃笑道:“不错。”
姬冰雁目光闪动。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王妃莫非已想将咱们宰了么?”
龟兹王大笑道:“本王绝无此意,各位也不必多虑。”
王妃却冷冷道:“你虽无此意。我却有这意思了。”
龟兹王怔了怔。道:“你……”
王妃缓缓揭开了面纱,露出一双秋水为神的眼睛,瞧着龟兹王道:“你认得我么?”
龟兹王笑道:“我怎会不认得你?”
王妃突又伸出了她的纤纤玉手,在脸上一抹,一层薄如蝉翼的淡黄面具便如蛇皮般脱下来。灯光下,她的脸已奇妙的变了。龟兹王本以为他的爱妃已是人间的无双绝sè.谁知此刻出现在他的眼前的这张脸,却比他妻子还美丽千万倍。
他不禁失声惊呼道:“你是谁?”
“王妃”淡淡道:“你已不认得我了,是么?”
胡铁花却忽然跳了起来。大叫道:“但我却认得你,你就是……”
“王妃”的目光已转到他脸上。一字字道:“你认得我?我是谁?”,“王妃”嫣然一笑,道:“我知道你也不认得我的,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个人认得我,因为只要是认得我的人,就没法子再活下去。”
温暖的帐篷里,像是忽然卷入了一团寒气似的,每个人手脚都已变得冰冷,几乎冷得要发抖。只因到了这时,每个人都猜出她是谁了。——“石观音!你就是石观音了!”
这句话竟没有人敢说出口来。
龟兹王倒在椅子上,惨然道:“我也不管你是谁,但我的王妃……你难道竟杀了她么?”
石观音柔声道:“你也用不着难受,她虽然死了,但我却没有死,难道我还是比不上她?你难道还不满意?”
龟兹王失声道:“你?”
石观音笑道:“我既已代替了她,自然就会永远代替下去。”
龟兹王望着她绝世的风采,又呆住了。
姬冰雁忽然冷笑道:“不错,我也知道她一定会永远代替下去的。”
龟兹王道:“你……你知道?”
姬冰雁道:“王爷无子,唯有个女儿,王爷和公主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国内却不可一rì无君,自然就会另立新王的,大家为了要争这王座,也不知费了多少苦心,但是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已手到擒来,只可惜洪学汉、安得山那些人,做了她的傀儡工具,死了也是个糊涂鬼。”
石观音一直冷冷凝注着他,此刻忽然道:“想不到你竟能猜中我的心事,我倒一直看轻了你。”
龟兹王嗄声道:“你要杀我?”
石观音微笑道:“帝王自有帝王的死法,我也不能坏了这规矩,只要你将面前那杯酒喝下去,此后就没有任何事情能令你烦恼了。”
龟兹王道:“你……你难道已在酒中下了毒?”
石观音淡淡道:“下的虽不多,但已足够你父女两人用的了。”
龟兹王望着面前的酒杯,满头汗落如雨。龟兹国王的手下青胡子本也在这帐中饮酒的,他一自都没有说活,只是在等着机会,瞧见石观音并没有留意他,他就悄悄往外溜。
谁知石观音竟真的似乎有千手千眼,无论什么人的一举一动,都休想逃得过她的眼睛。
她头也不回,冷冷道:“你可是想出去找帮手么?”
青胡子一惊,厉声道:“不错。你莫忘了我手下还有八百兄弟,俱是身经百战,绝不怕死的好男儿。就凭你一人之力,要想将咱们杀光,只怕还不容易,只要咱们有一个人活着,你的诡计就休想成功,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主意!”
石观音忽然道:“说得好,札木合的旧部。的确都是悍不畏死的好汉,只可惜你们的庆功宴未免摆得太早了些,你的好兄弟此刻已都醉得人事不知了。”
青胡子变sè道:“你难道也在他们的酒中下了毒?他们竟会没有一个人瞧见?”
石观音微笑道:“我方才在你面前下了毒?你可瞧见了么?”
青胡于狂吼一声。挥刀直扑上去。
他武功虽不能和武林中一流高手相比,但“身经百战”四字却足可当之无愧,这一刀砍出,显然没有什么花巧。也没有什么后着。只是用尽了全身的jīng神力气,要将对方的头颅砍下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要和石观音动手,实在还差得很远,这一刀若是不能成功,再打下去也是无用的。
他已决心将自己的xìng命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这种终年在刀头舔血的剽悍男儿,无论做什么。都喜欢落得干脆痛快,要死就死。绝不拖泥带水。
是以这一刀砍出,招式虽不好看,但自有一种慑人的威力,正是杀气腾腾,令人心惊胆战。
他掌中刀扬起时,琵琶公主也飞掠而起。
她一直没有说话,只因她早已在准备着出手了,此刻身形展动间,掌中已抽出一柄银光闪闪的匕首。只见银光飞起,有如满天星雨,一出手就是接连三招,向石观音背后三处大穴直刺了过去。
她的出手刚好和青胡子相反,轻松有余,而实力不足,而且每一招都留着后着.一击不中,立可抽招变式。
严格说来,这种招式虽然十分花妙好看,但真和高手对敌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可是她现在和青胡子正是敌忾同仇,两人的武功虽不相同,平时更没有联手对敌的经验,此刻出手时,却自有一种默契,是以两人的招式一刚一柔,竟在不知不觉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见满天银雨间,横贯着一道青sè的光虹,一前一后,向石观音压了下去,石观音却只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就在这快如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间,青胡子和琵琶公主心里刚闪过一阵狂喜,就突听一声霹雳般的大喝。
喝声中,胡铁花已冲了过来。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根弩箭,后发而先至,青胡子出手时,他还没有什么动作,青胡子的刀还未砍下,他却已到了青胡子身旁,左手一拳击出,“砰”的一声,青胡子已被打得飞了出去,右手一曲一折,分光捉影,琵琶公主的手腕已被他捏住,手臂身子都发了麻。
龟兹王失声惊叫道:“胡壮士,你怎地也反了?”
琵琶公主大叫道:“你疯了么?”
胡铁花也不答话,拖着琵琶公主直退了七八步,才站住脚,再看石观音还是站在那里,面带微笑。
琵琶公主另一只手还能动,反手一个耳光就向胡铁花掴了过去,谁知她的手刚伸出,又被扯住。
青胡子挨得最重,此刻才缓过气来,也怒吼道:“你难道不是小王爷的朋友?你为何要打我?”
胡铁花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实在没有打你的意思,更不想打疼你,但方才实在是时机急迫,我已来不及拿稳力量,所以才会一时失手。”
琵琶公主跺脚道:“但你为什么要向咱们出手?难道你也是她的同党?还是你见机不对,就想迎风转舵,投到她那一边去?”,她的手已不能动,就用脚去踢胡铁花,一面踢,一面大骂道:“你这畜生,我想不到你竟是如此卑鄙无耻的人。”
石观音忽然一笑,道:“你救了他们反而挨骂,又何苦多事呢?”
琵琶公主厉声道:“他救的是你,不是我,若不是他多事,你现在还有命么?”
石观音道:“你以为就凭你们那两招就能伤得了我?”
琵琶公主道:“为什么伤不了你?”,她脸上不禁露出了骄傲之sè。大声接着道:“方才我们那一招使得可说是绝无破绽,你全身上下,都已在我们招式笼罩之下。根本连躲都没法子躲。”
石观音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个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小孩子,为什么不想想,你们方才那一招若真使得不错,胡铁花怎能在举手间就将你们制住?”
琵琶公主怔住了,她实在无话可说。
石观音悠悠道:“老实告诉你,你们方才那一刀若是砍了下来。两个人就得倒下去一双,你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招式,其实漏洞最少也有七八个。”
她长袖忽然飞起。如出岫之云,飞扬活动,在一霎眼间,已变了七八种姿势。口中淡淡道:“你看。我现在使的这一招若在方才使出来,你们还活得成么?”
琵琶公主呆呆的瞧着,只觉石观音这一招无论从哪个方位出手,她都绝对无法招架,石观音若要取她的xìng命,实在比探囊取物还容易,一眼瞧过后,她已是面如死灰。满头冷汗涔涔而落。
石观音微笑道:“现在总该知道了,真正无懈可击的招式。你们非但使不出,简直可说是连见都没有见过。”,她眼睛忽然转向胡铁花,脸已沉了下来,冷冷道:“你救了他们,可也自己想来和我动手么?”
胡铁花木立在那里,却好像全未听到她的话,他实在也被石观音方才使出的那一招吓呆了。
那一招看来就仿佛是一个风华绝代的舞姬,在心情最愉快的时候,随着最优美的乐声翩翩起舞。
无论是谁,见了如此美妙的舞姿,纵不意乱情迷,心里也会觉得愉快起来,那么就会在你心情最愉快的时候,取了你的xìng命。
胡铁花心念转动,想来想去,竟都想不出可以破解这一招的武功,石观音以这一招向他出手,他只怕也得倒下。
他也用不着再看石观音是不是还有别的jīng妙招式,只因高手对敌:只要一招就已经足够了。
只见姬冰雁神情虽仍十分镇定,但汗珠已一粒粒自鼻尖上沁了出来,显见他也无法破解石观音的这一招。
过了半晌,胡铁花终于忍不住道:“你方才使用的那是什么武功?”
石观音道:“我告诉你也无妨,那一招叫做‘男人见不得’。”
胡铁花怔了怔,道:“男人见不得?这算什么武功?”
石观音笑道:“这也算不了是什么厉害的武功,但无论是谁,只要他是男人,遇着这一招就得送命,所以男人是万万见不得的。”
正在这时,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男人见不得?这又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武功?为何没听过?”
石观音陡然间变了颜sè,看向了yīn暗的角落中,道:“阁下倒是好武功,比起这些废物来,很是不错!”
“本就不错!”,一道黑sè的身影缓缓的走了出来,靠在柱子上,打量着这里的人,道:“很好!‘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后者见识了,还算不错,前两者今rì一见,倒也可以!好了!我现在想问的是,男人见不得,这又是何门何派的功夫?”
石观音咯咯一笑,道:“普天之下,又有哪一门哪一派能创得出这样的招式来?就拿现在天下最负盛名的两大门派来说,少林派的武功太浓太笨,像是一大碗红烧五花肉,虽然很管饱,但却只不过能让贩夫走卒大快朵颐而已,真正懂得滋味的人,是绝不会喜欢如此油腻之物的。”
她笑了笑,又接着道:“武当派的武功却太清淡,就像是一盘忘了加盐的青菜豆腐,颜sè看起来虽不错,但吃了一口后,就再也引不起别人的胃口,是么?”
她竟将天下武林学子奉为泰山北斗的少林、武当两大宗派的武功,贬得一文不值,话说得实在狂傲得少有。
但她所用的比喻,却又实在妙极,韩文想想少林、武当两派的武功,再想想她说的话,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拍着巴掌,道:“有道理!有道理!看来我这趟沙漠之行,不算虚来!”
只听石观音又道:“他们的武功虽糟。却偏偏要取些漂亮好听的名字,叫什么‘力劈华山’、‘降龙伏虎’。其实,就凭他们所使的那些招式。本该叫‘劈木柴’、‘降猫伏狗’才对。可是我用的这名字,虽然并不好听,却货真价实,我说是‘男人见不得’,就一定是男人见不得的。”
“哦?”,韩文面上带着笑意,道:“如此说来。这一招竟是你自己创出来的了?”
石观音道:“要创出这样的招式,非但要对天下各派的武功都有所涉猎,而且还要对男人的弱点很了解。这样的招式,除了我,还有谁能创得出?”
胡铁花在一旁苦笑道:“不错!你实在对男人很有研究。”
石观音道:“现在,你们还想和我动手么?”
胡铁花和姬冰雁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道:“不敢了。”
这“不敢了”三个字说出来。龟兹王立刻面sè如上,琵琶公主手里匕首,也掉了下去。谁知就在这时,胡铁花和姬冰雁身形似箭一般shè住,两人间竟早有默契,非但同时说话,出手却也不分先后。
这两人此番出手,和青胡子、琵琶公主两人的出手情况也不知差了多少。青胡子、琵琶公主出手时,但见青光银雨。声势仿佛极壮,但此刻胡铁花和姬冰雁出手,别人却什么也瞧不见。
但见人影一闪间,两人已攻出三招,至于他们是如何出手的,用的是什么招式,就根本没有人能看清了。
可是这三招别人至少还能看得出他们的人影动作,这三招之后,却连他们的人影都已分辨不出。
只见满室风生,桌上的酒皿“叮叮当当”的直响,琵琶公主和龟兹王、青胡子的衣袂,也被激得猎猎飞舞。
龟兹王面sè发白,像是随时都会晕倒。琵琶公主赶紧去扶他,可是她自己的手却也在发抖。
青胡子紧握着刀柄,虽然什么也看不出,还是用力瞪着眼睛,瞪得连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他平生也不知和人拼过多少次命,身上也不知有多少刀疤,就算别人的刀砍在他身上时,他也没觉得害怕。
可是,现在他竟比自己和别人拼命时还要紧张。
帐篷里的地方自然不会太大,动手的三个人身法又是那么快,但三个人却只是在那一小块地方上打转,连桌子都没有碰到。
琵琶公主和青胡子都不禁在暗中叹了口气,这才知道自己的武功若和人家比,实在还差得太远。
若是他们在动手,此刻非但桌几早已要被撞翻,只怕连四面的帐篷,都早已被戳破十七八个大窟窿。
忽然间,风声骤息。
三个人形都骤然停了下来。
胡铁花双拳紧握,一张脸红得可怕,姬冰雁的脸却更苍白,两个人俱都瞬也不瞬的瞪着石观音。
石观音嘴角却还淡淡的挂着一丝微笑,看来还是那么美丽而安详,甚至连鬓角的发丝都没有乱。她看来像是温泉浴罢,晓妆初整,正准备出去见客似的,哪里像是刚刚和人拼命,动过手的娘子?
但三个人却都动也不动的站着,也不说话。
琵琶公主等人既不知他们为何突然停手,更不知是谁胜谁败,胡铁花他们站着不动,龟兹王、琵琶公主和青胡子却几乎连心跳都停止了,更不敢动一动。
过了半晌,只见一缕鲜血,自胡铁花嘴角一丝丝流了出来。他身子虽还枪杆般站得笔直,琵琶公主却已觉得两腿发软,再也站不住,只因她这时已看出是谁败了。
这一败可真是一败涂地,不可收拾,非但他们六个人的xìng命就此不保,龟兹国的百万民众也要沦于血手。
只听石观音长长叹了口气,悠然道:“你们既已明知绝非我的敌手,为何还要来自取其辱呢?”
胡铁花咬着牙,厉声道:“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有些事明知不能做,还是非做不可。”
他知“武侠”二字虽总是连在一起,但其间高下却大有差别,要做到“武”字并非难事,只要有两膀力气,几手功夫。也就是了。但这“侠”字行来却绝非易事,这“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八个字说来虽简单。若没有极坚强的意志,极大的勇气,是万万做不到的。
一个人若只知道以武逞强,白刃杀人,那就简直和野兽相差无几了,又怎配来说这“侠”字?
姬冰雁忽然道:“你方才本已两次可取我等xìng命,为什么不下手?”
石观音淡淡一笑。道:“我几乎已有二十年没遇见一个敢和我动手的人了,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你们,怎舍得轻易杀了你们?”
胡铁花和姬冰雁心里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忖道:“楚留香怎地还不回来?若有他来相助,凭我们三个人之力,石观音武功就算真是天下第一,古今无双。也得败在我们手里。”
这句话只是在姬冰雁心里打转。胡铁花却说了出来。他忍不住长叹一声,道:“只可惜楚留香不在这里,否则……”
石观音竟也长叹了一声,道:“实在可惜得很,久闻楚留香的武功,平时虽看不出有什么奇妙,但遇见的对手越强,就越能发挥威力。我竟无缘和他一战,的确是生平之憾!”
胡铁花冷笑道:“你用不着难受。他迟早总会来找你一决高下的。”
石观音道:“只怕是没有这机会了,你们也用不着再等他。”
胡铁花纵声大笑,道:“你以为他此番一去,就永不再回来了么?你以为就凭吴菊轩那小子,就能将他置之于死地?”
石观音缓缓道:“世上若只有一个人能将楚留香置之于死地,那人就是吴菊轩,只因他已将楚留香这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彻底研究过一遍,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了解楚留香的武功和弱点……”
她淡淡一笑接着道:“你想,我若认为楚留香还有活着回来的希望,又怎么会在这里和你们虚耗时间,闹着玩呢?”
胡铁花擦了擦头上的汗,忽然大笑道:“世上永远没有一个人能真正了解楚留香的,就连我和他交了二三十年的朋友,都无法了解他,何况吴菊轩。”
石观音冷冷道:“你自然不了解他,只因你和他没有什么仇恨,根本不必要太了解他的,你若太了解一个人,就反而不会和他交朋友了,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世上最了解你的人,绝不会是你的朋友,一定是你的仇人,因为只有你的仇人才肯下苦功来研究你的弱点。”
胡铁花虽然不停的擦汗,但汗却像是永远也擦不干,流下来的汗水,已将他嘴角的鲜血冲得比胭脂还淡。他嗄声道:“那姓吴的和楚留香又有什么仇恨?”
石观音却再也不理他,转身走到龟兹王面前,双手捧起—了金杯,面上的微笑,看来更动人。她以最温柔的声音,慢声笑道:“劝君更进一杯酒,此去yīn冥多故人,敏洪奎、洪学汉和安得山都在那边等着你,你一定不会寂寞的。”
“如果我想的不错,姓吴的,应该就是无花?”,一直靠在一边儿的韩文突然开口道:“这个手下败将,留他一条狗命,他还敢在这边儿搅风搅雨的……”
“谁?”,胡铁花都忍不住叫出声来了。
韩文像是没听见一样,看着石观音,道:“你的武功很有意思!我想见识下,你认为可好?”
“原来是你啊!”,石观音点了点头,想来也是知道韩文的存在了,无花对他的评价,石观音也是知道的——难以匹敌!
韩文淡淡一笑,道:“对!是我!无花诈死,骗得了楚留香,却骗不了我!”
沙漠上的黑夜特别漫长,也来得特别早。
现在虽还未到戌时,暮sè却已很深,在沉沉的暮sè中看来,这一片紫sè的烟雾浓得就像是血一样。
楚留香的面sè变了,但瞬即大笑,道:“故技重施,岂非不智?在大明湖边,你以它逃脱了一次,这次难道还想逃走么?难道我还没有对付你的法子?”
笑声中,他身形已随着烟雾向上升起。
他确实已有了破解这忍术中逃遁秘技的法子,只要他身形升起在紫雾之上。对方无论要向哪个方向逃出去,也休想逃得过他的眼里。
紫雾散发得虽迅速,但在这片刻间。蔓延得还是并不广,楚留香身形掠起,只见方圆三丈的一团紫雾中,黄沙滚滚,竟已瞧不见吴菊轩的影子,浓密的紫雾中,却响起了他的笑声。
而楚留香的力气却似已骤然消失。他飞鸟般的身形,竟如石头般落了下来,重重跌在地上。
只听吴菊轩大笑道:“故技重施。的确不智,但区区在下还不致如此愚蠢,尤其在绝顶聪明的楚香帅面前,我又怎会将同样的方法用两次?”
强风呼啸而过。烟雾虽浓。也禁不起大漠上的狂风,顷刻间,已将被吹散,缥渺的雾sè中,已冉冉现出吴菊轩的身影。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不错,就因为你上次的烟雾中无毒,所以这次就不再提防。我实未想到这次你竟将蚀骨**的迷香,掺合在这烟雾里。”
吴菊轩微笑道:“你自然不会想到的。只因每个人对他已熟悉的事,都不会再像以前那么留意,这就是人心的弱点……”,他又笑了笑,接着道:“每个人都有弱点,你的弱点就是自信心太强了,心又太软了些,所以才会败在我的手上,你那天若是让韩文一掌毙了我,焉有今rì?”
楚留香苦笑道:“我也知道我的弱点,那就是我实在将你看得太重了!所以,我虽然知道世上有些无耻的儒夫,为了逃生,不惜诈死,但我却从未想到风流潇洒,才艺无双的“妙僧”无花,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吴菊轩”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因为纵横无敌的楚香帅,今rì也会—败涂地,为了报答你昔rì对我的恩情,我今rì一定要让你骂个痛快,出出冤气,无论你骂我什么,我都洗耳恭听,你没有骂完,我绝不出手。”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除下了帽子,极小心地将头发也剥了下来,发套上还带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于是风神俊朗的妙僧无花,就又出现在楚留香面前。
楚留香只是静静地瞧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无花傲然笑道:“看来在下的易容术虽不及化身千万的楚香帅,却也还算不错了,是么?”
楚留香淡淡道:“你还差得远哩!”
无花道:“若是差得远,又怎会瞒过了你!”
楚留香道:“你并没有瞒过我,我早已看出吴菊轩是别人改扮,只不过我—时间,没有想到你身上而已。”
无花也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以为你永远也不会怀疑到我的,只因我的确花了不少苦心,我将一点红找来,就为的是要你以为是黑珍珠在暗中主持此事,这样做非但使你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而且还可令你将事情越想越复杂,不知不觉地走人歧路,永远也找不出头绪。”
楚留香道:“你这法子的确不错,我本已走入歧路,几乎回不了头了,直到我发觉石驼竟是昔rì华山七剑中的人,我才想到石观音原来就是黄山世家的李姑娘。”
现在无花已沉下了脸,再也瞧不见笑容。
楚留香道:“昔年华山剑派和黄山世家一场决战,黄山世家只逃出了一位李姑娘,她死里逃生,却无法在中原立足,于是东渡扶桑。”
“在那里,她遇着了对她一往情深的天枫十四郎,还为他生下了两个孩子,但等她学到了一身神秘的武功后,她就抛弃了他们,重回中土,杀了华山七剑,报了黄山世家的血海深仇。”
“然后,这位李姑娘便又神秘地失踪了,江湖中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下落,这时武林中虽忽然出现了一个行踪诡秘,武功无敌的女魔头石观音,但谁也不会曾将忠贞孤苦的李姑娘和这女魔头联想到一起。”
“这秘密本来永远不会被揭破的,只可惜李姑娘却偏偏将华山七剑中的一个人活着留了下来……”
说到这里,楚留香笑了笑,才接着道:“这也许是因为他太倔强,无论受了多么大的折磨,都不肯拜倒在李姑娘的裙下,而李姑娘看上了一个人,却无论如何。都要得到手的,所以她一直没有杀他,也想不到他能逃走。”
无花的脸上。已像是笼罩着一层寒冰,冷冷道:“说下去。”
楚留香道:“但只有这一个线索,还是无法揭破石观音的秘密,只可惜二十年后,世上却偏偏有了个好管闲事的楚留香,楚留香又偏偏和李姑娘的两个儿子谈得来,而且还不幸由朋友变为仇敌。竟将这段已渐渐被人忘记的武林秘辛,又重新翻了出来,这自然是李姑娘永远也不会想到的。”
无花道:“说下去。”
楚留香道:“楚留香虽知道了天枫十四郎父子的故事。却仍未想到他们会和石观音有何关系,这两条线看来简直风马牛不相及,直到华山门下久已失踪的弟子重又出现,说出了石观音的秘密。这两条线才连到一起。”
他凝目瞧着无花。微笑道:“这两条线连到一起后,我怎会还有想不通的事呢?”
无花默然半晌,缓缓道:“不错,你既已知道石观音就是我无花的母亲,就会想到无花在中原惨败后,就出关来投奔母亲,无花在中原所图谋的王霸之业,既已因你与韩文破坏而一败涂地。他只有出关来另图大举。”
他眼睛里忽有光芒一闪,嘴角又露出微笑。道:“但无花又怎会知道石观音是他的母亲呢?这件事只怕连无花也不知道,楚香帅也猜不透了!”
谁知楚留香竟连想都不想,立刻回答道:“这却是因为任夫人秋灵素的关系。”
无花皱眉道:“秋灵素?她和此事又有何干?”
楚留香道:“石观音不能忍受世上有比她更美丽的女人,所以就毁去了秋灵素的容貌,再令秋灵素生不如死,痛苦终生。”
“谁知任帮主竟对秋灵素一往情深,非但没有因为她容貌被毁而改变,而且还将她娶为妻子。”
“石观音要毁去的人,任帮主却偏偏要救了她,这自然也是石观音不能忍受的事,她自然不会放过他的。”
“又谁知天枫十四郎竟比她快了一步,先找上了任慈,等她知道天枫十四郎已将她的儿子交托给任慈,她就立刻打消了杀死任慈的主意,因为她已想起比杀死他更好的方法,她不但要他死,还要将他连根毁去。”
说到这里,楚留香不禁长叹了一声,才接着道:“别的女人一定无法等待那么久的,但她为了要毁一个人,竟不惜等待十几年,等到两个孩子都长大后,她才去找他们。”
无花也不禁长叹一声,道:“这些事,你怎么会想得到的?”
楚留香道:“你想,若不是她告诉南宫灵,说任慈并非他的恩人,而是他的杀父仇人,南宫灵又怎会对任慈那么狠心?”
“你入少林寺后,已经很懂事了,但南宫灵那时却还是个孩子,他就算天xìng凉薄,但被任慈扶养chéng rén,多多少少也该受了些感化才是,又怎会做得出如此狠毒的事?这一点我早已觉得很奇怪了,始终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无花道:“但现在你已想通了,是么?”
楚留香道:“现在我自然已想通了,就因为她将你们的身世说了出来,所以你们才会知道彼此是兄弟,所以才会对你们的恩人生出痛恨之心,你们做出了那件事,不但是想称霸武林,也是想要报复。”
无花长长叹了口气,悠然道:“你实在是个聪明人,只可惜太聪明了些。”
楚留香笑道:“这句话我已听过许多次了。”
无花冷冷道:“但这次,却已是你最后一次。”
楚留香目光闪动,沉声道:“现在我已中了你的迷香,已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了,你难道真会向一个毫无抵抗之力的人下手么?”
无花一笑,道:“我本也不忍杀你们,但我却从你这边学会了一件事。”
楚留香道:“什么事?”
无花一字字道:“那就是一个人的心绝不能太软,否则他就要死在别人手上,你就是因为心太软,所以今天才会被我杀死。”
楚留香长叹一声,黯然道:“无花呀无花,我实在看错了你,一直都看错了你。”
只听“呛”的一声,无花掌中已多了柄长刀。
刀光如雪。
无花凝注着雪亮的长刀,悠悠道:“见识过迎风一刀斩吗?”。
楚留香苦笑道:“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见识啊!”
无花道:“这一刀杀人时,绝无痛苦,你甚至不会感觉到刀锋砍在你身上,我可以保证,世上绝没有一种比这更痛快的死法……”,他叹了口气,又道:“这已是我所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你不妨将它算做我对你的报答。”
然后,雪亮的刀锋,便闪电般向楚留香砍下
(未完待续……)
PS:PS:大崩溃了,完全不知道该写什么,现在这些都是水,下个月完本,经验吸取了不少,希望下本可以好一点儿,不让人失望。
弟兄们也别浪费点娘币了,看看D版得了!说实在的,心中有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