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涌听到“项师帅”三个字,不禁一怔,不知道哪里来的项师帅,抬头惑然看向项悍。
却听项本应道:“我已擢升师帅,独御一师。”
刘涌恍然,应诺。看来惨胜之下,作监军的项本却还是得到了认可。这时代一师大概可率众两千五百,也与最近这次剿匪军的人数相若。也许就是通过这次项本掌军后的反败为胜,让他得以升职。如果真是如此,刘涌也更加理解了项本为什么这么看重自己:这场胜利正是刘涌带给他的。
又看看季卓,想必手下尽皆惨死的季卓,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项悍继道:“如此你手下兵员便需填充,你自己可有所请?”
刘涌了解,项悍这是让他自己点兵了。这时候君臣之防还远没有后世那么严重,没有到兵无常将,将无常兵的地步,何况他这种基层领导,上下一心、士卒用命更为重要。用生不如用熟,自己手下的兵,如果原本就有用惯的,自然还是带着熟人,行事方便些。
刘涌吸口气,也就老实不客气,应道:“谢都司马厚爱!属下请现部人马相随,另此次剿匪军中左厢士卒,亦皆精锐,且赖此一战,多有战功,亦请拨于属下。涌感都司马及项师帅知遇厚待,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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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刘涌所请,项悍给了刘涌新的编制、人马以及他手下的令节。
他自己的令节,却因为已达旅帅以上级别,要依制待明日,到大司马府去领。项悍这时对他安排停当,意思是先让他整备编制了。
刘涌回到后军时,自己的旅帅幕帐也已经草草扎好,帐头是小了些,但毕竟终于有了**的办公室,刘涌嘬牙感慨。
刘涌上报的编制里,钱士锋与赵禹各为卒长领百人队;自己旧部一卒,刘涌亲带,命杨良和朱嘉各为屯长领五十人;其余两卒分别任命原左厢卒长王昱及何洪易率领,如此分派停当,各发令信。
手下这些人等若都升了职,杨良朱嘉一天前才升两司马,如今作了屯长;钱士锋赵禹一天前刚作屯长,今天又升卒长;王昱和何洪易以前虽是左厢卒长,但手下兵员不满,只是虚任,如今能从管辎重的左军提入后军已经欣喜,更何况编制中又填补满员,自然是个个欣喜。
刘涌环顾帐中六个手下,心中却知道包括他在内,自己这一旅都缺乏经验。项悍在大帐中也已经对他言明,此次编入他旅中的都是招募进来的新兵,不好生锤炼锤炼,难堪大任。如今既然已经坐到这个旅帅位置上,刘涌自然也起了些带兵的心劲,更何况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武功是立身之本,刘涌也不想虚废了这个修习兵阵的机会。
旅帅的札甲和以前屯长穿的比起来,自然是要精细漂亮很多。大部上了漆,两肩皮面处还钳了铜纹,做出两个怪物脑袋的形状。刘涌看在眼里,得瑟在心里,也不嫌热,穿戴整齐,往帐内一端,人模人样,很带感。
脸上整肃了下,端一端官威,对手下人喝道:“各位着力整备,明日辰时演兵!”
几人同时应诺,轰然一喝。
刘涌吸气: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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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混乱整顿,完毕之后,项本遣人来找了刘涌,要携他一同乘车入城。
“事情多啊,这几天我消停不了。”项本看着窗外景色,对刘涌道,“你倒是可以好好猫在军中,把你手下那五百人勤快练练,这是你以后起家的资本,可怠慢不得。今晚你安稳陪嫂夫人,明天去大司马府领节,才算真正上任,也还有时间回家宅。从后天起就不要再在城中了,新旅帅上任,总不是要做点勤恳的样子出来……”
刘涌应诺,随口道:“城中自然不会长住,师帅虽然给安排了宅院,但我那内子这些日子如今在不在彭城,也尚不知,我还须去查问……”他先前当然是一直盼着高陵君能把倩儿从彭城救出去,而今危机已去,平安回来,虽然说不上急色,但也真的希望能看到个熟悉的人,找点家的感觉,温柔叙叙。
“怎么不知?”项本看着他诡秘一笑,“嫂夫人不在彭城,该在哪里?”
刘涌一怔,看项本神色不对,眯眼道:“师帅……”
项本呵呵一笑,不卖关子,说:“本师帅早已经知道嫂夫人名姓及所在,派人将她从义帝府中接出来了。我们这便是走在向刘帅府上去的路上,到那里,就可以马上见到嫂夫人了!刘旅帅你不会怪我多事吧?”接着端正了些,缓缓道,“义帝府是非之地,你还是少去为妙……不过我很佩服你,嫂夫人一介隶女,你既不嫌其出身,还一直不负恩义。两人情义甚笃,不必受世事框束,远比我要自由,真真令我羡慕呢……”项本独自念叨完,伤怀去了。
刘涌愣怔,倩儿果然还在城中?!
这么说,高陵君还是失手了?
眼前又浮现出高陵君与他对话时那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心中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这个高陵君果然是不靠谱的。可不是么,不就是他对熊心举荐了更不靠谱的宋义么……
还好虽然高陵君没能把倩儿救出城去,但看来也没惹下什么要命的麻烦。听项本的说法,倩儿在义帝府中倒一直是安全的。
同时也对项本思虑的周全,对他照应的完备心生感佩,道了声谢。
旋即思及张良,如果倩儿没能成功出城,张良呢?
迟疑了下,觉得问一下项本也无不可,开口道:“属下听闻韩国司徒张良一直在彭城之中,是个贤德高人,不知是否仍在?”
项本讶然,眯眼看向刘涌:“你怎么,会对良叔父起了兴趣?”
刘涌挑挑眉头,没想到项本会这样称呼张良,随即想到张良和项伯的交情是相当地好,想必项本也早就与张良认识。
遂笑了笑说:“张司徒之名如雷贯耳,既然在城中,属下也多少听说,有想着得空前去拜会。”话一出口,方觉不妥。
项本摇了摇头:“有趣,你想找的都是些不能找的人,你不会也还想去找义帝叙叙旧吧?”
刘涌如被击中,不再言语。
项本看了刘涌一眼,笑道:“你只听说张司徒在彭城,没听说他的状况吗?韩国穰侯获罪被杀,张司徒也受牵连,哪是你能坦坦荡荡去拜会讨教的?”顿了下,又道,“当然,正如你所言,张司徒确是纯良高人,受那穰侯牵累,也是因忠获罪,家父也心中不忍,一直想要设法搭救。只是有趣,据说张司徒近日里突然消失了。”
刘涌眨了眨眼睛,这下彻底听糊涂了。
项本继道:“家父知道张司徒不见之后,笑对我说,以张司徒之才,真想脱罪出彭城,原也不用他老人家费什么心思,家父倒真的是白操心了。”
刘涌吸口气,项伯操没操心他不知道,自己可是真的为这事操了心了。
这么说,高陵君没能带走倩儿,却还是把张良带走了……
总不是张良真的有羽化成仙的本事,一溜烟飞出彭城去了吧?
项本补了一句:“你也知道如今不比以前,所有的龙也好,鱼也好,都在彭城,人多嘴杂,其心各异。你既然入了我的帐下,行事言谈就都要小心些,不要太过任意呀!”
刘涌看着项本那与年龄甚不相符的表情,应了声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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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现在刘涌面前的,是一座极为普通的秦汉时期前后两进日字形宅院,可能年久无人居住,看上去还有些衰败。
然而这地方地理位置要算不错,距离县府,乃至仍然正在兴建的霸王宫都不算太远。这里可是彭城,万邦上国西楚之都,想想自己穿越前天朝首府的地价,刘涌也释然了。
何况自己只是一个旅帅,现在虽然得了项本青眼有加的好处,地位很有些保障。但项羽显然一回彭城便大量动用了他在关中抢来的宝贝,加紧招兵买马,军力迅速扩充。刘涌手下新编入来的全都是新兵蛋子,便可见一斑。刘涌这个小小旅帅在西楚大军之中,实在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
项羽入关时虽然号称百万军,其实不过四十万,还被诸侯的兵力占去不少。诸王罢兵回国,各自把人手领去,项羽又将一部分兵力陈于关中以防刘邦,自己带回来的不过十余万众,但后来的单单西楚一国的军力便又增至近三十余万,显然征兵工作一刻没有稍停,也许项羽心中一直存在着危机感。
项本不肯入院,推刘涌下车之后,一脸笑意,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