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白玉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众人鱼贯而出。
大伙儿原以为看到的,会是销金窟最富丽堂皇的大厅,鲜花锦簇,但是眼前空旷的戈壁滩,让众人很是出乎意料了一回。不过没有人会在意这隔壁的荒凉与风景,万东流父子站在旁边,恭迎周文等人的到来,而在不远处一块玄虚的巨石之上,青色长衫的妖主正站在那里,出神的眺望远方。
看着万东流父子的神态,他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情。这号称**于人妖两界,从不偏袒任何一方的销金窟,却是早已经投靠了妖主!
周文曾经见过销金窟的繁华,也见识过万东流父子的豪迈。销金窟之所以能够保持繁荣至今,究其原因却是万东流一直坚持的**无争的原则。他们在人世妖界的夹缝之中生存,在帝释天和青原相争的大势之下依旧洁身自好,原本就是十分不易,倘若投靠了任何的一方,岂不是要将销金窟置于炭火之下,成为多方势力狩猎的最前沿?
周文只能够将这一切,归结为妖主的威武。
戈壁滩是销金窟最常见的地势,在群山之下,无数气候恶劣,连草木都不能生长的地方,便是只有碎石戈壁的存在了。举目望去,到处都是清一色的灰白石头,枯黄的沙粒随着风滚动着,将大地涂满了单调的色彩。在这一片荒芜之中,妖主站在一块巨大的碎石上面,背负双手,仿佛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一般。长风掠过,发出阵阵的呜咽之音,卷起了他的黑色长发。
他青色的长衫,仿佛是干涸的大地上惊心动魄的异样。他的周身折射着阳光的味道,看上去竟然稀释了炙热的温度。无数的天地元气在他身边跳跃着,如风一般飞舞,伴随着他的呼吸而流转。这片戈壁因为妖主的存在,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你看,这个地方如果能够变作沃野肥田,不知道会养活多少妖怪?”
妖主淡淡的说道,语气之中透着云淡风轻的叹息。
没有人知道他是向谁说话的,因此大伙儿都保持了沉默。那妖主回头笑了一下,冲着周文道:“怎么,一年不见,周公子倒是生疏了?”
周文并不是不想回答,因为他还处于震惊之中。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青原,但是这一次却大大的不同。因为修为不同往日,他的感知也越发强烈。眼前的妖主青原,却是无比真实的一个存在,尽管光线在他周围不停地变幻,勾勒出一个美轮美奂的光晕,但是光晕之中的妖主却是真的。
传闻中,青原不是不能够离开登峰造极台吗?
但是显然,眼前的这个妖主青原,已经走出了莲花宝鉴的虚幻,走出了周文的梦境。他不再是那个依靠莲花入梦,双目妖异的那个虚幻;他也不再是依靠周文传讯,与少主和竹文分别交手的那个投影,而是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触手可及的存在。
“妖主,你已经打破了束缚,离开了登峰造极台!”,周文长出一口气,终于是说道。
青原朗声一笑,道:“登峰造极台,只不过是我栖身之地。我若连自己的栖身之地都不能离开,怎能做这妖界之主?”
说完这话,他长身而立,缓步走来。妖主距离周文的距离有几十丈远,原本以他之能,完全可以瞬间既至,对于观神高手来说,几十丈的距离,简直不值一提,如举手投足一般轻易。且不说他了,就连冬公子这般人,也有寸尺天地这样的道术,在极短的距离内可以迅速移动,而周文学自夜叉王的空间瞬移更胜一筹。
不过这妖主却赤足而行,双脚踏在坚硬无比的碎石之上。众人都是修道者,每个人的眼力非比寻常,但是他们依然能够看得出来,这妖主没有使用任何的精气护身,却是赤足而行,每一步都是极为认真,款款而行。踏在戈壁之上,他的表情无比肃穆和满足,就像是踏在最柔软的绸缎之上,恬静而舒展。
在众人面前,他就像是一个苦行僧一般,执着而虔诚的体验自然与天地的一切。但是他又不同于苦行僧,那种超然的气质环绕周身,远不是那些身着破败衣衫,用血肉模糊的双脚来展示与自然的亲密接触的人,所能够比拟。
这便是妖主吗?
传闻中天地生养的万妖之主,命中注定的王者。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的事迹,只有周文清楚,这青原是多么强大,极西之海那强大如前牙的妖王们,都被妖主逼得走投无路,甚至不惜用血神流光术来冒险保命。而那一次,也仅仅是他的一个投影而已。
“我其实早已经能够离开登峰造极台,只是为了一件事情,耽误了时间”,妖主一面走,一面叹息,“若非这样,怎么会让帝释天在我们妖界横行无忌,专美于前!“
他刚说完此话,忽地有一人噗通跪倒在地,言语颤抖,却是万分激动。
“妖主!您是真的是妖主!“
说话那人,却是之前和猎人王一道,护卫白依依的妖怪洪叶。这个洪叶原本是周武的手下,被周武派来守护白依依到六扇门。按照势力所属,他应该是属于帝释天座下,刚刚好与这青原属于完全对立的一方。此刻的他却是匍匐在地,身后一条火红的尾巴微微翘起,搭在了肩头之上。
人们都知道,这妖界大势,却是帝释天和青原相争。一个号称天尊,座下九大妖王各个不凡,单单是一个周武和白月,已经让人们看到了他们的强横。其坐下的亿万妖怪,更是遍布妖界东南,执掌半壁天下。而另一个却是号称妖主,生来便是群妖之王,身负妖界一统的大志,气吞山河。
尽管这两个大人物都已经名满天下,但是说来奇怪,极少有人真的见过他们。周文也仅仅是因为花湖夫人的缘故得以与妖主的投影一见,并数次在梦中相遇。而传闻中,那青原是不能离开登峰造极台的,目前的出手也仅仅是用投影现身。至于帝释天,更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周文本来通过白月来向帝释天发出邀请,但是至今还没有回应。
没想到今日妖主现身,还没有施展丝毫手段,那个红叶妖怪却是忽然俯首叩地,仿佛见到了真正的主人一般。他毫不犹豫的抛弃了帝释天,转而向妖主献上自己最诚挚的忠诚。红叶是一个狐狸妖,周身火红,狐狸一族向主人宣誓效忠的礼节,便是将那尾巴搭在肩头之上,妖主不需要俯身便可以伸手触及。这尾巴是狐狸一族的弱点,把自己最重要的弱点毫无防备的暴露出来,可见其心志之明。
在场的人类具是吃了一惊,这妖主莫非真是上天注定,对妖怪一族有着巨大的影响力?还是这洪叶早有投靠妖主的心思,如今见了青原便是倒头就拜?
那青原并不为意,仿佛对这一切已经熟视无睹。那洪叶却难以自已,竟然是痛哭流涕,哭泣道:“没想到真有妖主,没想到真有妖主,我们妖怪一族终于有了自己真正的王了!妖主,红叶之前有眼无珠,竟然选择与您为敌,实在是万死莫辞!“
洪叶越说越是激动,最后简直泣不成声。众人看得越发怪异,相顾骇然。很显然,这洪叶是第一次见到青原,但是不知道什么缘故,他竟然笃定这青原的身份,便是妖界传说中的那第一无二的妖主。那么帝释天呢?这洪叶之前便是在帝释天那一方的,他有没有见过帝释天?
看着激动万分的红叶,青原叹息了一声,道:“这并不怪你。妖族千万年来,多少妖怪借吾之名,为祸世间,这才有了妖界四分五裂,战火连连的局面。我本应该早些出来的,妖界的当今局面,却是我之罪也!“
那洪叶连称不敢,就连那万东流父子,在听闻了妖主自责之语后,也是跪倒在地,竟都是泪流满面。在场的一干人类都是不知所措,心中越发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