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饭菜,看似已经凉了许久,却是半筷子也未曾动过。
牢房黑漆漆的一片,孙策看到这里,顿时将一个油灯放在了牢房木栏的前面,而这时……一个屹立端坐的背影,顿时出现在了前者的眼前。
“为什么不吃?汝这般下去,难道要甘心死在这牢中吗?”
孙策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忍,看着牢中那人的身子竟突然抖动了一下。
那人,虽然是背对着孙策,但全身破陋不堪的甲胄,依稀还能看到当时白银亮铠的威风凛凛,只是此刻对方身上的血迹,都已经风干了,留下的只是一个似倔强、似冷漠的背影。
忽而,牢房中,缓缓传来淡漠的声音。
“大都督未曾下令,云……岂能独食!”
孤寂的背影,豪气干云的神态,孙策眉头不乏触动起来,顷刻间,仿佛又让他想起了不久前的事情。
“岂能独食?子龙……果然忠义。”孙策说着,此时将手中的酒坛子放在了地上,看着牢笼中的赵云,兀自笑道:“那……子龙将军,可否与在下饮上一杯?”
“酒?”牢房里,一丝虚弱的冷漠。
“不错,这是那些狱卒喝的,酒算不上好酒,但是……呵呵,如今在这牢房之中,饮琼浆玉露岂不是一种讽刺?”
孙策笑着说完这句话,然而牢房中,赵云的身子依然是背影,没有任何想要动弹的意向。
半晌,赵云却是冷冷的道:“其实……丹杨一战,死的人……是你孙策。”
淡淡的几个字,孙策的身体突然一震巨颤,不知不觉间。竟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腰部一侧的伤口。
“丹杨一战!是我孙策平生!最感到侮辱的战事!亦是最不想打的一战。”孙策这般说着,目光不觉暗淡起来。
“哈哈哈哈哈……”
一声大笑,这一刻却是牢房中的赵云,猛然神情激动起来。
“大都督——!!你看到了吗?您在天有灵!看到这帮江东鼠辈!正如何死后虚伪!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之至也!!”
“子龙将军,我敬你是忠义之将,还请辅佐与我,我孙策必定不负与你。”
噗通一声,孙策跪在了地上。目视着赵云毅然的背影,无比心诚的说道。
大笑忽而在此刻戛然而止,赵云的一直端坐在那里,没有半分的动弹,只是淡然的说道:“大都督生前。云便曾言,黄泉路、阴曹府,赵云誓死追随,如今大都督身死……哈哈哈,我赵云!岂能苟活!”
“你当真?想要一心求死?难道就甘心死在牢狱之中?”孙策不觉有些惋惜的道。
只是赵云却说:“大都督曾经说过,为将者,马革裹尸。不负男儿气……”
“那既然如此!”
“可大都督还说!!低头贼寇墙头草,岂能为将乎!!!”赵云说完,没有无视孙策的话,显然前者把曹信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不足以为将者。又何谈男儿气么?呵呵,你们大都督,可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就算是死了。也能让手下的人,如此的忠心耿耿。”孙策将地上的酒坛。顺势仰头猛灌起来。
“孙策,你可知道我家大都督,是怎么看待你的吗?”
突然间,赵云的一句话,顿时又让孙策放下了酒坛,一脸的疑惑,更待着一份不难掩饰的激动。
“你们大都督?如何看我?”
赵云背对着孙策,缓缓回忆着……
(
“哈哈哈……子龙且看,我军只要从这条小道进发,便能直抵平都,平都乃丹杨薄弱一环,只要攻下平都,周瑜一定万般想不到。”
驱马来到曹信的跟前,赵云向着对方的指向看去,看到了一个平坦隐蔽的小道,不过赵云却是有些好奇起来,“大都督,恕末将有话要说,大都督你之前说,孙策乃江东虎狼,不可小觑,那为何要冒此风险,孙策此人并非不通兵法之人呐。”
确实赵云一辈子忘怀不掉的是。
曹信听到这话,猛然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正因为孙策是江东猛虎,奇袭平都,此一战虽看似对我军不利,但我敢断言,孙策绝不会逃避与我一战!”
“为何?”
“那是因为……他是孙策,我平生最敬佩者,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叔父曹操,另一个就是孙策,我要与他,决战平都!!”
)
牢房中,瞬息间一阵的寂静。
忽而赵云冷冰冰的话缓缓传来,“可你终究是逃避了那一战……”
“那是因为他是孙策……那是因为……他是孙策。”后者如是喃喃几句,神情萎靡,一阵触动,看着赵云此时的背影,瞬间引来无数复杂的神情。
赵云接着说道:“大都督未曾想到……你孙策会逃避那一战,更不会想到,之后……会发生那件事情,让大都督最后内外拒敌,面临进退两难之地,最终……含恨自刎……就像大都督临死前那一句话,小人……误我呀。”
“我孙策发誓,平生唯一佩服的,正是大都督曹信一人,不能与其堂堂一战,实非我所愿!”
孙策脸上透露出无尽的痛楚,似是背负了很多的后悔。
“孙策,我不会怪你,就像大都督所说,你终究是个英雄……你走吧。”
直到此时,赵云也没有转过身来,端坐着的背影,冷然高傲,没有任何失败的垂头。
断然从地上起身,孙策闭起双眼,直到看着赵云最后一眼背影……
“赵子龙,果真英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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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
“啊啊——!!!”
堆满稻草的马棚里,顿时传来一声嘶吼来。
“喂!瘸子!你醒啦?嘻嘻!”一个轻灵的声音,如水仙花一样的澄净容貌。曹信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对方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顾……顾二姑娘,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哼,这是我家!我出现在哪里是我的事!再者……谁叫你一早就大喊大叫的,刚才喊得算最大声了!怎么?又做恶梦了?”顾蛾鼻头轻轻一翘,咯咯笑道。
而这笑声,确实很好听。
“我……我其实……”
曹信的话还没说完,马棚外顿时又一个男子走了进来,不过看那模样似是跛了脚的。走路也有些一瘸一拐。
“怎么了?这位壮士?可是有何不适?”
一听那男子询问,曹信略微摇了摇头,说道:“无妨,只是……刚才做了一个梦……”
“梦见什么了?”顾蛾问道。
“梦见……梦见在一个牢房里,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对话……不过。其他的就没别的事情了……”
“切!就这样也叫噩梦吗?我看你胆子不是小的一丁点嘛!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小!”
“小蛾!就不要再刺激这位壮士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头部受了不小的伤,需要好好调理。”
“哦,知道了姐夫。”
曹信的下半身还是感觉动弹不了,一看到面前的这个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内心里总有着那么些亲切。
“这位兄长,不知尊姓大名,如何称呼?”此时,曹信下意识的问道。
“哦。我啊,呵呵,姓顾,也是这顾家村的人。你就叫我武大就行了。”
看到此人,面容平平。本能的直觉,曹信只觉得对方像是习过武,参过军,身上有种军人气,但这种感觉曹信却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对方身上有这种气息的。
只是冥冥之中,总感觉对此人很是熟悉。
“武大……武大?我……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曹信想到这里,却是突然感到脑袋隐隐作痛。
“你认识我姐夫?别说笑了,我姐夫可是在豫州参过军的人,你这么胆小,怎么可能认识得了我姐夫呢?”顾蛾在一旁吐了吐舌头,表示不相信。
然而曹信就是很肯定,仿佛在某个地方,某个地点,自己见过对方,或者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字。
但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壮士,你且不必在意,小蛾就是这样,平日里少了些管束,不识大体,还望见谅。”武大这时,不禁也是笑道。
“哼,姐夫,你又帮着外人欺负我!哼,不理你了!”
一看到顾蛾气咻咻的跑开,武大此时重新将目光放到了曹信的身上。
“壮士,还不知,可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姓名?”
曹信此时略微有些沉默,但还是摇了摇头,“惭愧,在下还未想起来,不过估计也快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做梦,不过在下的姓名……还不知道,只是,似乎在下也曾经从过军。”
“唉,也难怪了,如今这乱世,当兵的能有你这下场,也不算少见,只是壮士你从万丈悬崖跳下来,居然会没死,估计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我真记不得了,还是多谢武大兄相救之恩。”
“呵呵,也无甚大事,至少救了一个士卒,如果你是大都督曹信帐下的兵,那我武大救的便更值了!”
听到这话,曹信眉头一皱,不解的道:“为何这么说?”
“呵呵,我以前也曾从军于豫州,只是因在战场上被人打断了右脚,故此被迫还乡,若不是许都的大都督曹信给了我五十铢钱,呵呵,我们一家四口,至今还不知道怎么过,救你,也算是做一份还报吧……”
“五十铢钱?武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