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三人夹带着杨振一直往城内而去,一路上谁都没有说一句话,黑暗中看不出他们脸上任何的表情,但从急促的脚步声和笨重的呼吸来分析,他们心情一定非常紧张,杨振心中一直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应付他们,他们的所谓主人究竟是谁的疑问常盘绕在他脑中。
老丁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疑惑,急忙解释道:“杨大人不必心慌,很快就到了,等我家主人和你说了,你自然就会明白一切了。”
杨振沉默不响,他知道和他们再说也没用,只有随机应变了。所幸走了没多久,老丁就指着前方说道:“到了,就在前面亭子里,主人在那里等你,我们就在这儿守着。”
杨振抬眼一望,原来他们来到了一座河边,自己光顾着想心事,竟然没有发觉。京城之中有这样一条小河塘,却是非常稀有的,那河塘中有座亭子,中间似乎站着一位身材修长的女子,但她背对着这边,看不到面容。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如果退缩的话,传出去就会被人耻笑了。
杨振走到岸边,从那蜿蜒曲折的通道上向亭子走过去,走到离那女子一丈远时,他停住了脚步,然后假装咳嗽了声,说道:“在下翰林院杨振来了,不知道小姐是何人?为何要找在下?”
那女子闻听此声,款款转过身来,杨振发现她的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面纱,在夜色的笼罩下,几乎看不清具体的模样,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和那婀娜多姿的身体结合在一起,可以断定是一个标致的美人无疑。
杨振尚在腹想,那女子却缓缓走了过来,到了他面前,竟然作势就要给他下跪,口中说道:“杨侍读救我!”
杨振大惊,脑中不及细想,急忙伸手将那女子扶起,只感到双手触及之处一阵冰凉,这女子的肌肤竟然如此细腻柔软,他忙收回手,说道:“这可使不得,小姐怎可行此大礼,杨某万万收不起!”
女子却很倔强,仍旧要跪下去,而且还略带一丝抽泣:“杨侍读如果不答应的话,我绝不会起来的!”
杨振无奈,面对这样一位娇滴滴的美人,他实在发不出火来,只好说道:“你先起来再说,如果能够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义无返顾!”
女子惊道:“你说的话是真的吗?”口中说着,身体已经渐渐站了起来。
女子语气已由开始的忐忑不安变得带着几分惊喜了,她幽幽说道:“我的事情只有杨侍读能够帮得上忙,而且我相信也只有才肯帮我,因此只好厚着脸皮过来求你,因为我不想自己的一生就这样被毁了。”
杨振听了暗惊,如果真的如这女子所说,这绝非是小事,为何她会认为别人不能做,只有自己能帮她呢?他试探着问道:“我身无所长,小姐你怎么就认定我能帮你呢?千万不要耽误了你的大事,我可吃罪不起啊!”
小姐叹口气,说道:“杨侍读的大名,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您一贯见义勇为、锄强扶弱,我思来想去,唯有您才能、才会帮我这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
小姐说着竟然呜呜的轻声抽泣起来,杨振顿时感到手足无措,他最怕女人哭,特别是漂亮的女人,这简直会要了他的命!这小姐的话让他没有了退路,如果不出手帮她的话,那自己就成了见死不救、畏首畏尾的懦夫了,一个男人再怎么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位美人香消玉陨吧,虽然还不知她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想到此,他胸中不由得一股豪气油然升起。
“你不用哭了,我答应你,尽我所能帮你,不管你先要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告诉我才行。”杨振铿锵有力的说道。
“真的?”小姐破涕而笑,过了片刻,她整理了下思路,继续说道,“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我本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但父母早亡,所以家中大小事务都要听从族中长辈的安排,就连终身大事也不例外,他们见我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就想把我许配给一个肺痨患者,你想那人还有几天可活啊,这不是让我往火坑里跳吗?但是,族规如此,我只有接受的份,我不敢反抗,即使有怨言也不敢和人讲,可是,我实在不甘心,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也不想放弃。因此,才找到杨侍读,希望你想想办法,帮帮我这个可怜没人疼的人吧。”
杨振听了这小姐的诉说,又联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突然跪下行礼道:“公主殿下,请您放心,臣一定竭尽所能,为您排忧解难,必不让您受半点委屈!”
小姐惊得连退三步,手指杨振,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难道是他们泄露给你听的吗?”
虽然隔着层面纱,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杨振已经深深体会到了公主的内心感受,一个在封建社会三从四德道德观念教育下长大的女子,为了追求自己的婚姻幸福,偷偷摸摸的来找一个根本就不曾相识的男子帮忙,可说实在是胆大至极,如果被皇帝或者太后知道了,那她这辈子就永远会被指责,永远在耻辱中的度过,所以她才会如此惊慌。就算被下人知道了也会在背后指指点点,她也无法忍受的。
“公主不必惊慌,此事没人告诉给我听,这只是我的判断而已,您放心好了,我不会将今晚的事告诉任何人的。”杨振郑重其事的保证,以取得永宁公主的完全信任。
“原来是这样啊,你快起来,你的大礼我可承受不起,这事原是我要向你求助,本该我给您行礼的,怎么好颠倒过来呢?”永宁公主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想把杨振扶起来,但伸到一半,想想不妥,又缩了回去。
杨振站起身,柔声安慰道:“公主不必如此难过,您的处境和心情我都能理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既然您决定了不想按照别人安排的路走下去,一切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永宁公主惊喜的说道:“真的吗?你的意思是有办法帮我?”
杨振心中还在犹豫要不要将他正在实施的计划告诉公主,不过,他看了看愁容满面的公主以及那三个远远观望的家伙,决定还是暂时先不告诉他们。
“既然公主如此信得过我,将这样重大的事托付给我,那我必不会辜负公主殿下,此事容我回去细细思量,一定想个周全的方法,以解公主困扰。”
永宁公主略微感到失望,她本想杨振当场就告诉她解决的办法,但仔细一想,这也有点强人所难,虽然面前这人很有本事,但还没神通到诸葛亮那种多智近乎妖的地步吧。自己这样冒昧的找他来帮忙,他估计也会有后顾之忧,虽然口头上答应了,心底里还是会好好思量的,自己不多给他一点时间,反而会得不偿失。
“那一切就都拜托杨侍读了,您的恩情,我实在无以回报,但我会永远记在心头的,我会每天给您念经祈福,保佑您长命百岁的。”永宁公主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实在让人怜惜。
杨振听到她要报答自己,还以为她要以身相许了,不过,幸亏这样的桥段没有出现,不然他就无法应付了。想想她这样的公主也实在可怜,虽然贵为皇亲贵族,却连自己的命运都做不了主,表面上看去风光灿烂,其实背后的辛酸有几个人知道?不要说其他的,驸马都没几个人愿意做!
“公主请放宽心,您先请回去,三日之后我必有好消息。”
杨振没有一下子把时间说死,他估摸着三日之内事情应该有了眉目,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但至少暂时不会再有人去给公主选一个肺痨缠身的驸马了。
永宁公主看看夜色已深,要是太晚回宫,恐有不便,即使马上回去,还得上下打点才行,她点点头,说道:“那我就回宫去了,但愿杨侍读记得今日说过的话,三日后我让丁强过来找你。”
杨振知道她说的那个丁强就是强迫他来的老丁,他盯了老丁一眼,微微颔首,算是默许了,然后目送永宁公主离开,这时他才感到了一丝凉意,不知不觉,奔波了一天,竟然都那么晚了,他得赶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