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一片大好,敲竹杠之前的忐忑就散去了许多,看到等在酒吧门口的人是司马洋而非张家爷俩,也没有什么怨气,当然,就算流苏没有变着法的哄我,我也不会介意张家爷俩到了今时今日兀自端着架子自持矜贵的跟我摆谱,我有做小人物的自觉,虽然心眼儿不大,但真不觉得被人小觑了有什么可别扭的,或许是从小就遭了太多太多的白眼,又或者是被楚缘那小屁丫头小觑打压了十来年,早就习以为常了,就算将来有一天天上掉馅饼把我砸成千万富翁或者亿万富翁,我大概也不会在意这些不疼不痒痒的东西,这是老爷子难得认同我的优点,也是后妈罕见对我的不满,老爷子说这叫豁达做人、不拘小节,后妈则说没脾气的人将来肯定不会有出息。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豁达,但我知道我绝对不是没脾气,三小姐那牛人多厚的资本?张家爷俩再赞三辈子恐怕都没有她真实资本之一二,但那臭婆娘小觑我,我就非常计较,一肚子怨火,我早晚会喷她一脸。[]
印象里司马洋并不是一个好色的人,即便八卦如小宋佳,也没刨出过他在公司内外有什么花边,但是看到流苏的时候,他却有一分让我很不爽的失神。情绪外露与城府深浅无关,与占有欲有关,我一向坦白我在这方面是头不怎么理性的牲口,不然也不会在风畅总部大楼最神圣最壮严的会议室里,将端木流水打成一个新鲜的木乃伊。
司马洋敏感的察觉到了我目光中趋于牲口化的野性躁动,警惕一闪而逝,旋儿问心无愧的淡定笑道:“我不是第一次见程小姐,但以前的感觉就是一个美女,直到今晚才忽然有种眼前一亮的惊艳,原来程小姐不止是个美女,还是一个如此妩媚动人的美女,呵呵,楚兄别误会,我是纯粹的欣赏,外加十二分的感慨,原来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睁眼瞎子。”
说罢,还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
程姑奶奶是个挨得了骂却禁不住夸的主儿,所以墨菲极尽尖酸刻薄的挖空脑子里所有能用得上的词汇讽刺她一个钟头,说干了自己的口水,姑奶奶也不会脸红一下,反而呈愈战愈勇之势,但司马洋夸赞她一句‘妩媚动人’,就能羞得她无地自容,一方面是因为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的妩媚很大程度来源于方才在车里那段不能对人言的旖旎,可更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她对自己是个美女的事实从来都没有正确的认知,这丫头将对自己胸部小的不自信和超级自卑放大到了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程度。
与周围那些或时尚或非主流打扮的美眉相比,程姑***衣装打扮并不出彩,简简单单的马尾辫,没化妆,也没戴首饰,黑色的修身小西服,白色的高腰铅笔裤,因为不上班,特意穿了一双平跟浅口的尖头小皮鞋,生怕自己海拔太高太惹眼,抑或是和我站在一起不般配(尽管如此这个经常撒谎称自己光着脚只有一米七五最多不超过一米七九点九的女人站在我旁边,还是比我高了两三公分的样子),当一个女人刻意掩饰自己足以拿出来炫耀的傲人资本,却依然不可避免的吸引周围异性们的眼球,便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证明她的天生丽质了。
莫说司马洋觉得自己是睁眼瞎,听他如此一说,我觉得我比他还睁眼瞎...这么一祸水在我身边五年不设防,我怎么就能忍得住没把她给吃了呢?
当然,司马洋那声叹息,是有意无意的暗示我‘睁眼瞎’这个词还有另一层意思,我听得出来。
我并不着急进酒吧,司马洋也不急着带路请我进去,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我。
流苏蹙了蹙眉,“他不抽烟。”
司马洋微微笑着,并没有将递烟的手收回去,就如同他一直挡在我前面,没有让开的意思一般,我拍了拍流苏的肩,接过了那根香烟,司马洋掏出火机,欲替我点燃。
我身边从来不乏禁止我抽烟的女人,紫苑,后妈,楚缘,然后就是流苏,见我反常的去迎司马洋的打火机,她便要制止,却听凑近点烟的司马洋小声说道:“酒吧里外都有林家的人,人数我不清楚,未必真敢动手,但也未必不会动手,张副董放不下架子没出来等你,是一个不错的理由,你现在就带着程小姐离开,这些家伙来不及搞清楚状况,肯定不会贸然对你出手。”
流苏大惊,本能的想要四处观望,我使劲捏了一下她的肩,借着司马洋为打火机挡风的手掩护,道:“别慌,哪儿都不要看,有我在呢,没事。”
流苏果然哪也没看,但无法掩饰对司马洋的怀疑,“姓司马的,你什么意思?出卖主子?”
“我是个打工的,只有老板,没有主子,”司马洋自己也点了一颗烟,吐了个烟圈,脸上仍是那副客套的微笑,声音不大,但语气坚定,“我卖的是劳动力,不是命,挺而走险的投资我敢,挺而走险的犯罪我不敢,滴水之恩我涌泉相报,但决堤放水淹死人这种事我干不了,不是有良心,而是没胆子。”
我不会抽烟,呛的咳了一口,流苏忙帮我拍背顺气,小媳妇一样的体贴贤惠,倒不怎么在乎司马洋的回答,这让司马洋有点哭笑不得。
我问道:“想通了,重新站队?”
司马洋反问,“胜负分晓之前重新站队的诚意,是不是好过失败以后同情性质的招降和被招降?”
我想了想,点头,“是。”
司马洋与我对视片刻,齐声大笑。
“我是不是很可耻?”笑声一敛,司马洋的脸上是自嘲与自责。
“好过一条路走到黑。”我没否认,因为否认了才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张家早就外强中干,隐患重重,司马洋若不是那种执着于‘忠诚’和‘恩义’的人,即便不被老墨拉拢,也大可跳槽脱离这充满纷争的苦海,以他的才华横溢,到哪里都会发光,没理由陪着张家在沼泽里越陷越深。
司马洋叹了口气,无法释怀,但愧疚却不懊悔,“回去吧,龚凡林的事情,张家人看起来干脆爽快有诚意,其实是怕极了的反应,十三城计划没捞着便宜,这当口再将张少爷折进局子里,张副董非得疯了不可,这里面有些事情你不清楚,把电话留给我,晚点我联系你,再细细跟你讲,现在,赶紧走。”
我想学司马洋吐个烟圈,不成功,有点失望,“张少爷栽进去,张副董就更借不到钱去还地下钱庄的高利贷了,对吗?”
司马洋健硕的身体也不禁猛的一震,“你怎么知道的?!”
我笑而不答,司马洋不愧有着老墨都爱惜不已的脑袋瓜,“草,柳晓笙那贱人!”
我不置可否,道:“忍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轮到我反击了,哪有不给他们来个下马威反而被他们吓回去的道理?我不是来敲退堂鼓的,我是来敲竹杠的。”
司马洋皱眉,瞧了一眼我身旁的流苏,“楚兄,我说过,现在你是狼,张副董是羊,可羊的身边养了一窝狗,你身边却是个柔柔弱弱的姑娘,且不说好汉敌不过人多,万一程小姐有个闪失,你不心疼?”
我将烟头丢在地上捻灭,捏着流苏的下巴,一如大学时那般气死情敌不偿命的耍流氓道:“妞儿,怕吗?”
流苏还是那个我熟悉的流苏,不怕事儿大,就怕不热闹,只不过眼中除了兴奋雀跃和近乎盲目的信任,又多了一种色彩——不再掩饰的爱慕...
“有你在呢,不怕。”
司马洋愣了愣,失笑,“不是你疯了,就是程小姐疯了,如果你们俩都没疯,那就是张副董疯了...改天你约地方就是了,何必今天冒险?”
“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你,是张明杰,不管有没有埋伏,我都会转身回家,不是看不惯张力摆架子,而是我不得不摆架子,但司马兄你在这里,我就走不得了。”司马洋不解,“为什么?”
“我想把你从张力身边拉到我这边来,就总得证明一下我有值得你这么做的资本吧?”
司马洋一怔,旋即放声大笑,笑的流苏莫名其妙,好一会,他才擦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低声道:“好,好!楚兄,你是条狼,真是条狼!我越来越欣赏你骨子里的狼性了!上次江玉与你打赌,我便有点心痒,今天咱们正好赌上一把——你今晚若能毫发无伤的走出来,还能让姓张的吃个大鳖,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司马洋从此就为你马首是瞻!”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我不喜欢赌,但我这个人,赌运一向不错的。”
“我信命,赢了你,是我的运气,输给你,就是我的命!”
击掌为誓。
进酒吧的时候,流苏偷偷问我,“司马洋为什么说赢了你是他的运气,输给你是他的命?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背叛张力吗?”
“不是,不管输赢,他都会背叛张力。”我握紧了流苏冰凉的小手,只回答了一半,还有一半没答。
司马洋说的是,如果输给了我,便从此为我马首是瞻...不是老墨,也不是风畅。
所以他才说,赢了我是运气,输了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