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伤号,脑袋上仍缠着绷带,今天应该复查,却不是在这家医院,原因只有一个——这里太贵。
我不知道北天有没有最好的医院,但我知道这里一定是北天最贵的医院,贵到不剩一丁点人味儿,那些本该被称为白衣天使的人朝你笑一笑,能让你比见了死神还要毛骨悚然,这里没有消毒水的气味,即便有,也已经被铜臭味所掩盖,在医生护士的眼睛里你看不到救死扶伤的慈悲光芒,能看到的是他们恨不得将你口袋里最后一分钱榨干的赤果果的**。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主观感觉,因为我之前曾来过一次,同样是拎着水果篮,给三小姐的表兄菲利普先生道歉,院方专门派过来一个专家小组轮番用晦涩深奥的专业术语来轰炸我这个穷光蛋,一本正经义正言辞的夸大着病床上那位大口大口啃着苹果的有钱人的病情,让我实在没办法不对这家医院的医德心生偏见——我实在没看出来那货除了贴了一条创可贴,还接受过什么其他的治疗...
不过作为消费者,我相信那天菲利普先生是非常满意院方的服务态度的,就像院方满意他在医院的消费额度一般...
但是,与无病呻吟的菲利普不同,苏大少伤的是真不轻...
我们在vip病房外遇到了种子酒吧的马经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故而不觉得惊讶,倒是有点惊奇,不晓得是不是哥们的错觉,远远看到他时,伫立在门外的他那高高瘦瘦的身影是极挺拔挤伟岸的,似乎是看到我以后才佝偻下去的,早上听司马洋描述这货的光荣历史时,我对他多少有些畏惧,可面对面时,他那一脸奴才相,甚至让我无法回忆起早上的那种感觉,哪怕我明知道他现在是戴了面具的,司马洋描述的才是真实的他...果然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货演技之逼真,已经让我混淆了人生与戏。
三小姐养的都是些什么人物啊...
老墨不认识马大雷,见他举止卑微,误以为他是个小角色,只是出于礼貌的微笑点头,马大雷也无意自我介绍,看了看我手里提着的水果篮子,笑了笑,转身敲了三下门,‘当当——当’,不轻不重,只是中间有个别扭的停顿,旋儿小声对我道:“那一脚踢的真不错,不但漂亮,也有劲儿,苏爷虽然早就离开了部队,但军人的生活习性没丢下,看眼神就知道,老实说,换做我,即便是偷袭,也没有一招ko他的把握...厉害,真是厉害。”
马大雷脸上的欣赏和口中的赞美,都是针对天佑的,老墨却不知道,一阵气苦,差点又忍不住冲我抡拐棍,但相比之下,他还是更惊讶,本以为守在门外的马大雷一定是苏爷的手下,却没想到这个手下竟然夸赞起‘我’来。
听里面无人应声,马大雷又敲了三下,仍然是前两下连着敲,最后一下顿一顿,节奏感极差,此时我便知道里面大概是不会轻易开门了,趁机问道:“苏爷怎么样了?”
“问题不大,都是硬伤,没内伤,断了几根骨头而已,顶多躺几个月,摔在桌上了,如果是直接摔在地上就不好说了,”表情还是那副恭敬谦卑的表情,但语气里却颇有一些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道:“那位爷好面子的紧,愿赌服输,昨晚手术麻醉之前特别交代我放话出来,就说他主动请您共饮并投缘结为知己,却决口未提自己受伤的事情,也没让我通知京城方面,十有**是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怎么说曾经也是京军区的尖子兵啊,所以楚爷您待会没必要将姿态放得太低,这件事他不愿意提,别人就是想问也不敢问。”
望着马大雷的黑眼圈,我讪笑道:“马经理一整晚都待在医院里吧?呵呵,外面都传开了,说我暗算苏爷致他重伤,这叫‘绝口未提’?这不就是逼我来赔礼道歉吗?我都不敢不来了,我还敢摆高姿态?好家伙,惹恼了苏家,那些陪着我遭了池鱼之殃的,不把我生吞活剥了才怪。”
老墨听出我这话是冲他发牢骚,连连摇头,知道我心里还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龙珊也幽怨的瞪着他,那表情像极了老爷子骂我时在一旁对他敢怒不敢言的后妈。
听里面还是无人回应,马大雷也不再继续敲门,似乎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对老墨龙珊歉意的笑了笑,示意他们再稍微多等一会,然后才对我说道:“说您暗算重伤苏爷的谣言,是我放出去的。”
“你放出去的?”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楚爷勿恼,先听我解释,”马大雷淡然笑道:“苏爷心胸不够宽广,可自尊心极强,正因为我放出去的谣言不是他说的,所以事后有人问起他,哪怕是苏家人问起,他重伤入院是否是糟了您的暗算,他也会干脆否认,怕您笑他输不起——墨董事长陪同您一起来医院,证明您已经知道了苏爷的身后的背景,一旦招惹上,麻烦是少不了的,呵呵,这个小手段看似简单,却是最实用的,让两条相互矛盾的传闻一起传出去,事关京城苏家的名声,苏爷势必要高调澄清,届时他承认了第一条否认了第二条,就等于公开承认他与您是友非敌...”
马大雷尚未说完,便被老墨叫好打断,老墨与龙珊都是聪明人,苏逐流公开承认与我是友非敌意味着什么,他们是最清楚的,这完全就是一次建立在合理利用基础上的个人炒作!即便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好处,至少也得到了扯虎皮做大旗的资本,还是赚到了。
这是简单的小手段吗?未必!这是摸透了苏爷的性格,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攻心术!相当的高明!
我不像老墨与龙珊,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是你家大老板的主意吧?”
马大雷没承认没否认,含含糊糊的说道:“大老板因为一些原因,不便介入楚爷与苏爷的事情,小老板为此就吃了些苦头,昨晚被大老板叫过去狠狠修理了一顿,呵呵,到底是年轻啊,这些蝇营狗苟尔虞我诈太复杂了,她不懂,不过我也没资格说这些,咱是个大老粗,更不懂。”
我心中暗叹,看来仇媚媚之所以鼻青脸肿,确实是三小姐所为,马大雷也婉转的承认,他与仇媚媚是想不出那种主意来的。
“马爷过谦了,昨日不识君,今天才知道,马爷您是大隐隐于市的一条蛟龙啊。”
“落难小卒,蒙大老板收留才有幸苟且偷生,‘马爷’这称谓实在担当不起,楚爷莫捧杀了小的,”马大雷诚惶诚恐道:“人如一叶浮萍,闯荡过,见识过,才知道自己的斤两,现在回想年少轻狂时,就是井底的一只蛤蟆,不知天高地厚,以马某之才,能为小老板看家护院,已是大老板莫大的抬举了。”
倘若不是此货真的就是这么没出息,便是他的演技真的太好了,能将自己贬低到如此程度还一脸的自知与满足,并为自己的自知与满足洋洋得意,老墨与龙珊皆露出轻视鄙夷的神色,而这货非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相当欣慰于别人对他‘忠犬’的定位,似乎‘好狗’这个词真的是对他最大的褒奖一般...
哥们很无语,更纳闷,三小姐究竟是怎么将一个亡命徒的菱角磨平的?这货身上哪里还有半点军人的铁血风范或者黑+道的枭雄气魄啊...从马大雷对苏爷的态度可以看出他骨子里仍有那种无法无天的狂妄,所以我才费解,能完全将他降服,甚至让他膜拜的三小姐,到底有着怎样的人格魅力?
话说...我真没觉得那个脾气又臭又幼稚的女人有什么魅力,哪怕是一丁点...
“我不叫您马爷,您也别叫我楚爷了,”我道:“小弟才是井底的蛤蟆不知天高地厚,没闯荡过也没见识过天大地大,仍在年少轻狂时,惹的祸比兜里的钱多,还总是麻烦别人帮忙擦屁股...”
“敢惹祸就是本事,别人不敢惹的祸你敢惹就是本事,惹了祸自己擦屁股是本事,有别人帮着擦屁股也是本事,”马大雷一脸认真的讲着他的歪理,“苏逐流为何能让人叫他一声苏爷?就因为不管是他惹别人还是别人惹他,最后都是他站着别人躺着或者跪着,现在是他惹了您也好您惹了他也好,他躺着您站着,那您就是爷。”
我草...这货叫我一声‘爷’,其实只是感谢我让苏爷吃了鳖吧?
马大雷淡淡一笑,回身再敲门,还是三下,前两下和最后一下之间有个明显的停顿,里面终于有人应道:“进来吧。”
是个女声,马大雷正要开门,我低声对他道:“楚小花在里面吗?如果不在,让她也滚过来吧,人都在,正好说明白喽。”
马大雷一怔,我推门而入。
除了躺在床上的苏逐流,屋里只站着一个仇媚媚,虽然她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但胸部的辨识度实在太高了。
小+乳+牛故作惊喜的迎上来,“楚哥哥,不好意思,我昨天摔了一跤,脸花了,早上在楼下碰到时你也看到了,我不知道是你,刚才忙着遮掩,让你在门外久等了...”
她想给我一个拥抱,我让她拥抱了水果篮,扫了一眼病房,不等老墨与龙珊反应,大声喝道:“躲在洗手间里的是闵柔还是郑雨秋?给我滚出来!”
【ps:忘了某天是七夕,为此付出了极惨痛的代价,不浪漫的男人注定是悲催的产物?讨厌一直给予的角色,从不奢望被尊重,只需要一点点理解,不晓得有没有比这更低的幸福的标准,却悲催的感觉到原来这也很高很高...
欠债还得拖着,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