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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的摇签声过后,一枚竹签从签筒中跳出,落在青砖地面发出悦耳的脆响。
“这次是玖陆号签。”
挥手间竹签仿若受到招引般跳入手中,法海随意一眼扫过,转身从旁边的木架上翻出对应的签纸递给了许默。
上面依旧还是十二个字。
——无意近在咫尺,有情远隔天涯,
“法海禅师,能帮我解一下签吗?”
经过上一张签的事情,许默对自己在猜谜方面的智商已经彻底放弃了。
法海接过签纸看了一眼,微微笑道:“许施主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两个人的行踪。”
法海将签纸重新还给许默,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道:“许施主,若是寻人,此签是枚下下签,主凶煞,若是施主不寻倒还罢了,若是执意寻找,只怕找到要寻之人那一刻,便是yin阳永隔之时……”
许默愣了愣:“法海禅师,此话当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
许默久久不语,尽管理论上来说,这幻境中不该出现这种无解的必死局面,但法海这个大能之言却也由不得他不信。
天sè已晚,许默谢绝了法海的留宿邀请,孤身一人下了夕照山,连夜返回钱塘县家中。
李宫芙等三女始终担心许默会被法海刁难,甚至扣押,天sè微暗时便一直守在家门前等待,远远见到许默的马车才算放下心中的大石,赶忙上前将许默迎进大门。
“相公,喝碗银耳雪梨粥暖暖胃,盼儿姐中午便熬好了,一直在火上热着呢。”李宫芙搅动着调羹吹散了表面的热气,将汤碗小心递到许默手中,迫切道:“相公,这次去金山寺是否有收获?与那法海谈得如何?他肯放小白和小青吗?”
与法海聊了整整一下午,茶水灌了不少,正经东西却是一点也没吃,许默也确实是饿了,几口扒光碗里香甜的米粥,抹抹嘴道:“这水漫金山便是法海给白素贞挖下的坑,好不容易才将白素贞抓起来,怎么可能单凭我几句话就放人?我这次去也不过就是试探一下法海对于这件事的底线……”
“那法海怎么说?”
“法海要将白素贞和岑碧青永镇雷峰塔下,永世不得出塔,除非雷峰塔倒,西湖水干。”
顾盼闻言手一抖,端粥的托盘险些掉落,失声道:“雷峰塔历经百年风雨坚固如昔,那西湖之水更是存在千年也不曾干涸,那法海不是要把小青和小白一直关到死吗?也太狠毒了!”
许默长叹一声,忽然一拳捶塌了茶桌,喝空的粥碗也随之打翻在地碎成数瓣,神情中尽是懊恼。
“相公莫急,要不我们跟那法海拼了吧!反正那雷峰塔镇得住妖类却不能奈何我们,至于那法海,大宋国法如山,他难道还敢在光天化ri之下杀人不成?”李宫芙义愤填膺道。
许默苦笑着摇了摇头,事情要真有李宫芙说得那样简单就好了。
那法海身为一代佛门高僧,不可妄开杀戒确实是他的最大弱点,但无奈对方佛法高深,法力高强,白素贞引来的滔天东海之水都能拦在金山寺外,难道还拦不下几个区区凡人吗?
就在众人对营救青白二蛇一筹莫展之时,严婉却反复默念着法海留下的那两句话,心中似乎隐约抓到了什么。
“好了,相公不总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嘛,来ri方长,总会有办法的。”顾盼见房间中的气氛愈发沉重,赶忙解围换了个话题,“相公,你不是说去金山寺求签的吗?林亦静的另外两个jing神投影有下落了吗?”
“签求到了,正好你们也看看吧。”
许默将那张签纸从怀中掏出,递与三女依次传阅,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说不定自己看不懂的诗句,李宫芙等人能看出些许端倪来。
“无意近在咫尺,有情远隔天涯……这是什么意思啊?”李宫芙不解的抬起头。
“是啊,近在咫尺,好像是说能找到,而远隔天涯,又好像是说找不到……这签到底是说能找到还是找不到啊?”顾盼显然也不比李宫芙强到哪去。
“婉儿,你怎么看?”
三女之中,当属严婉的智商和文学修养最高,许默只能将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严婉盯着签纸上的短句,沉思许久,道:“我从来没解过签,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暗语……我只是觉得,这句话好像是在提示,另外两个林亦静的分身并不需要特意寻找,时机到了自然会出现,如果主动去找,反而会yin差阳错导致与此二人失之交臂。”
“咦?好像是这个意思……相公,我觉得婉儿妹妹说得有道理。”
顾盼和李宫芙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许默也暗暗点头,严婉的分析倒是与法海的解签不谋而合。
只是不知为什么,许默隐约感觉,这两句话的意思似乎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既然一时间想不出营救青白二蛇的办法,又不能主动去寻找林亦静的jing神投影,许默便只好带着李宫芙等三女在家中先安顿下来。
既然要长期在此地停留,家中的一切便需要重新整理。
原本的被褥被洪水浸泡早已不堪使用,即便清洗晾晒也无法祛除那种带着古怪恶臭的霉味,索xing全部丢弃换新。
窗纸也绝大部分被水泡烂,需要撕掉重贴。
家具虽泡得有些变形,但全部更换也不太现实,除了一些被水冲散完全无法修理的,绝大多数抬到院中通风暴晒,倒还可以勉强继续使用。
要做的事看似不多,却极为琐碎,并不是有着一把力气就可以短时间内完成的,特别是改建过的许家老宅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有三间瓦房的小院子,数十间大小房屋的整理翻修更是需要大量的人手。
若是以往,许默只需花上少量的钱雇些短工即可,但此刻的钱塘县不说是十室九空,一场大水也是令人口锐减近半,几乎家家都忙着办丧事,想找个雇工几乎难比登天。
无奈许默等人只好自力更生,忙忙碌碌折腾了近一个星期,才算将宅院基本恢复了原样。
这ri,李宫芙等三女一早起来便去坊市挑选布料赶制过冬的棉被和衣物,许默则蹲在房顶上逐一修补着缺损的瓦片,不时起身望向城内街道上来往川流的人群,感叹着人类恢复能力的强大。
刚修补完最后一间房顶,许默便忽然听到临街的院门传来门轴那吱呦的滑动声,但却没有脚步,似乎有人从外面推门却没有进入。
许默不禁暗觉怪异。
他在家中时,院门是从来不插,若是李宫芙等家中妻妾回来往往都是直接推门而入,若是牛叔等邻里街坊,则多是在门口拍门或直接喊上一声,若是蟊贼……也没那个脑残到会直接走门。
可这门开了却没人进的情况,却还是第一次遇到。
许默也懒得瞎猜,直接从房顶跳下来,穿过堂屋走进前院,他倒要看看是谁在自家门口装神弄鬼。
刚进庭院,许默便看到临街的正门半边被完全推开,一名身着纯白sè纱裙的俏丽少女正谨慎的探头向院内张望,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之sè。
尽管身形容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但那种血脉相连的熟悉和亲近感却是时间无法抹杀的。
是许仙儿。
她终于在离家九年之后学艺归来了。
“大……哥?”
尽管早已看到从堂屋中走出的许默,但门口的许仙儿却似乎不敢相认,许久才迟疑着问了一句。
被师傅带上龙虎山修行九年,直至近ri许仙儿才被获准下山回家拜祭,她按照师傅给出的地图找到了当ri掩埋许默的山坡,可惜到达时却发现此地早已被洪水冲得面目全非,根本无法找到许默的坟冢。
无奈之下,许仙儿只好就地烧了些香烛纸钱,草草的进行了拜祭。
之后的许仙儿本想直接回龙虎山跟随师傅继续修行,从此远离凡尘,不问世事,但心中却始终割舍不下与许默的那段兄妹亲情。
斩不断世俗尘缘便难以专心修道,为了与过去的自己做个了结,许仙儿决定去钱塘县走上一遭,最后看一眼那个曾经生活了九个年头的家。
一晃九载,许仙儿本以为曾经的那个家应该已是破烂不堪,甚至可能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但却没有想到再次见到的却是一座偌大的园林豪宅。
许仙儿瞬间出离愤怒了。
老屋虽破,但那毕竟是父母留给他们兄妹的唯一遗产,白纸黑字的地契尚在衙门留有存档,没想到九年不见,心中唯一的羁绊却被一座陌生的大宅所代替。
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毁掉她对哥哥的最后一点记忆。
许仙儿出手便要直接劈碎大门上的牌匾,但那金光烁烁的“许府”二字却让她下意识的收住了手。
因为她记得很清楚,整个钱塘县内只有他们这一户姓许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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