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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哪来的?”
即便是简略地图,在这个时代也是稀罕物,更别说这种军用级的地图,那绝对是有钱都没地方买的好东西。
可偏偏许默就不记得家中有这样一张地图。
“是我画的。”
严婉语出惊人,许默不由得有些震惊,要知道,这可不是文人墨客闲来无事时画的“岁寒三友”什么的,多一笔少一笔无所谓,这可是地图,手一抖都能抖出好几十里的误差来,这严婉不会是随便画着玩的吧?
“我在金国皇宫中曾看过金宋两国的地图,闲来无事就按记忆画了一幅,其他区域虽未必准确,但两国交界一带的情况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见许默面露不解,严婉赶忙解释道。
金国皇宫会存有军用地图倒是在情理之中,但严婉这么一个宫女怎么会对这种她根本用不到的东西如此关注?这又不是文字形式的书籍,过目不忘这种能力对于地图这种毫无规律可言的复杂图形是毫无用处的。
许默虽心存疑惑,但却也没有追问,一直以来他都隐约感觉严婉身上似乎隐瞒了什么秘密,但既然严婉对他从未有过恶意,他也便不打算去干涉严婉的**。
“这,还有这,都是金军可能的出兵路线吗?”
许默指着地图上几条红色的线,这些线条一路穿过地图上的长江,最终汇聚到了大宋的都城临安。
严婉点点头,道:“建康府一带是金军目前的主攻方向,但为了打破大宋水军的隔江封锁,金军必然分兵渡江,最有可能的突破点便是江州和扬州两地。”
“有没有可能从沿岸其他地方登陆?”
“这个不可能,金军的目的是灭宋,而不是对宋朝进行骚扰,若要保证大军南下,就必须保证一条畅通的后勤通道,除了这两地外,皆是荒山野岭,根本无险可守,万一被宋军抄了后路,金国就算有百万大军也得不战自溃。”
许默隐约记得,古代的交通条件没有现代那么好,无论是行军还是压粮,都得严格按照一定的路线行进,不是说像即时战略游戏那样随便一点就能直线跑过去的。
看来果然是术业有专攻,自己真心不适合做带兵打仗的将军。
“汉文,你来找我,应该是已经拿定主意了吧?”
严婉随手将地图收起,坐到床边,双手交叠搁置在淡绿色的长裙上,那种优雅仿若已经深入骨髓。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许默笑了笑。
“我来猜猜……”严婉葱白般的玉指在大腿上轻弹着,仿佛在敲击着某种优美的曲调,“虽然你心里很清楚混水摸鱼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你选的应该是借势发力。”
“哦?何以见得?”严婉虽已经猜到正确答案,但许默还是想考考她。
“因为你这个人没有一颗霸者之心。”
许默苦笑,这严婉说话还真是一针见血。
若选择第三条路,就难免要和大宋开战,许默不想仅为了一己之私,手上却沾满大宋百姓的鲜血。
“虽然你这种人很迂腐,但我很喜欢你这种人。”严婉将手轻轻覆在许默的手背上,毫不掩饰神情中的赞许。
“是吗,我还一直以为你喜欢那种杀伐果断的英雄人物。”许默总觉得严婉是在安慰自己。
“突破底线很容易,但想要一直坚守底线却很难,不是吗?”
严婉的回答很有哲理,甚至连许默自己都顿觉形象高大了几分……好吧,尽管他没那么高尚,只是长久以来养成的规则意识在作怪。
……
江南,临安府。
尽管与金国再次开战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大宋,但这里却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完全看不出任何战时的紧张气氛。
也不能怪临安的百姓如此麻木,天子脚下总会比其他地方多那么几分安全感。
但在这片似乎国泰民安景象的背后,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眼下的局面究竟到了何种糜烂的地步。
临安城东大街的招贤馆外,一顶软轿轻巧的停在门外,轿帘从内部掀起,轿夫赶忙上前将轿内之人搀扶出来。
轿子内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方面阔耳,长须飘然,虽算不得风流倜傥,但眉眼间也别有一番威严。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一身紫色官服,曲领大袖,腰配鱼袋,却是四品以上文官才有的装束。
“这都快十一月了,日头居然还如此毒辣,都说江南好,只是这天气实在可恼。”
中年男子接过轿夫递来的汗巾在脖颈和额头简单抹了两把,出身北方的他至今还是受不得江南这闷热的气候,不由得怀念起当年还在汴梁城时那清爽的秋季,可这种事心中想想也就罢了,若是流传到官家耳中,指不定就被直接发配了。
说到发配,以往的犯官发配都是统一发往岭南,现在金国大军压境,长江防线岌岌可危,远离临安的岭南反而还成了好地方,朝中不少同僚私下谈起时,时常懊悔当初怎么没想到发配岭南这一招,待到官家反应过来,再发配的地点就都改成长江沿岸一带了。
好吧,做人要知足,至少比起那些粗鲁的武夫,自己这些文官此刻终归还是安全的,而且这里又是天子脚下,若是当真万不得已需要跑路,跟在官家身边难道还能吃亏不成?
正想着,招贤馆内匆匆走出一文一武两名官员,文着红袍,武戴盔甲,一前一后上前向中年男子施礼参见。
“李大人。”
“李大人。”
“刘大人,张将军,你我皆为同僚,不必多礼。”紫袍中年男子客气的还礼,在二人的礼让下先行一步进入招贤馆大门。
双方在客厅内分别落座,侍女奉茶后关门离去,那紫袍中年才悠悠道:“刘大人,张将军,眼下局势不同以往,那些虚礼客套能免则免,我这次来就是看看,这招贤榜都已经贴出快半个月了,二位究竟为我大宋招来了多少可用之才。”
“这……”
尽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这吏部的李大人此来必然会问及此事,但刘元和张猛二人还是不禁脸色微变。
没办法,招贤榜半月前便已张贴全国各州县,但至今为止前来临安招贤馆应试的也只有数百人,去掉那些纯粹为了混吃蹭路费的青皮无赖,真正有本事的人可谓凤毛麟角。
“怎么?你们不要告诉我,这招贤榜张贴半月有余,我大宋千万百姓,却连一个能带兵打仗的人都找不出?废物!都是废物!”
李而立顿时恼了,不顾体面的直接将手中茶碗摔在地上,为了这全国招贤一事,当朝官家隔三差五便会将他召去宫中询问进度,语气也是一次比一次不悦,可想而知,若是再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怕他也要发配到前线去搬石挖土了。
李而立的暴怒令刘元张猛二人噤若寒蝉,起身连称“大人息怒”,心中更是暗自叫苦。
从吏部和兵部安排他俩接手此事时,他们便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差事,此刻的大宋早已不是当年太祖在位时那个清廉安定民心所向的大宋,各地百姓揭竿而起,烽烟不断,有点本事的基本都被逼上山落草为寇了,这种时候又上哪去找能带兵打仗的人才?
但上面派下的任务,不管多么离谱都得做,不然官家雷霆一怒,就等着摘脑袋盯上的乌纱吧……反正大宋朝亢官严重,有得是候补官员眼巴巴的等着补实缺呢。
李而立劈头盖脸的将二人一顿臭骂,刘元张猛二人也不敢反驳,只能如同鹌鹑般低着脑袋乖乖听着,连喷到脸上的口水都不敢擦。
骂人也是会累的,许久,李而立也是骂累了,咕咚咚将手边早已放冷的茶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向二人挥挥手没好气道:“走吧,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天到底都招来了些什么人,实在不行,矬子里面拔大个,怎么也得给官家有个交待……”
刘元张猛二人闻言如蒙大赦,赶忙一左一右为李而立在前方引路。
招贤馆本是临安城中的一座富户居所,后因查出此人是金国探子,便被满门抄斩,这座大宅也被查封,直到最近才被官家下旨改为招贤馆。
招贤馆虽注明广招天下贤良之才,但却也不是如垃圾收容站般什么人都往里面装的,刘元和张猛这一文一武两位官员也不是摆设,只有通过二人的初试才能得以进入招贤馆居住,以待更进一步的考核。
经过初试的人在招贤馆后院每人都被安排有独立的房间,衣食仆从更是一样都不缺,待遇算得上十分优厚。在等待复试的这段时间内,招贤馆并不阻止这些人互相往来交流,因此李而立来到后院时,直接便看到了其中绝大部分的报名者。
“三十?不,四十个人?”李而立的视线从后院的花园内扫过,便大致得出了在场的人数。
“大人好眼力,经过初试的筛选,留在这里的报名者一共是四十八人。”刘元赶忙接茬道,不忘顺便小小的拍上个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