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激动得语无伦次,急切地问道“飞哥,你怎么在这儿?”总算他这几年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很快调整好心情,没在一帮手下面前表现得太急躁。
叶飞洒脱地笑笑:“来这儿还能干什么,参加拍卖会呗!”说着还亮了亮一直握在手里的168号牌牌。
六子闻言苦笑:“飞哥,你就别拿兄弟我开涮了,台上拍的东西全是你们天军弄回来的,就算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看上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用得着跑这儿来买么?除非你特意跑来抬价。”这些年的商海弄cháo早已六子褪去了昔rì的青涩,一语道破天机。
“叶飞?”姜宇飞从包厢里跳出来,一眼看到了兴奋不已的六子,顿时恍然大悟。
“姜哥。”六子恭敬地唤道。
姜宇飞一阵苦笑,连连摆手:“不敢当,没想到张老板还认识我。”六子的本名叫做张良,与那位下桥为老翁捡鞋的“汉初三杰”同名。
六子爽朗地大笑:“姜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飞哥的战友,我叫一声哥有什么不敢当的?难不成姜哥看不上我这个小人物?”
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给足了姜宇飞面子,姜宇飞唯有摇头苦笑:“张老板还小人物,那我又算得了什么?”
“什么张老板,姜哥叫我六子就行。当初您帮我解围的事儿,我可是一直都记着呢。”六子如今早不是那个落魄的服务生了,举手投足之间信心十足,但丝毫不显得盛气凌人。
看到老板这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包厢里蹿出来的一众跟班保镖个个面面相觑,搞不懂到底是什么情况,更不敢胡乱猜测。
一旁的叶飞听了两个人的话,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们俩差不多行了,老姜,六子怎么叫你就怎么听,六子,你也甭把做买卖那套话拿出来说,我听着别扭。”
俗话说得好,无yù则刚。
姜宇飞如今也是个商人,虽然有六子有过一面之缘,可一照面,下意识地从商人的角度考虑双方的关系;叶飞则不然,他根本没有需要借助六子的地方,况且六子有今天离不开他的无私帮助,态度自然和往rì没什么不同。
“飞哥说的对,成天见谁都先带三分笑容,像挂个假面具一样,我都快要累死了。在自己人面前我何必装模作样?”六子从心眼儿里感到高兴,拉着叶飞和姜宇飞就进了自己的包厢,冲手下一摆头,“你们几个,都上隔壁呆着去。”
为了说话方便,六子干脆把陪自己来的秘书保镖什么的全撵了出去。
“老板,您这不是为难我们么?”保镖为难地迈不开步子。
保镖需要负责六子的安全,必须保证六子在他们几个人的视线之内,保镖这一行吃的就是信用饭,万一事后追究起来谁扛得起这么大的责任?
“没事,你放心吧。”六子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我这两位大哥可是突击队出身的高手。”
保镖感觉到了六子地坚决,为难地说:“那我们守在门外吧?”
“也行,去吧。”六子说。
保镖转身离开,包厢里就剩下六子和叶、姜三个人。
重型骨甲的价格已经喊到了四十万,六子插空喊了个四十七万,一回头正好看到叶飞用一种刨根问底般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那眼神让六子心底发毛:“飞哥,你咋这么看着我?”
叶飞满意地点点头:“六子,你现在也是个成功人士了,看你走到今天,我这个当哥哥的为你高兴。”
“四十九万!”一楼传来一声大吼。
“五十万!”六子毫不相让,“飞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没有你,哪有我六子今天的好rì子?我现在是有几个糟钱,可我六子不是忘本人的,飞哥,我的公司,永远有你的一半儿!”
“滚蛋,你当我是叫花子,来找你要钱的么?”叶飞作势虚踢。
“五十五万!”竞价仍未结束。
六子刚想举牌叫价,却被叶飞一把按住:“行了,有钱干点什么不好?喜欢什么记下来,回头我送给你。”这点东西在叶飞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
在巨人星的时候他从来没和战士们一样跑去捉原生生物做标本,但是突击队以黑熊为首一帮兄弟送了他不少生物标本,而且净挑好的送,用黑熊的话说这是有福同享。
因而叶飞拥有的战利品不比任何一个战士少,且jīng品尤其地多。
“真的?”六子眼睛一亮,可是想了想,还是叫出了五十六万的价格,“飞哥,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来这儿么?”
“五十六万第一次!”洛安清亮的声音在拍卖场中回荡。
叶飞见六子没听自己的,心里有点儿不大痛快,哼了一声说:“我上哪儿知道去!”
“五十六万第二次!”洛安竖起两个手指头,“还有没有加价的朋友?本次拍卖唯一一套重型骨甲即将成交,朋友们,心动不如行动……”
六子舔了舔嘴唇:“飞哥,从你给我那一百万开始,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可是你回了部队之后,我就再也找不到你,后来你又进了远征军,我钱没少挣,可是我知道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行了,要不是生意这东西不进则退,我根本不可能撑住这么大的摊子。”
“五十六万……”洛安的第三个手指即将竖起,却突然被台下的喊声打断,“六十万!”
“433号朋友出价六十万!六十万第一次!”洛安激动得嗓子差点走了音。
六子又想举牌,却被叶飞一把按住:“有话直说,别婆婆妈妈的。”
“飞哥,我知道你在远征军,但是我找不到你,也没那个福分跟你一起打外骨人。听说今天这些东西都是远征军弄回来的,所以我来了,不管东西值不值钱,我都要捧个场。不然的话,我怎么好意思说有个远征军的哥?”六子凝望叶飞的眼睛,那双眼里的光芒一如从前。
姜宇飞一脸讶然,怎么也没想到六子在尔虞我诈的商界混得风生水起,居然还像从前一样地冲动,这可一点儿也不像他听说的那个心狠手辣的张老板。
“六十万第二次……”
“六子!”叶飞重重地捏住六子的肩膀,“我明白,你是想用这个办法为远征军的兄弟们做点事,但是不用。你也甭抢了,回头我送你一套,另外我也跟你说句实话,其实这次拍卖的东西在我的眼里确实算不了什么,本来也没想卖这些战利品。可是在巨人星,我的手下死了小一千人,在比邻星的时候也有三千多人牺牲。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就算国家给抚恤给待遇,但是坐吃山空不是个办法,所以我和战友们才想出这么个办法筹点钱,搞个老兵互助会帮助生活困难的烈士遗属,就算帮不了所有人,可是能帮一个是一个,能帮一点儿是一点儿。”
姜宇飞腾地跳了起来:“叶飞,你怎么不早说……”
“六十万第三次,成交!”恰巧在这个时候重型骨甲成交,洛安激情四shè地大吼,“恭喜433号拍得外骨人重甲一套!下一件拍品——来自于巨人星的同心螺标本。”
洛安向竞买人展示同心螺,这枚螺壳有盘子大小,边缘厚中间薄,像五圈由细到粗的圆绳一层层从内到外盘上五层一般。
“同心螺底价二十万,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千,请出价!”
“二十万!”洛安话音未落,便有心急的竞买人喊开了价。
叶飞苦笑:“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们符家家大业大,但是你也说了,现在大不如前,这是个无底洞,你又能帮得了几个?”
姜宇飞神情一黯,表情变幻不定。
“我明白了。”六子轻声道,“飞哥,拍卖我不参加了,回头我就把钱全捐给互助会。”
姜宇飞的表情刹那间僵在脸上,几乎无地自容。
“捐什么捐,你又不是天军的人。”叶飞坚定地摇头,“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手底下那么多人靠你吃饭,别净说傻话。”
长江号牺牲了近一千名战士,叶飞始终觉得自己责无旁贷。
六子猛地翻了个白眼儿:“我还没大公无私到散尽家财的地步,当然是量力而行!”
“那你还说全捐!”叶飞不满地轻捶了六子一拳,想了想又说,“六子,钱你就甭捐了,哥哥我求你个事儿。”
“飞哥你说,只要我能办得到。”六子马上拍了**,一副刀山可上,火海可下的模样。
“如果你的公司……”
“我们的公司!”六子立即纠正,脸上的表情异常的坚定。
“好,我们的公司。”叶飞也不是个矫情的人,马上改口,“如果公司需要扩充人手,我希望你能优先考虑烈士的遗属。”
“飞哥你这是说什么话?咱们就这么定了,今后公司招人非烈士遗属不要。哪怕七老八十,我也招回来供着。”六子觉得胸膛里像堵了什么东西,一种名为使命感的东西第一次涌入他的胸膛。
姜宇飞惭愧得几乎抬不起头来,牙一咬心一狠说道:“叶飞,我们符氏也可以这样做。”现在符氏企业的负责人是姜宇飞,但企业传自姜母符氏一脉,因此并未更名为姜氏。
“行了,用不着这副死样子。”叶飞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符家是怎么回事,你要是说得算,我会跟你客气?”
符氏的家庭企业是以符氏亲族组成董事会的方式管理公司,姜宇飞这一脉之所以能控制公司,是因为符清清名下的股份最高。董事会不是一言堂,负责人也不是董事长,这些年经济下滑,以拆分子公司的做法渡过危机已经让董事会十分不满,如果姜宇飞一意孤行,很可能引起其它亲族的不满。
“四十七万第三次,成交!”一声锤响,同心螺以四十七万拍卖成功,“下一件拍品是来自于巨人星的腹壳鼠标本,腹壳鼠看起来有点像啮齿动物,我想这也是它被命名为腹壳鼠的原因,它最大的特点就是肚子上长着一层坚硬的甲壳——我实在是有点想不明白这种奇特的动物为什么会把壳进化到肚子上,为什么不是像龟一样满全身!”
台下哄然一阵会意的轻笑。
“腹壳鼠底价五万,每次加价不低于一千,请各位出价!”洛安继续主持拍卖,可是包厢里的三个人却都失去了关注拍卖的兴趣。
姜宇飞脸sè苍白,他这几年浮沉商海未能大展拳脚,反而一直束手束脚,连这么点事儿都做不了主,突然开始怀念当年在部队里那些无忧无虑的rì子。
想到这儿,姜定飞猛然下定决心:“我控制不了符氏集团,但我能控制得了自己,了不起我把所有的股份都卖掉,自己从启炉灶单干!”
六子眼珠子差点砸碎脚面骨。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符氏现在正处于低迷状态,可是海洲第一家的名号不是叫假的,哪怕遭遇经济寒冬,符氏数代经商积攒的优秀资产仍然遍及全海洲,光是不动产,就足以秒杀他这个新兴的商业巨子。
不显山不露水地闷声发大财,才是商业世家的发家之道。
“单干?”叶飞喃喃地咀嚼这两个字,可是很快就苦笑着摇头,“你冲动个什么劲儿?当我不知道股仅全在**手里吗?如果你的表现不合格,她绝对不会把公司的控制仅交给你,只会从家庭里选择一个拥有足够能力的晚辈接手公司,再把不准交易的股份留给你养老。现在你手里肯定有股份,但是只有一点,我说的对吧?”
姜宇飞脸sè一变,紧紧抿住嘴巴没说话,显然被叶飞说中了。
六子惊奇地望了叶飞一眼:“飞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宇飞也纳闷呢,他可从没和叶飞提起过这些狗屁倒灶的烂事。
“我是不懂经商,可是这种狗血情节电视剧上都演烂了,猜也猜得到,符氏那么大的家业,肯定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方法,有能力上没能力下是最基本的,若是只靠主家的血脉传承,还不早就败了?”叶飞三言两语解释了两人的疑惑,语重心长地说,“老姜,我猜得到你在想什么,不过你这么做根本就帮不上忙,说不定还会让**怀恨在心,她现在退居二线了,但是只要她说话,肯定比你更有用,对吧?”
姜宇飞长叹苦笑:“话都让你说了,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懂这些。”
“勾心斗角而已,不管在哪儿,有利益就有纷争,军队也是人组成的,从来不缺害群之马。”叶飞想起了付宏业,顿时有感而发。
当初的事已经过了一年半,但并不是不追究责任。
且不论叶飞当初是否正确,但付宏业失去理智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而且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以因私废公,往重了说,是占据指挥频段干扰指挥员的正常指挥,有可能导致战士们得不到及时的指挥贻误战机。
远望号返回月球之后,付宏业立即被天军的保卫部门带走,至于如何处理直到目前还没有个明确的结果。不过降职降衔的处置是最轻的,而且这种xìng格上的缺陷会令他失去担任指挥员的资格。
姜宇飞听罢唏嘘不已:“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你都成上校了,已经到了勾心斗角的级别。”和平年代,纯粹的军人很难在军队高层立足,只有战争时期,纯粹的军人才有晋升高位的可能。
叶飞自问算不上那种纯粹的真正的军人,但他十分厌恶军队内部的权力倾轧,只是鱼在江湖身不由己,并不是他不喜欢,他不想接触,就能脱离那些纠缠不清的潜规则。
“勾个屁啊,谁跟老子耍心眼儿老子就揍谁,大不了不干了。”叶飞牛气冲天地说,“六子,我再跟你商量个事儿。”
他表面上说的豪气冲天,心里其实底气不足,故意岔开话题就是不想再提那些烦心事儿。
叶飞自问自己从来不是任何一个派系的人,但这种事并不是全受本人控制,尽管他从没向军内的任何一方势力靠拢过,但当初劫持战舰一事被土星基地司令徐世杰一力压下,徐大司令好歹也是封疆大吏的角sè,天军高层早就把他当成了徐老将军一系的人马。
可是叶飞自己根本没有这种自觉,从没主动向徐司令一系靠近过,目前还属于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货sè。否则只要天军的高层有一个人跳出来为他说话,指挥长江号失误导致战舰坠毁的那点事儿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最近叶飞在家里没少琢磨,是不是该拉拉关系主动投向某一方。
甭说姜宇飞已经离开天军好几年,就算现在,天军知道长江号坠毁的人也不是很多,哪能想明白叶飞的烦恼?
“腹壳鼠以七十五万的价格由261号朋友拍得——下一件拍品,丑陋水生吸血虫一只——”楼下再次传来洛安高亢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