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在住处安心休整了两日,期间打听了一下苗厉死后引起的一连串反应。
苗厉死后,七宝县暂时由师爷代管,等待下一任县令到来,另外张贴出了两张蒙面通缉令,通缉身份不明的杀人犯。
城内变得更加严格了,街道上经常能看到捕快们来来往往,就算到了晚上,这帮捕快也不会消停,大大加强了巡夜的力度。
赵正在这次行动中,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并不担心会被抓到,将街上那些捕快都当成了空气,我行我素地做自己地事情。
他找了个棺材铺,为苗少白订做了一个上好的阴沉木官差,又通过棺材铺牵桥搭线,买了一块风水宝地,找人在上面盖起了坟墓。坟墓虽然不大,可盖好也需要几天的时间,他正好趁此机会,打探了一下卓文清的尸骨安放处。
可惜的是,当年苗厉杀死卓文清做得很隐秘,旁人根本不知道详情,无从查起。赵正找不到线索,只得遗憾作罢。
坟墓盖好之后,赵正将苗少白埋了进去,在坟前洒了一些纸钱,以此告慰亡灵。
苗厉已死,赵正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决定跟熟人告别,顺便处理一下琐事,然后就离开这里。
当天晚上,他换上了一套夜行衣,头顶月光清辉,脚踩朦胧夜色,只身一人来到了百花阁。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寻花问柳,而是想要替一个女人赎身。凭他现在的本事,进出百花阁简直犹入无人之境,轻轻松松就躲开了流莺跟客人的目光,鬼魅般来到了老鸨所在的房间。
老鸨一回身,猛然间看到背后冒出了一名蒙面黑衣人,吓得叫了声亲娘。
“别一惊一乍的,我来这里并无恶意,只是想替一位姑娘赎身而已。”赵正淡淡道。
“你、你想为谁赎身?”老鸨惊恐道。
“你们这里不是有位琴艺精湛的海棠姑娘吗?我仰慕她的琴艺,想为她赎身,你开个价吧。”
老鸨见赵正神秘莫测,似乎是个江湖中人,心生怯意,不敢漫天要价,老实回答道:“海棠是被父亲卖到这里的,当初签下的卖身契写着五千两银子,不过看在大爷您的面子上,我可以打个折扣,只收一半的赎金。您只要留下两千五百两银子,就可以把海棠姑娘带走了。”
“钱,我可以全额付给你,不过我另外有一些别的要求。我这次替海棠姑娘赎身,并不打算将她带走,也不想让她知道。事后,你要替我保密,就对她说是个神秘人替她赎了身。”赵正道。
“你替她赎身却不想娶她?”老鸨讶道。
“没错,我没想把她怎么样,只是想替她赎身而已。”赵正一直以来就希望随心所欲地做一些事情,现在总算是可以实现了。他为海棠赎身,并没有什么理由,只是随性而为。人如果做什么事情都需要理由的话,未免也太累了。
“这种好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海棠那孩子可真是有福气。”
“她的琴音很轻灵,不应该埋没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赵正从袖中取出银票,交到了老鸨手上,“这是五千两银票,用来换海棠的卖身契。”
“大爷您出手可真是大方,您在此稍候,我这就去把海棠姑娘的卖身契给您取来。”老鸨拿了银票,涂满脂粉的脸都快笑开花了,对于赵正的恐惧之心,也少了许多。她扭着发福的屁*股出了屋,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并带回了海棠姑娘的卖身契。
赵正将卖身契拿在手里,纸张有些老旧,下角印着红手印,写着海棠姑娘的本名,不像作假。他将卖身契折好,塞入袖中,吩咐道:“海棠姑娘从现在起就是自由之身了,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不许再加以干涉。我会在暗中保护她的,如果你敢出尔反尔的话,我绝不放过你。”说着一握拳头,内力在手心中爆开,发出一声不亚于雷鸣的闷响。
老鸨吓得一缩脖子,点头如捣蒜道:“大爷您放心,您就算借我一个豹子胆,我也不敢去欺负海棠姑娘。”
“如此甚好,我走了。”赵正一拂衣袖,将窗户扫开,飞身跳了出去,融入了夜色之中。
老鸨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窗口边,向外张望了一眼,却无论如何也寻找不到赵正的身影。她擦了擦汗,喃喃道:“这世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竟然还有人平白无故地为青楼女子赎身。”
赵正还有事情要做,离开了青楼之后,直奔本地的牢房而去。
他躲过了狱卒的层层防护,进入了牢房深处。两侧牢房中都有犯人,这些人都在呼呼大睡。他曾经被关进过这处牢房,这次算是故地重游,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以前住过一夜的牢门前。
他上次关在这里时,认识了一名狱友,听过对方的讲述,知道对方是冤枉的。当时他因为实力不济,无力插手,但他现在的实力足够了,完全可以轻松地将对方救出苦海,离开这个鬼地方。
“喂,醒醒。”赵正踢了一脚铁栏。
牢里的犯人悠悠醒来,揉了揉睡眼,迷糊道:“牢头,大半夜的有什么事啊?”
“我不是牢头,而是来救你的人。”赵正淡淡道。
“救我?怎么救我?”囚犯一脸迷茫之色,还当自己仍在做梦。
“很简单,只要这样就可以了。”赵正拔出了一命剑,唰唰挥了两下,在锁孔处打了个叉,将其破坏。他还剑入鞘,一脚将牢门踢开,大步走入。
“我的天,你、你竟敢打坏牢门,这可是重罪!”囚犯吓得一屁股栽倒在地。
“我不光要把牢门打坏,还要把这堵墙壁打坏。”赵正从地上的囚犯身边走过,来到了墙壁前,催动双掌,一齐按在了墙壁上,他的手心吞吐出一波*绵长内力,犹如惊涛拍岸一般,在墙壁内部不断产生剧烈震动。
爆豆之声接连响起,将牢房中所有熟睡的囚犯都惊醒了,墙壁以手掌部分为中心,出现了粉碎性裂痕。裂痕由少变多,由细变粗,向着四周急速延伸,没多久就笼罩了大半个墙壁。
赵正感觉火候差不多了,退后了一步,墙壁轰然碎裂,砖块跟泥土落了一地,灰尘从中扬起。墙壁之外便是自由自在的世界,视野随之开阔,甚至连夜幕上高高挂着的月亮都变得清晰了,一块块圆形凹痕清晰可见。
囚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外面,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他囚犯受到惊动,跟着起哄,大叫大嚷起来,有人央求赵正帮忙把自己的墙壁打碎,也有人在高喊狱卒。狱卒们也都听到了动静,闻讯赶来,慌慌张张地跑向了这边。
“这里太吵了,我们走。”赵正提起发呆地囚犯,从烟尘弥漫的窟窿中飞身而出,在街上一顿足,飞身上了房顶。
等到狱卒们从窟窿中追出来之后,赵正早已经没了踪影。狱卒们面面相觑,尽皆骇然。
赵正提着囚犯跃屋穿脊,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在七宝县的屋顶上飞掠而过。那名囚犯不明所以,还当自己遇上了活神仙,吓得脸色都变了,再加上劲风太大,吹拂口鼻,更使得他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正带囚犯一路到了七宝县外的一条河流旁,松开手,将其放在了地上,说道:“从此以后,你就是自由之身了。”
“我该不是在做梦吧?”囚犯咽了口唾沫,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是做梦,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所以把你救了出来。”
“你知道我的事情?”
“知道一点,你曾经当过周员外家的家丁,对不对?”
“对!就是周晨害得我蒙冤入狱,吃了这么多年的牢饭,不过我听说他在半年多以前失踪了,有传言说他死在了外面,这可真是老天有眼。”囚犯一听周晨,当即来了精神。
“恩,正因为你是无辜的,所以我才会救你。”赵正点了点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真是太感谢你了,可我若是这样走了,官府一定会通缉我的,要是我再被抓回去,非得掉脑袋不可。”囚犯面露难色。
“你所犯案子不大,官府不会费力追捕的。再者说,以你现在的样子,只要洗把脸官府就认不出你了,不用太担心。”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你要是甘愿继续坐牢,我可以转身再把你送回去,这样一来,官府就不会追究你了。”赵正无所谓道。
“千万别!”囚犯知道了好歹,连连摆手,“那个牢房我说什么也不想回去了,哪怕能在外面呆上一天,也比呆在那里一辈子要强。”
“你要是真这么想,就乖乖听我的话。”赵正一指河水,“你在这里洗把脸,去去污秽,顺便再把头发束起来,换个干净整齐的发型。我为你准备了一个包裹,里面有衣服干粮等日用之物,另外还有一些银两,足够你路上使用。”
“你想得还真周到,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囚犯至今仍然如在梦中。
“什么也不用说,听我的命令去做就可以了。你快点洗脸,我去给你牵一匹马过来。”
赵正进了树林,从马厩仓库中牵出了一匹快马,回来之时,囚犯已经把头脸都洗干净了,并束好了头发,换上了新衣服。囚犯整个人焕然一新,跟先前判若两人,任谁都再也认不出了。赵正将马匹交给了囚犯,叮嘱了几句。
囚犯从此不再是囚犯,成为了自由人,他无比感激赵正,问及了赵正的姓名。赵正不喜多事,没有透露,囚犯只好作罢。囚犯跟赵正道了声谢,含泪骑马远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赵正连着做了两件好事,心情大悦,通体舒泰,大步回到了七宝县。
越狱之事非同小可,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捕快跟狱卒集体出动,挨家挨户地搜查,将整个小县城闹得鸡飞蛋打。其实大部分的人都明白这是无用功,他们不可能找到那位救人的武林高手,而且就算遇到了也打不过,这样闹腾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赵正躲开那些碍事的捕快跟狱卒,回到了住处,躺下便睡。
次日一早,他买了些普普通通的小礼物,拎在了手里,来到了回春医馆,打算跟林家爷孙俩告别。
林济远正在前门扫地,一见赵正来了,当即擦擦手迎了上去。自从他欠下了赵正一大笔钱之后,便对赵正的态度发生了巨大变化,变得异常恭敬。
“什么香风把赵公子您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我这就去给您沏一杯热茶。”林济远热情招呼道。
“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太见外了。”赵正苦笑道。
“礼多人不怪,客气点是应该的。”
赵正拗不过这个老财迷,只得作罢,与其一起进入了医馆。
医馆内,林钟儿正在擦拭桌案,俯下去的身子,勾勒出一抹含苞待放的美丽弧度。她身穿着一身绣有梅花图案的袄裙,显得清新淡雅,亭亭玉立。半年多的光景,她的个头长了不少,甚至连身材也挺翘了许多,已经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了。
“钟儿,早上好。”赵正笑着打了招呼,他跟林钟儿认识了这么久,彼此熟稔,已经开始直接以姓名相称了。
“赵哥,你来了。”林钟儿放下手中的活计,腼腆微笑。
“恩,我这次来是跟你们两人告别的。”
“告别?”林钟儿闻言一愣。
“恩,我很快就要离开七宝县了,很可能要过很久才会回来,所以临走前跟你们见一面,道个别。”赵正目光如水地凝视着林钟儿,“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希望我走之后,你们两个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如果你们两个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尽管去红尘客栈找我姐姐帮忙,她不会坐视不理的。”
“你、你要走了。”林钟儿如遭雷击,倒退了一步,香肩微微发颤。
“我学武已经小有所成,想要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一番,长长见识。这个七宝县,终究还是太小了,没有我的用武之地。”
“你……”林钟儿眼中浮现一抹水汽,“可不可以不要走?”
“不可以。”赵正摇了摇头。
林钟儿轻咬嘴唇,原本樱红色的嘴唇变成了粉白色。
林济远看了看赵正,又看了看林钟儿,心中惴惴不安,他倒不是担心这两人之间会发生怎么,经过这么久的接触,他已经完全相信了赵正的为人,真正让他担心的是那笔天文数字的欠款。
赵正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林钟儿,与其相顾不言,沉默了许久。
“赵公子,请移驾后屋,我有几句话想与你单独谈谈。”林济远苦着脸打破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