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羊肠小巷很狭窄,仅可供两人并肩而行,几个路人走在路上,便使得小巷拥挤无比。许如意推开挡路的人,低头快步前行,速度跟奔跑相差无几。
赵正追到小巷口时,许如意已经走到了小巷中间,眼看着就要走出去了。这次若是让许如意逃掉了,回去给其他四鬼报信,事情必然会多添变数。他心急火燎地追上去,犹如一阵疾风般,掠过路上行人的身侧。
路人们受到劲风拂动,尽皆站立不稳,有下盘不稳的人还倒在了地上,痛骂不止。
赵正紧跟在许如意背后,不断缩短着双方的距离,一路追出了小巷,到了一条宽敞的石板路上。
许如意回头瞥了一眼背后不远处的赵正,眉头皱成了疙瘩,索性跑了起来,再也不顾周围行人的目光。她身负家传轻功“鬼影迷踪”,全力奔跑起来,速度大幅提升,当真犹如鬼影一般,在人群中迅速淡去。
赵正被逼无奈,也只得放开手脚全力追逐,腹内丹田犹如太极两仪般运转开来,一股浮劲充斥全身。只见他往前跨了一步便越过两丈之远,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瞬移。旁边恰好有一辆马车与他并肩同行,被他三两步甩在了后面。行人见此情景,对着快速远去的赵正指指点点,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这条道路四通八达,沿路通向许多小路,地况复杂,许如意跑了几步,逮一个人多的机会,又钻入了小巷子中,但没能躲过赵正锐利的眼睛,被看了个清清楚楚。
赵正追进小巷,此时与许如意相距不过三丈,也就是一大步的距离。他抬起手掌,暗运内力于手心,停顿短短一息时间,然后瞬间向前拍出,掌心打在虚空,引发一声闷响,一股内力透过掌心而出,直逼前面的许如意。
他在剑法上下过苦功,一通百通,已经熟练掌握了将内力逼出体外的方法,只不过不如那些专修掌法的武人精纯而已。这股掌力击出之后四散化开,形成一股无形气流,所过之处模糊了几分,最终打在了许如意背上,将其打得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这股掌力威力有限,仅仅能将许如意击倒,却不至于致人受伤。
许如意栽倒时大呼一声,引起了周围行人的注意,许多人停下了脚步看热闹。她见此情景,眼珠一转,灵动的眼眸中光芒一闪,就势喊道:“非礼啊!非礼啊!他想要非礼我!”说着回身指向追来的赵正,并摆出一副混合着焦急、委屈、慌乱的表情。
赵正没想到许如意会耍这么一手,有些措手不及,愣在了当场,停下脚步。
周围的人一听“非礼”,立即打起精神,围拢了过来,其中有几位火气大的年轻人更是摆出一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架势。
许如意正是想要这种效果,轻咬了一下嘴唇,借着痛劲挤了几滴眼泪出来,演技相当高超,茶楼里的戏子也不过如此了。
眼下的骚乱已经够大了,如果再这么闹下去,非得引来官府跟曹家的人不可,到那时候,可就没办法收场了。
赵正陷入两难境地,跟许如意对视了一眼,后者的眼中有一股狡狯,也有一股明显的警觉跟敌意。
周围的人群越走越近,眼看着就要把两人围住了。
赵正临危不乱,略一思量,想到了个脱身的鬼主意,反正现在场面已经失控了,不如让混乱来得更大一点,然后趁机将许如意抓走。他探手入袖,抓出随身携带的一沓银票跟几块碎银,冲着周围的人群晃了两下,然后一把撒上了天空。
“这些钱谁能捡到就归谁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立即望向了天空,那些碎银泛着诱人的银光,那些银票上面标着让人心动的数字。眼疾手快者立即一拥而上,高高跳起去抓掉下来的碎银跟银票,场面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大部分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抢钱上没,没几个再去理会许如意了。
许如意大惊失色,张嘴又要大喊,可话还没喊出口,柔柔软软的嘴巴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掌硬生生堵上了,接着后背昏穴一麻,困意袭上脑海,不省人事。
赵正快如闪电地制服了许如意,趁乱扶着许如意穿过了人群,翻墙离开了这条街道。
人群此时还在拼命抢钱,有些人还为此大打出手,打了起来。
赵正带着许如意翻墙落入一处民居,没有再继续用轻功前进。光天化日之下,不便于高来高去,更何况他还带着一名昏睡的女子,引出现在这样大的乱子,就已经够糟糕了。
他将女飞贼放在墙边,出于谨慎考虑,在昏穴上面又补了一下,加强点穴功效。他弯腰在院内行走,检查了一下这处民居的情况,发现院内没有人,应该是白天出去干活了,这才放下心来。
他绕到了房屋背后,开启了系统马厩,从中牵出了一匹黑白相间的花色马出来。又开启了系统仓库,从里面取出了一条绳子跟麻袋。回来后,他将许如意装入了麻袋,将其摆弄成一团,让手脚都蜷缩在一起。此过程难免有些肌肤之亲,可他心里只将许如意当成对手,对这些事没有太过在意。
他将麻袋口用绳子扎好,抬起来放在马背上,用手扶稳,然后大模大样地走向门口,拔剑挥下,斩断了锁头,推门而出。
此地距离赵正抛钱的街道不算太远,许多人听到风闻之后,都赶往了那处街道看热闹,街上变得冷冷清清的,没几个行人,也没人注意到赵正。
赵正牵马回到了距离搬山五鬼家不远的暂住地,将许如意从马背上搬下来,抬进了屋里。这姑娘也有足足百十来斤,不算轻了,可他抬起来毫不费力,就像是抬着一袋子轻飘飘的棉花。
他将许如意从袋子里放出来,捆在了桌子腿上,把手脚也捆得死死的,接着推拿穴道,花费了一番功夫,解开了许如意身上的昏穴。
许如意悠悠转醒,弯曲的睫毛之下浮现出一抹半月形目光,眼皮缓缓抬高,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她看清了赵正之后,目光一凝,当即展开反抗,可是手脚都被捆住了,只能像是蚕蛹一样动来动去。
赵正之前在街道上就跟许如意打过照面,所以没有再多费力气隐藏真容。他悠悠道:“别白费力气了,凭你的内力,不足以震断这些绳子,再说有我在这里,就算你挣脱了也没用,我能抓住你一次,就能抓住你第二次。”
“你抓了我想做什么?”许如意想了想,果然不再挣扎了,强自镇定问道。
“我想从你以及你家人的手里讨回你们盗走的御酒。”
一听御酒一词,许如意的瞳孔立即收缩了三分,脸色也白了许多,凭此表现,就算她抵赖也没用了。
“你都知道多少?”许如意问道。
“很多,只比你知道的少一点点而已。”赵正伸出食指跟拇指,比划了一下。
“你是曹家的人?”
“不是。”
“那你是官府的人?”
“也不是。”
“那你是……”
“我就是我,不归任何人管,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你不用再问了。再者说,这种情况下应该我问你答才对。”赵正起身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在许如意面前舒舒服服地坐下,接着问道,“你们搬山五鬼一家把御酒偷走之后放在了什么地方?是不是藏在了你们藏身的那处院子地下?”
“无可奉告。”许如意深知此事关乎全家老小性命,自然不可能乖乖道出实情。
“你不肯说就算了,我不喜欢跟女人动粗,不会对你用刑的,而且我压根没指望能从你的嘴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我把你抓过来,一是为了破你们家的五鬼迷杀阵,二是留你在手上当个人质,只要达到这两个目的就够了。”
“你连五鬼迷杀阵都知道?”许如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刚才说了,我知道的很多。”
许如意看着眼前这位似乎人畜无害的青年,心里七上八下的,感觉到空前的危机,对方实力不俗,又对她们家知之甚详,实在是个棘手的劲敌。搞不好的话,她们全家人都得栽在眼前这名青年手上。
“请少侠高抬贵手,念在我们家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份儿上,放过我们一家人一马,小女子无以为报,来世愿为少侠做牛做马。”许如意改变了策略,楚楚可怜地哀求道。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一家把御酒都偷走之后,会给曹家人带来什么后果。御酒丢失,曹家人有失职之罪,朝廷若是追查下来,曹家人全都会跟着遭殃。你们家人上有老下有小,可曹家人同样有老人有孩子。”
“少侠教训的是,我也曾奉劝家父跟爷爷不要盗取曹家的御酒,可是他们没有听从我的劝告。如果少侠能够放过我们一马,我一定让家人全都金盆洗手,改邪归正,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许如意说着抽泣两声,挤出了两滴晶莹剔透的眼泪。
“你也别一口一个侠字了,这个字,我暂时还配不上。我追查这批御酒,有一定私心在内,并非全是为了曹家,否则的话,我大可以直接把此事通知曹家,让他们来处理你们一家人。”
“少侠千万不要这样做,若是我们一家人落入曹家之手,曹家人盛怒之下,一定不会轻饶我们的……甚至,甚至会把我们都杀了。”许如意说到这里,原本光滑的背脊上爬起一阵凉意,浮现出点点颗粒。
赵正盯着许如意看了一阵子,权衡着应该如何处理搬山五鬼一家人,得出了定论。
搬山五鬼一家人有罪,但是罪不至死,若是因为盗酒一事将搬山五鬼都杀掉,或者是直接交给曹家人,未免有些太草率也太残忍了一些。更何况搬山五鬼一家人中还有精灵鬼这样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就算有什么错也该从轻处理。
这件事情,最好能够得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既让曹家人追回了御酒,也让搬山五鬼得到一点小小的教训。
赵正打定主意,保证道:“好,我答应你,不会把你们一家人交到曹家人手上,不过御酒我必须追回来,这关乎曹家人上上下下的性命。”
“多谢少侠开恩,请少侠将我放了,我这就回家让家人把御酒统统交出来。”许如意转忧为喜道。
“别逗了,我怎么可能把你放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家人的行事作风,如果我把你放了,你绝不会乖乖回家求家人交出御酒,而是会联合家人一起来对付我。”赵正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少侠武功高强,又攥着我们一家人的把柄,我们一家人怎敢跟少侠你作对。”
“我手里的把柄正是你,只有你才是我最大的把柄,我不可能把你放了,除非我能把御酒弄到手,等到那时我才会考虑放了你。在这之前,你就别白费唇舌了。”赵正从椅子上站起,目光由上至下落在许如意身上,“你出来很久了,为了避免你家人心中生疑,我不能再耽搁了,现在就得起身出发。你就委屈一下,留在这里再睡一会儿吧。”
“你现在要去对付我的家人?”许如意脸色大变。
“不对付你的家人,我怎么得到御酒?你就祈祷你家人老实一点吧。如果他们答应拿御酒跟你进行交换,我可以不对他们出手,如果他们不识相的话,就别怪我剑上无眼了。”
许如意思量再三,咬咬嘴唇道:“若是这样,请少侠取下我身上的一件东西当信物,他们见你手上有我身上的东西,念及我的安危,就不会再跟你动手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赵正的目光在许如意身上扫了一圈,寻找着合适的信物。这女飞贼倒是蛮纤瘦的,双手跟脚踝都很好看。
“我脖子上有块佩戴多年的玉佩,少侠可以将那块玉佩留作信物。”许如意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主动提议道。
赵正望向许如意的脖子,那里确实有一条红线,紧贴着肌肤,从领口延伸向下,没入了那玉沟之中。他伸手就要去摘,但半路又把手缩了回来,摇头道:“这玉佩是你贴身之物,我若是伸手去取,有损你清白,还是换个别的信物吧。”
许如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领口,那块玉佩紧贴着她的双胸,若是落入男人手中,确实有些不妥。她刚才没有考虑此节,现在细细想来,脸上泛起两圈羞红。
“我的兜里还有块手帕,虽然没有用多久,但家人也能认得出来。”许如意的声音低了三分。
“手帕我也不要了,我看中了你身上另外一样信物。”赵正的目光落在了许如意的脸上。
“什么信物?”
“你脸上的人皮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