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默默问候巫妖先生的母亲,听见最后一句话,我陡然吓了一跳,“什么?神祇?”
“恩,一位古老神祇。虽然未必是他亲自固定在你身上的,但这个法阵却是出自他之手。”巫妖解释,“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受穿越者威胁最大的,就是神国里的那些家伙。”
“是谁?”
“我也不知道。”
巫妖一摊手,“从神力中蕴含的那丝苍凉古朴来看,应该是一位诞生于第一纪或第二纪的古老神祇,但现在都已经是第九纪了,神位上坐着的面孔变来变去,没个停的篡位复辟,搞得乱七八糟,完全没办法分辨。”
干!不会这么衰吧。
这年头,获得神恩也是有风险的。
所谓第一纪,是指当年世界尚处混沌状态时,象征光明的月神苏伦与象征黑暗的夜神莎尔自混沌中诞生,然后发生分歧,爆发战争,并因此诞生了魔法神,战神等等神祇。
在漫长岁月里,神祇职责、范围以及人选不断发生变化,每次大动荡,便被称为“一纪”。迄今已是第九纪,与第一纪时相比,神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仅有少数几位能始终屹立不倒,有的神座上甚至已经换了七八位主宰,千万年前的事情,即便格拉菲特,也只能猜个大概而已。
就如巫妖所说,神祇之间的关系乱七八糟。
首先是规则的冲突,战争与和平,光明与黑暗,风暴与宁静,忠诚与谎言……立场的根本性差异造成的神性对抗与冲突是不可调和的。其次是对神力与神格的追求,与人一样,神也渴望强大,弱等神想要成为中等神,中等神想要成为高等神,争夺信徒,扩展神域,抢占神职,即便规则没有冲突,也可能大打出手,拼个你死我活。
最后则是历史遗留问题,九纪变化下来,数不清有多少位神祇被干掉,送入了位于星界的神之墓地,但神毕竟是神,死了也可能复活,而且相传其中有数目可观的一部分并没有真正死去,而是暂时偃旗息鼓,隐藏在多元宇宙的某个角落等待机会卷土重来——获得这类神的神恩,是最危险的。他们已经被剥夺了神格,仅依靠一点残留神力苟延残喘,却要求你去完成最艰巨的任务,即帮助他们干掉篡位者,夺回本属于他们的东西。
诞生于第一纪或第二纪的老家伙,又藏头遮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必然是个在神战中败下阵来的失败者,谁知道有多少仇家,没准自己和他的关系一被曝光,立即便会成为通缉犯,被追的满世界跑。
“不用担心。”
巫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摇了摇手。
“他刻意抹去了自己的神印,就是不想暴露身份,连我都看不出来他究竟是谁,只要你不跑去天堂山或自然之殿这种住满了高级神棍的地方,就不用担心会被认出来。”他说,“就算被认出来了,也不是很要紧,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有自信是好事,自信到你这种地步,就纯属脑子有病了。
我虽然知道这家伙是个罕见的神经病巫妖,却没有料到他居然神经病到了这个境界,真是一朵奇葩——你以为你是谁啊?欺负我宗教学不及格吗?巫妖之神不过也就是弱等神力,在神祇的世界里只能算是屁民,到了天堂山或自然之殿这种高等神遍地走,中等神多如狗的地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你一个神经病,人家凭什么要卖你的面子?
“想来你一定觉得我是神经病吧。”巫妖微笑,“区区一个巫妖,居然妄想能与诸神平起平坐,真是可笑之极——但事实的确如此,仅从力量论,我当然远不如神祇,但这世上并不是谁力气大,谁拳头硬,谁就能无往不利。月影城的存在,就是最好例子。”
咦?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当年格拉菲特之所以能够建立起月影城,令巫妖这种原本人人喊打的邪恶生物能够过上光明正大的群居生活,并非偶然,而是与诸神达成协议的结果。
诸神付出的,是在费伦大陆上划出这二十平方公里——实际上远远不止——为巫妖不受打搅的生活栖息地,并停止对巫妖的攻击与迫害——至少不会再公开这么做,而巫妖付出的,是承担起一项关系到整个费伦大陆,托瑞尔世界,甚至是整个多元宇宙存在的重任。
铲除穿越者。
“不会吧。”我目瞪口呆,居然让巫妖这种邪恶生物去匡扶正义,维护和平,你们的脑子集体进水了吧?
众神之所以会将这一任务交给巫妖,是有其历史必然性的。
穿越者这种东西,现在可以确认是来自另一个晶壁系——通俗点说即费伦大陆所处这个宇宙之外的宇宙,虽然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跨越晶壁的旅程,即便是神祇的身体也无法承受,所以穿越者无一例外都是灵魂体,穿越来到这个多元宇宙后,再控制住别人的身体,从而获得新生。
理论上来说,穿越者可以控制生活在主物质面的一切生物,唯独不能控制巫妖,原因很简单,巫妖不是生物,在转化成巫妖的那一刻,他们就己经不能被视为一种生物,而是界于生与死之间的存在。
如果有穿越者试图控制一名巫妖,会发生什么?他们控制住巫妖身体的瞬间,由于巫妖的灵魂被驱逐,身体随即死亡,穿越者也立即死亡——至少是做了无用功。但巫妖却不会死,因为巫妖有命匣,杀死巫妖的唯一办法,就是摧毁命匣,而只要命匣没有被毁,无论遭到何种程度的伤害,巫妖依旧可以复活,只不过时间长短不同。
“所以,为多元宇宙保留火种的重任,便落在了我们肩上——我们责无旁贷,愿为之抛头颅,撒热血。”
这个笑话真是有够冷,冷到我都懒得再去吐槽。
“恩,好棒。”我于是诚恳地向这些伟大的英雄致敬,“祝你们一帆风顺,早日大功告成,让这个世界可以继续沐浴在爱、善良与正义的阳光下,关节炎和糖尿病从此不再困扰人类。”
“不,不对。不是祝你们一帆风顺。”巫妖纠正,“而是祝我们一帆风顺,因为,我们志同道合。”
又来了!志同道合你妹啊,我对加入黑社会一点兴趣都没有,麻烦你不要随便拉人入伙,老实说我现在最痛恨的不是什么穿越者,而是将那个见鬼的魔法阵刻在我身体里的那家伙。退一步说,就算我要对付穿越者,也不会和一群巫妖合作,青春这么美好,我可不想未老先衰。
“恐怕有所误会。”我申明,“托尼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就我个人而言,我对穿越者并没有什么特殊情感,兼容并蓄,一视同仁向来是我的处世原则。”
“哦,是么?”
干,笑得这么诡异,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巫妖轻轻打了个响指,也不见其他动作,桌面上一道狭小的空间门悄然浮现,随着呼啦声响,一道阴影飞了出来,落在巫妖肩头,神态桀骜,下巴高高扬起。
“就是他。”乌鸦说,“就是他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这……这是?
我下意识低头瞧了瞧戒指,没错,红色与蓝色的光点又重合在了一起,就是这只乌鸦。
搞什么?这只乌鸦明明是个穿越者,怎么会出现在反穿越者的大本营里,落在反穿越者大头目的肩上?而且听它说话的口气,似乎与格拉菲特关系匪浅?
“这是个误会,黑格利亚先生。邦德虽然是一位穿越者,但却是一位为我们正在进行的神圣事业光辉吸引的,皈依了的穿越者,是我们的伙伴,是我们最优秀的间谍。”
“我不喜欢间谍这个称呼,听起来档次太低。”乌鸦申明,“叫我特工,编号007。”
……有什么区别么?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迅速下了定义,只有一个神经病才能吸引另一个神经病,作为一个穿越者,放着人与精灵不去控制,去变身成为一只乌鸦,这就已经够神经病了,居然还背叛了同伴,掉转枪头加入到巫妖的队伍中去,对于这种思维方式突破天际的变态,我只能说“呵呵”了。
但破坏计划又是什么鬼?
“作为磐石堡的继承者,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以往我们打退了那么多次桑比亚人的进攻,忠实地守卫着公国门户,这一次却被桑比亚人击穿,打出了一条通道来,导致阿沙巴城被奇袭拿下。”格拉菲特问。
“愿闻其详。”
“原因很简单。”乌鸦插嘴,“这条通道根本就不是桑比亚人打出来的,而是我们让出来的。”
真是越听越糊涂,桑比亚与十三公国之间的恩怨,可以追溯到数千年前,公国还被称为谷地时,无论这群巫妖存在与否,这笔恩怨都将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一方被另一方消灭——你们不是以消灭穿越者为人生最高目标么?怎么又掺和到公国与桑比亚的战争里来了?
“因为我们需要取得穿越者的信任,打入对方内部。”格拉菲特解释,“邦德虽是一位穿越者,但受形态限制,很难接触到核心机密,所以我们需要‘制造’一位穿越者,令他名动大陆,引起其他穿越者的注意,引诱他们主动与他接触,拉他入伙,然后成为骨干力量,获取我们想要得到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