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苏山叶眼中的世界,竟然如此地怪异,心静帖的五个大字,犹如活物一般,竟然撑满了每一个空间的小格,撇捺弯钩之处,充满种种玄奥之意。
一瞬间,苏山叶感受到那浩然无比的天地之气,脑中轰然作响。
眼前的景物全失,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大海跃然而出,那蓝色的大洋直到天空的尽头,在天际处,海天成一色,成一线。
在海洋的之中的虚空,苏山叶能够见到一道细细的白色丝线,垂直与洋面,直刺天空。这道细线,如同银针,但却比银针不知要长多少万倍;如同丝带,却要比丝带不知强韧多少千倍。围绕着这根细线,是一道道白色飞旋的气流。
很难想象这究竟是什么,不过即便此刻的苏山叶直面大海,但是五感之中却空明无比。
一队蚂蚁,排着整齐的队列,从老槐树根的树洞中爬出,空中有一只鹰隼,俯瞰着小镇,似乎在寻找着目标,而隔壁的孩童正在用毛笔写着歪歪斜斜的字……
天地间的每一丝元气,每一丝波动,每一个转折,都如此地清晰,都在着识海的大洋中体现。
瞬间,苏山叶的目光回到了王聪的心静帖之上。
沉笔力钧,如同山岳;弯钩如刀,相似闪电;横陈一划,犹如千军万马,笔直一竖,好像直刺苍穹!
每一个字,每一个比划,每一道意念,呼之欲出,直冲苏山叶的心脏大脑。
滚滚轰鸣在苏山叶的耳中响起,像极了春天的雷声,预示着大地的复苏。
苏山叶感受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自己一呼一吸的节奏开始和心跳的平率相一致,而眼前的心静帖上的五个大字,宛若有生命一般,微微地起起伏伏,而这起伏的节奏,竟然与苏山叶呼吸和心跳的节奏,一模一样。
这似乎就是灵魂的共鸣,身体的共振,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
苏山叶似乎抓到了一点什么,虽然有些模糊不清的样子,但是这条道路的方向,已经清晰起来。
少年看了好久,直到这五个字的摸样再也不可能忘记,直到胸口大穴开始发胀,脑袋隐隐有些疼痛,才收起了心静帖,将目光移至窗外。
上午的空气非常清新,窗外阳光明媚,而双儿这懒丫头想必也在补觉,苏山叶将王聪的心静帖装进竹筒,藏进床底的箱子之中。
他做完这些之后,目光再一次移向了窗外。
苏山叶记得第一次在写意楼看到心静帖,着五个飘逸若飞的五个大字就让自己如遭电击,抖动不已,而在他眼中心静帖的五个字嗡嗡震动不止,并发出轰鸣,欲离纸而去。
这种惊异的现象,让苏山叶隐约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某种结构和规则,那时,苏山叶十岁。
是不是因为第一次看到心静帖的反应,让苏山叶在不久之后,恢复了上一世的所有记忆,这个因果关系还无法考证,但毫无疑问的是,从此之后苏山叶能够拥有了一双天下无双的眼睛,这双眼睛能看出人们身上的某种窍开之门,亦或是死亡之门。
而苏山叶用这双眼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下无双这个丫头
就像无双这样拥有两扇门的天才,只花了三两银子就买下了,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苏山叶都属于巨划算那种,所以无双的腹黑,也就在一定程度上,被苏山叶自己纵容了。
不过这王聪的心静帖果然非同小可,尽管不知道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麦积山脚下,但是不可否认,王聪的字帖远没有其他那些书法大家来的值钱。
在这个世界中,宋人尚武,但也爱好书法,无论草书正楷小篆,只要是有名气的书法家真迹,那么绝对是价值不菲,贵族们大多有收藏字帖的爱好,这都是源于第三代大宋皇帝,对书法的喜爱。
所以苏山叶用三千两银子的价格买下王聪心静帖,按照名气来排的话,自然已经算贵的了。可惜世人没有苏家大公子的那双眼睛,否则这张内涵天地气韵,空间奥义秘法的稀世珍作,怎么可能待价而沽呢?
苏山叶来的这个似是而非的大宋帝国之后,没有一天不想要回到原先的世界,所以对他来说,各种苏法都值得一试,这张能引发自己身体和大脑共鸣的心静帖,自然不能放过。
至于那三千两银子,苏山叶取之有道,而且他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家族的势力,过去是如此,现在也一样。
就在苏山叶沉思之际,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让他惊醒。
“少爷,少爷,老爷让你去书房。”这声音自然就是自己的小丫鬟无双。
“我知道了,无双过来。”苏山叶心中一动。
“什么事,少爷?”少女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那只会下蛋的老母鸡放回去了么?”苏山叶看着无双问道。
“放好了。”无双自然知道这位少爷指的是什么,她笑嘻嘻地眨着眼睛说道,。
“那就好。”苏山叶心中一宽,看来自己的父亲,并不是因为私房钱的事情来找自己麻烦。
“你知道父亲大人找我什么事情么?”苏山叶继续问道。
“无双摇了摇头,随后她说道:“少爷,老爷有可能是找你谈今年夏狩选拔的事情。”
苏山叶点了点头,快步走向里屋。
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坐在八仙桌旁,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但是腰杆笔直。
苏山叶最怕的就是这个爹,尤其是不说话的时候,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气息,如同一柄利剑一般。曾被称为西北之虎的苏守业,在帝国的西北战场上杀敌无数,他虽然不是修者,但一身武道罡气,足以横扫千军。
“父亲大人!”苏山叶规规矩矩地站到了这个男人的面前,如同一只乖巧的兔子。
“如新,最近练得怎么样?”苏守边面无表情地喝着茶,苏山叶名为山叶,字是如新。
“回父亲大人,魁斗七星拳基本上已经练到了第四层。”苏山叶如实地回答道。这魁斗七星拳是苏家家传绝技,一身罡气横练,拳意刚劲霸道。
“哦,第四层!”苏守边似乎是点了点头,“基本上是什么意思?”他的语气并不强硬,但是却有一种压迫感,让苏家大少爷大气都不敢喘。
“回父亲,对于第四层的拳意,我已经完全领悟,但是武道罡气似乎还缺一口气。”苏山叶并没有隐瞒。
苏守边这时才扫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境界到了,但是罡气没到,这是因为你偷懒了!还有九天就要夏狩的选拔了,你准备被别人揍完,躺着回家么?”淡淡地语气,让苏山叶惊出一身冷汗。
“可是父亲大人,我似乎......”苏山叶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没有父亲大人强健的体魄,也许我的体质不适合修炼武道罡气。”
这一点苏山叶并没有说错,虽然他的眼睛能够看到自己身体的脉络流转,但是越是这样,越是让苏山叶觉得,自己并不是靠强大的肌肉来战斗的类型。
苏守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苏山叶。面前的少年也同时正看着他,一双眼睛透着,明亮。
过了片刻,苏守边叹了口气,他似乎早已明白自己儿子的体质,并不适合修炼武道。
“夏狩选拔是朝廷用来发现人才的方式,你如果只是想要安逸,那么你完全可以做一个普通人。”含着机锋的语言,言外之意就是,你既然是将军的儿子,那么你就不是普通人,你就不能只享受安逸。
只是老爹,你这个将军的头衔已经被罢免了,既然已经不是将军了,为何还要用将军的身份来虐自己的儿子啊?苏山叶心中不满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孩儿明白了,我这就去。”苏山叶低眉顺眼的态度,让将军略感满意,他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苏山叶在前世,是最强大的职业杀手,没有之一。而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拥有了一双不同常人的眼睛,这是亦是他最大的秘密,无人知晓。既然是杀手,那么只对银子和杀人感兴趣,而夏狩选拔,苏山叶兴趣并不大。
夏狩,是大宋帝国每十年所进行的、最大的军事行动,各郡兵马调动频频,但这并不是战争,某种意义上来说,夏狩只是一场考试。
大宋帝国的立国者,被称为马上皇帝的宋太祖,是纯粹的强兵致胜论者,从一百年前,大宋帝国就开始每十年一次的夏季狩猎作战,这是都是为了让大宋帝国的重兵集团,磨砺成尖刀,一柄百年不钝的尖刀。
而所有年满十三的大宋帝国男性子民,都可以参与到这场年度的人才展示之中,各州、郡、府、镇进行层层选拔,最终大宋帝国的十八个州,都会选出十个人,参加最终的狩猎之战。
夏狩并不是真正的打猎,而是一场选拔人才的战斗。
唯一力压群雄获胜之人,将进入通天阁,有机会接触到那些玄之又玄的力量,成为一名修者。而其他的一百七十九人,将进入军方的视野。
这就是苏老将军,如此重视夏狩的原因所在。
尽管被贬,不过并不影响自己的理想在儿子身上延续,虽然这家伙从来就是个懒货,但那双明亮的眼睛让将军有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