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虽然是中原腹地,相对较富饶,可也不过是个次要的市场。而河南最重要的市场也在沿黄河的开封府和河南府,至于汝宁和归德,它们的重要性甚至还不如西北的西安和太原,更不用说附近的襄阳和武汉了。
在以前,汪家也不是没发现汝宁、归德的市场异常。当汪家以及他的商业集团的商队进入到这个地区行商的时候,很多商品都被汝宁军的内务司没收并罚款,而用的名义竟然是,汪家从来没听说过的:违反了《专利法》。
《专利法》倒底是什么东东?汪家是不得而知。所以他们想当然的认为:是有人在这个地区垄断经商。
汪家倒也不是第一次碰到垄断了。明末的商业市场毕竟不很规范,有些地方官员和地方上的豪族霸占了本地市场,以牟取暴利。所以汪家也就用一般的方法来应对了。简单的说,也就是以钱开路。
可这方法用到汝宁军身上却行不通。汪家当然先是备厚礼交好当地官府的,可是在汝宁,商业活动都在汝宁军的控制下,乡野间也被汝宁军完全控制,所以光有当地官府的行政命令,那是根本不顶用的,因为没有实际的执行者啊!
而贿赂、收买那些内务司的人也起不到效果。汝宁军本身的纪律就很严格,再加上内务司对于吴世恭颁布的法令,向来是不折不扣地执行的。他们连《禁荒令》、《禁流令》这样比较残暴的法令都暴力执行,那《专利法》不过就是撒撒水啦!
要不是汝宁军执行的是鼓励工商业的政策,说不定汪家那种贿赂、收买的行为,会导致内务司的利刃加颈了。所以下层路线也走不通。
既然如此,那就暂时放弃吧,让汪家花大代价去疏通一个不重要的小市场,这种得不偿失的事也就没意义了。
这就可以看出,当年马家家主马泊安的商业眼光有多毒辣,他一眼就看出《专利法》的重要性,并且利用《专利法》形成了现代商业才出现的技术壁垒,在汝宁、归德形成了马家的垄断。
但随着马家在汝宁生产基地的建立,和四海商行用武力保障的商路,汝宁、归德出产的商品迅速地向中西部蔓延,此消彼涨,汪家商品的生存空间也就被挤压了。而且商场上也有“马太效应”,这差距一拉开,就是越拉越大。
而且拼资金,汪家也落到了下风,有着汝宁完善的金融支持,再加上有证交所可以方便的融资,马家绝对不怕来个价格战。
最让汪家吐血的是,汪家很多自有的优势商品,都被马家抢注了专利,反而变成了汪家盗取马家的技术了。
而且随着农民军的越发肆虐,整个中西部地区,如果没有军队的保护,根本没办法顺理地通商,再加上汪家终于打听到了马家所用的海船是吴世恭的,因此,他们终于认识到吴世恭的重要性了。
既然是有求于人,首先要做的当然是攀交情,这时候的汪家才仔细地打听了一下吴世恭的背景。一了解到吴世恭是勋贵子弟,他们就联系上了金陵城内的那些勋贵。
可是联系的结果却让汪家有些哭笑不得,吴世恭上次的金陵之行,几乎把全金陵城的勋贵子弟都得罪了。
转方向吧!汪家又了解到吴世恭是东林党人,那就找江南的东林党官员吧。可又联系了一圈,发现根本没有什么东林党官员认识吴世恭,真不知道吴世恭是怎么样混进东林党的。
这事倒也奇葩了,不见得去求马泊安?这不是自取其辱吗?好不容易从南京太仆寺找到位,曾经卖给汝宁军战马的官员,可这时候钦差索拿、诛杀吴世恭的消息传来了,那名官员也立刻收回了自己的“介绍信”。
当时汪家倒有些幸灾乐祸了,这次与吴世恭捆绑在一起的马家该倒霉了吧!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乎?没想到汝宁军这个鸟巢非但没覆,而且改建成了钢筋混凝土了。朝廷非但没有治罪吴世恭,而且还不断地做着安抚的举动。起码在短时间内,吴世恭是高枕无忧了。
汪家这种层次的豪商当然特别关心朝廷的动态。于是他们立刻分析出:朝廷有用得到吴世恭的地方,朝廷也有顾忌吴世恭的地方。而武官又有什么要朝廷用到和顾忌的呢?无非就是他手中的军队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在和平年代,汪家肯定是不会趟这滩浑水的。象吴世恭这种不受朝廷待见的武官,避之不及还来不及呢。可现在却是大乱的年代。
汪家和马家一样,并不是两耳不闻天下事的书生,也不是只待在繁华城市中的人,他们的商队可是走遍天下的,所以对各地的情况非常熟悉。
看看现在的大明天下吧!朝中党争不断;天灾连年不绝;关外鞑子不断入关;中原农民造反军横行,怎么看都是一副乱世将到的景像。因此在闭上门私议的时候,他们甚至认为改朝换代的时候即将来临。
所以在这种情形下,为了保住自己家族的产业,说是投注一方也好、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也好,肯定不会去漠视任何一方有可能成功的势力的。
再看看在汝宁的吴世恭吧!手握强军、拥有财富,交好之后怎么样也不会吃亏。所以汪家就决定:派遣仅次于家主的汪觉清,携带着重礼去汝宁,就是死皮赖脸地上门拜访也不能够再拖延了。
那汪觉清赶到汝宁以后,也是运气好,正好遇上小洁出嫁,于是他就相托一位交好的官员介绍,先参加了在府城的宴席再说。果然,汪觉清的出手大方引起了吴世恭的注意,并顺理地得到了吴世恭的召见。
吴世恭倒是真的不了解这么复杂的背景,不过他对苏州府的汪家倒也知道的,说到底,吴世恭本身也是位商人,所以对排名前几位的豪富之家当然是有所耳闻。如果能够达成与汪家的合作,甚至让汪家到汝宁、归德投资,吴世恭肯定是会举双手欢迎的。
因此,吴世恭就是以接待一位大商人的态度接待汪觉清的。
在会面的一开始,宾主皆欢,具体交谈也不详述了,反正与当时和马家家主马泊安的谈话内容差不多。但随着谈话的深入,吴世恭就感到汪觉清的来意非浅了。
“大人,听你那《专利法》的介绍,晚生就冒昧地问一句:那马家注册的专利,很多本为我们汪家所有,现却被其豪夺而去,很为不公啊!”虽然言辞犀利,但汪觉清还是保持着一惯的微笑。
吴世恭倒是一愣,因为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吴世恭当然也知道马家的抢注行为,也明白这种做法不地道。可是当时汝宁军也只有马家愿意来大笔投资,所以政策的偏向肯定是有利于马家的。
可是汝宁军发展到了现在,也肯定不愿意在自己的辖区内出现一家尾大不去的大商家了,所以自己的政策一定会偏转,也希望多扶持几家大商家,相互来竞争,因此,对这些历史遗留问题早晚都是要解决的。
可吴世恭又不想冒然地插手到两家的商业纷争中去,因为无论汝宁军做出怎么样的判决,总会让一家不满意,甚至出现两家都不满意,吃力不讨好的结果。
于是吴世恭就考虑了一会儿,字斟句酌地回答道:“此事本官已知,在先生离去前必有答复。但马家所为并未违法,很难处置,所以先生先把贵家所特有之货物列一清单,如确实是贵家所有,那本官先做保证,肯定能在本地销售,暂时先不依《专利法》所拘。不过还望先生与马家妥善协商,能自我达成协议最好。”
汪觉清就苦笑了一声,接着说道:“非晚生不愿协商,那马家已获巨利,绝不会松口,还望大人为汪家主持公道。”因为这涉及的利益太庞大了,所以汪觉清也只能够步步相逼。不过这也可以看出,明末的那些大豪商,见到任何官员都不怎么怵。
吴世恭又考虑了一会儿,说道:“此事非你汪家一家所有,而且以后此类事肯定甚多,还有其他的一些商业纠纷。这样吧!本官先在汝宁成立一商会,特给你汪家留一名额,你们商会要制定各种行规,待我们汝宁军批准以后,则形成正式的法令。”
“以后商家之间有纠纷,能自我协商最好,不能够的,我们汝宁军将独建一仲裁院,判决各类商业事务。而在此以前之事,本官也将派专人负责协调,还望各商家在汝宁、归德都财源广进。和为贵的好啊!先生你看如何?”
见到吴世恭是如此坦诚,又给了汪家商业行会决策的参与权,汪觉清也算是达到了目的。在以后的几天中,汪觉清又发现了证交所正在发行汝宁军新建的造纸、瓷器等工坊的股票,他当机立断,马上就是大肆购买,并很快就达到了控股,借着那些工坊的壳,先把汪家的产业伸到了汝宁这里来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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