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世恭是接近吃晚饭的时候才回到自己的大营。河南军所设立的营地离朱大典和高起潜所在的中军有些远,要穿越好几支友军的营盘。
离河南军最近的,当然是刘泽清的山东军了。一段时间不见,俩人见面以后是相当亲热。刘泽清拉住吴世恭就要一起喝酒聊天。吴世恭也欣然答应,反正送这些登州城内的官宦人家又不急,还不如在这里和刘泽清好好聊聊呢。
但是让吴世恭大跌眼镜的是,当刘泽清知道吴世恭是去送登州城内救出来的官宦人家的时候,立刻是抛下了吴世恭,礼数周全地殷勤接待了他们。
不过吴世恭看着刘泽清神sè自若地在这些人之间交游,忍不住感到自己有些反胃。并不是反感刘泽清的做法,而是对刘泽清那强悍的嗅觉和神经是深感佩服。
酒足饭饱以后,吴世恭又穿过几座友军的营盘,才姗姗来迟到达了朱大典和高起潜所在的中军,来求见这俩位大人。
而这些天,朱大典和高起潜也正在犯愁呢。虽然围剿孔有德的叛军的战斗是很顺利,但是现在陷入了长期的围城战,再加上他们从各自的关系中,得知了崇祯皇帝对花费军饷太多而感到有些不满意,因此,朱大典和高起潜总想着再给崇祯皇帝送上一些好消息,以安其心。
所以当朱大典和高起潜得知吴世恭把登州城内的官宦人家营救出来了以后,立刻是大喜过望,顺带着也对吴世恭转变了一些看法,也有了一些好感。于是立刻传吴世恭带着那些人进入中军帐来拜见。
俩位大人的养气功夫果然不错,他们在怪味的熏陶下也是神sè自若。并且还有兴趣询问吴世恭营救的过程。
吴世恭当然不会坦白自己发明了曲线炮击啦。他开始满嘴跑火车了,说什么:往登州城内shè入宣传单。之后叛贼摄于王师之威,感于教化之功,痛哭流涕地哭着喊着要把这些官宦人家送给吴世恭了。
对于吴世恭的吹牛,朱大典和高起潜当然是心知肚明。不过他们根本没有拆穿。为什么呢?那是因为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素材吗?利用教化使得叛军示弱。这要故事xìng有故事xìng,要趣味xìng有趣味xìng,这样的奏章上去,崇祯皇帝一定会很满意的。
当然,朱大典和高起潜也不会认为朝中无人会看穿这一点。不过,谁会这么不识趣去打搅了崇祯皇帝的兴致,撕了他身上那皇帝的新装啊?
再说。这些官宦人家确实也救了出来,这结果也都是明明白白的嘛!至于崇祯皇帝以后会不会发现,反正这些都是眼前这个傻都司禀告的,朱大典和高起潜只是如实上传,如果有什么怪罪就让这个傻都司自己去承担吧。
所以朱大典和高起潜看着吴世恭是更顺眼了。他们刚想为吴世恭记功,可没想到这个傻都司却在中军帐中真的犯傻撒泼起来了。
吴世恭当然是要故意这样表演的。要不然他完全可以派人把这些官宦人家送到中军。何必要自己跑一趟呢?
吴世恭撒泼的重点就是哭穷。而且是当着那些进入中军帐的登州城长者哭穷。反正吴世恭是一切都要,要大车、要骡马、要粮草、要火药……甚至吴世恭还提出了要纸张。做了宣传单以后,吴世恭才知道明朝的纸张也是够贵的。
在到了登州城南面以后,因为朱大典和高起潜的不待见,河南军的供给只是维持在一个最低的水平。
不过吴世恭并不怕俩位主帅卡脖子,他有朱大典的手令呢。所以这些天。附近的一些州县被河南军派出去的征粮队搞得是鸡飞狗跳。而且吴世恭也不害怕朱大典收回手令,最多到时候告诉朱大典:那张手令被吴世恭当做手纸用掉了。反正是一件死无对证的事。
吴世恭的撒泼让朱大典和高起潜的面子是荡然无存了。到底中军帐内还有登州城那三位长者呢,但是也不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地训斥吴世恭,毕竟吴世恭是这些长者的救命恩人。所以朱大典和高起潜只好尴尬地看着吴世恭的表演。
而吴世恭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的表演更是挥洒自如了。不过当他口沫乱飞胡说了一阵以后。向那三位长者行礼道:“请各位乡老为学生评评这个理啊!”所有中军帐中的人差一点全部晕倒。
朱大典难以置信地问吴世恭道:“吴都司也有功名?”
吴世恭得意地一回礼答道:“学生正是顺天府秀才!”吴世恭在这时候当然要扯上自己读书人的身份啦。因为在明朝,读书人之间还是可以讲讲道理的。但是读书人对武官却可以不讲道理。万一朱大典和高起潜火起,不顾面子就动用暴力把吴世恭赶出中军,吴世恭也没处去喊冤去啊。
朱大典厌恶地看着吴世恭那张小人得志的嘴脸,心中想道:“你还真是读书人之耻啊!”
到了最后,还是朱大典压住了吴世恭那嚣张的气焰。因为他发现吴世恭刚刚饮过酒了。军中饮酒这事可是可大可小的,一般情况下对吴世恭这些高级武官也没有什么约束力。但是如果朱大典硬要追究,打上吴世恭几十军棍也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朱大典假惺惺地勃然大怒要把吴世恭用军法治罪,三位长者也肯定出面为吴世恭求情,而吴世恭也顺坡下驴感谢巡抚大人和监军大人的宽宏大量。
到了最后,吴世恭的军功被功过相抵了,也只得到了朱大典和高起潜加派的八百石粮食和十车火药。还有……还有二百刀纸张。朱大典和高起潜还是希望吴世恭是再接再励呢。
在回营的时候,吴世恭看着那些大为缩水的物资,心中万分感叹道:“还真是细节决定成败啊!中午不饮酒那就好啦!”
所以吴世恭回到大营以后是很不欢畅,他吩咐杨如松道:“你马上让那些番人都洗上三遍,要都洗的没有味道了。等到晚饭过后,把他们都带过来。”
冈萨雷斯少尉等三十一名葡萄牙人进入了吴世恭的大帐,骤然间从暗处进入了灯火明亮的大帐,使得冈萨雷斯这些人的眼睛也有些不适应。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冈萨雷斯才看清楚了大帐内的情况:只见到一位年轻的明国武将坐在帐中大案后,脸sè严肃。
冈萨雷斯犹豫了一下,然后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尊敬的将军,我们是来自西方的佛郎机人,是应大明朝孙元化大臣之邀,为明军教授火器战斗的。忠心感谢大人的营救。上帝保佑你!”
可能冈萨雷斯有些激动了,所以他的语速就有些快。吴世恭一听那种语调也很熟悉,就是那种香港人说普通话的味道。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广东人说官话啊!再加上冈萨雷斯夹杂着葡萄牙的口音,这怎么让吴世恭听的懂呢?
于是吴世恭不耐烦地一拍大案,大声说道:“你说什么啊?”
看到吴世恭好象是发火了,杨如松就有些误会吴世恭的意思了。他立刻拔出了腰刀,大声对冈萨雷斯他们叱喝道:“见我们大人难道不懂得行礼吗?都给我跪下磕头!”
看到大帐中的护卫都拔出了明晃晃的腰刀,冈萨雷斯他们是毫不犹豫地都跪下磕头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不磕头也不行啊。
其实当时的西方人到中国,根本就不抗拒跪下磕头,无非也就是入乡随俗罢了。再说,在西方看到教皇,很多贵族也要跪下亲吻教皇的鞋子呢,西方也是有这种礼节的。至于以后为什么西方人甚至不愿意向中国皇帝磕头,那也无非是他们已经看不起落后的中国了嘛。
不过吴世恭倒很享受这样的过程。看到现代往往趾高气昂的白种人,撅着屁股跪倒在自己的脚下,吴世恭的自豪感是油然而生。吴世恭在心中是得意地想道:“这百年国耻终于从我穿越以后被打破啦!”
所以吴世恭的心情也顿时是yīn转多云。毕竟还要笼络这些外国人。所以等到他们磕了几个头以后,吴世恭就笑眯眯地说道:“都起来吧,站起来说话!”
西方人到底心眼直,听了吴世恭的话以后,他们都从地上爬了起来。不过这时候,冈萨雷斯这些人看着吴世恭就带有一些恐惧了。他们被关押太久了,都已经成为了一群惊弓之鸟了。
吴世恭尽量放缓了语速,问冈萨雷斯道:“本官说的话,你听得懂吗?”
冈萨雷斯回答道:“听得懂。将军!”这次冈萨雷斯的语速也很慢,经过多年粤语歌曲熏陶之下的吴世恭,也听明白了冈萨雷斯的话。
“那好!先生贵姓?”吴世恭又问道。
“将军,鄙人姓冈!”冈萨雷斯在中国也待久了,所以也就用中国人的习惯介绍自己的姓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