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头是郎市的名人,虽然不如哦呢陈名头够响,但因为他是占住漆的大代理商的缘故,再加上他是大名鼎鼎的哦呢陈的哥哥,在郎市也几乎是无人不知。
陈大头自杀的消息传出,顿时引起了轰动。
就连夏想也大感意外,十分震怒,还没有打电话问个清楚,路洪占就第一时间向他汇报的事情经过。
说来可笑,他只是常务副市长,路洪占却要慌里慌张地向他汇报工作,不合规矩,但官场之上不合规矩的事情多了,夏想也清楚,路洪占不是向他真心汇报工作,是想向他抛清自己,证明清白。
陈大头是在看守所中,用一根鞋带上吊自杀的,死状很惨,也很滑稽。陈大头的鞋是名牌,鞋带很结实,整个人差不多都吊了起来,就是不断。
因为陈大头毕竟算是公众人物,也有一定的身份,因此在看守所中安排的是单间。谁也没有想到他会自杀,等第二天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冰凉了。
陈大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他死前到底都想了些什么,无人得知。
夏想相信路洪占在陈大头自杀事件之中,没有什么手脚。
路洪占很jīng明,现在和古向国走得不远不近,既没有特别疏远,又在古向国和哦呢陈最后的反抗之中,没有参预。路洪占也知道政治上的事情,变幻莫测,夏想主要是想扳倒古向国和哦呢陈,而不是他。他不当拦路虎的话,就不会碍眼。
不碍眼,再不主动惹事,再多沟通多汇报工作,也没人非要和你过不去,是不是?
不过终究还是死了人,路洪占还是处理了几名玩忽职守的干jǐng,并且召开了新闻发布会,通报了郎市公安局对陈大头的自杀案件的调查结果。
陈大头的自杀,对哦呢陈的打击是巨大的。就在听到消息的一刻,他眼前一黑,当场昏倒在地。
在医院里醒来,哦呢陈热泪长流。他和陈大头兄弟情深,几十年来一直情深意重,没想到最后大哥竟然死在了看守所里,太突然了,让他一时无法接受陈大头自杀的事实。
金银茉莉陪在哦呢陈的身边,双眼哭得红肿。
哦呢陈醒来之后,先是伤感了一会儿,又想起了什么,忙说:“现在形势怎么样了?”
最忠心的手下老贼一直在旁边守护,答道:“不太好,京城帮的人天天来捣乱,还有津城帮最近也过来不少人,我们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剩下的不到三分之一了。”
天,真的要塌了?哦呢陈看到金银茉莉哭得伤心yù绝,忽然没来由地一阵烦躁,只可惜他生的是一对女儿,要是两个儿子的话,就算他死了,也没人敢打他的主意。
还有就是,女儿引诱夏想差一点就得手了,最后一刻功亏一篑,难道说真的是他气数已尽,事事不能如意?
陈大头一死,哦呢陈就又苍老了几岁,他躲在病床上思来想去,决定收手,向夏想认输,只求能保一条老命。
老贼的电话响了,接过电话之后,他一脸古怪的表情,看了哦呢陈几眼:“陈总,京城方面有人放出风声说,只要您送女儿过去,他们出面替您收拾夏想……”
“滚,让他们统统滚!”哦呢陈气是一阵巨烈地咳嗽。
“爸爸!”金银茉莉一起扑到哦呢陈怀中,泣不成声。
银茉莉紧咬银牙:“我去,刀山火海我也要去,只要能放爸爸一马,女儿就是死,也值了。”
哦呢陈何尝想到会落到今天的地步,他老泪纵横,紧紧抓住金银茉莉的手:“女儿呀,爸爸就是拼了一死,也要保全你们。”又对老贼说,“尽快为小茉小莉办好出国手续,不要怕花钱,越快越好。”
老贼答应一声,立刻出去去办。
哦呢陈决定了,送女儿出国,他一个人硬撑,能坚持到古向国所说的转机的那一天最好,就算不能,他一个人死就死了,只要能保全女儿,他死而无憾。
强忍病痛,哦呢陈安抚好了女儿,又觉得jīng神稍微好了一些,金银茉莉就喂他吃饭。正吃饭时,电话又响了。
哦呢陈一看来电是京城的号码,心中一跳,急忙接听。
是京城分公司负责人来电。
“陈总,京城的产业……保不住了。几大股东联合起来,接受了另一家公司的低价收购,还有我们的上市公司,现在市值缩水严重,濒临破产的边缘!”
“噗!”哦呢陈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呈喷shè状溅了金银茉莉一身,在她们的身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血红。
哦呢陈一生纵横黑白两道,从未服过输,也从来认为天无绝人之路。现在他清醒了,被现实的残酷给逼得终于走投无路了。
京城的产业是他和幕后高层之间的纽带,幕后高层不和他打招呼,直接联合股东出手——哪里是什么股东,全是幕后高层的亲戚们——就是看出了前景不妙,在最后关头再捞上一笔,然后就将他无情地抛弃!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一个道理,官商勾结,商人,永远处于劣势,随时有可能成为官员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任人摆布。
他现在就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而且对方下手之狠,比起夏想还有过而无不及。
在陈大头自杀和被京城高层抛弃的两重打击之下,哦呢陈终于支撑不住,重度昏迷!
金银茉莉六神无主,两人抱头痛哭……就在哦呢陈昏迷不醒之际,郎市,又出了一件大事。
其实说是大事有些勉强,说是小事也不合适,因为事件引了不小的轰动。起因,和瑞根搬家有关。
原以为瑞根搬家不会有什么波折,有萧伍带人出面,现在哦呢陈又在医院,他的势力接近了土崩瓦解的边缘,还有工夫来添乱?所以萧伍也没太放在心上,只带了不到十个人帮瑞根搬家。
瑞根说搬还真搬,而且动作还挺快,好象不原意再在郎市多呆一天一样。
开始挺顺利,萧伍和一帮兄弟只负责jǐng戒,看着搬家公司的人忙碌。等家具都装好之后,正要出发的时候,出事了。
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帮人,足足四五十人,气势汹汹,人人手里拿着家伙,吵吵嚷嚷围住了搬家公司的车,二话不说就动手砸东西,说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想走,没门。
幸亏萧伍等人在场,否则瑞根老两口就算不被人打伤,一车东西也会被砸个稀烂。东西未必值多少钱,但给人造成心理上的恐慌才是目的。
萧伍眼尖,一眼看出了谁是为首者,当机立断,向前一错步,一拳就打在为首者的肩膀之上。
为首者长得膀阔腰圆,孔武有力,被萧伍一拳打中肩膀,晃了一晃,只是后退了一步,又一轮手中的铁棍,狠狠地朝萧伍砸来。
萧伍一惊,敢情对方也有两下子,他向旁边一躲,不料他躲过了对方的一击,铁棍却正好砸在他身后的柯林的头上,顿时将柯林打得头破血流,身子一晃就栽倒在地。
柯林是萧伍情同手足的兄弟,和他一起出生入死,他受伤,和萧伍自己受伤没有两样。而且看样子伤得不轻,头上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汩汩直流。
萧伍急眼了,上去就和对方纠缠在一起。一交手才知道,对方果然拳脚很硬,才几个照面,萧伍就吃了一点亏,但对方也没有讨了好去,可以说互有胜负。
萧伍第一次遇到棘手的对手,血xìng上涌,和对方拼命撕打在一起。奈何对方人多势众,萧伍一方只有不到十个人,对方四五十人,个个是彪形大汉,而且人人都有几招拳脚功夫,不出片刻,萧伍一帮人就被打倒了一地。
萧伍也受了不轻的伤,一只胳膊骨折,一根肋骨断裂,他硬撑着等夏想前来求援,因为他知道,对方打倒他们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有可能会对瑞根夫妇不利。他是前来保护瑞根安全的,瑞根有任何闪失,都是他的失职。
……夏想接到消息的时候,事发已经十分钟了。
他正和杨威在办公室商议下一步的投资计划,接到消息时,脸sè都变了。杨威不是外人,他也就没有隐瞒,告诉了杨威实情。
杨威也火了,把手指按得啪啪响:“我和您一起过去瞧一瞧,看看什么人这么嚣张。”
夏想和路洪占、杨威赶到现场的时候,四五十人正起劲地砸车打人。萧伍被打倒在地,正被一群人围攻。
路洪占见状不妙,拨出手枪鸣枪示jǐng,一共带来五六十名jǐng察,但对付有组织的团伙,还是力量不够,捉襟见肘。
来不及了,夏想跳下汽车,大步流星跑向前去,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铁棍——是特制的打人用的铁棍,拿在手中正合适,而且份量适中,他就知道,对方估计不是郎市的混混,因为对方的组织xìng纪律xìng和战斗力,远非哦呢陈手下的乌合之众可比。
夏想三步并成两步来到场中,手起棍落,正正打在一个用力踢萧伍后背的人的头上,那人只“啊”了一声,回头看了夏想一眼,眼睛一翻,就晕死过去。
夏想怒了,下了狠手,不顾什么市长身份了。有人向死里打他的兄弟,他还装什么风度?
一甩手又是一棍,又当即打晕一人。他的目的很明显,要打就打倒,打得对方彻底失去战斗力!
杨威此时也赶到了,他见夏想神勇无比,一棍一个,全部敲头,他也是血xìng高涨,捡起一根铁棍也加入了战团。不过他不如夏想下手有分寸,第一个打头,没打晕,反而被人踹了一脚。第二个打头,手重了,打得对方血流如注。
杨威和夏想背靠背,浴血奋战,虽然也挂了彩,但豪情高涨,哈哈大笑:“没想到还有和夏市长并肩作战的时候,以后回忆起来,也是一段光彩的历程。”何止是光彩,等以后杨威有一天回忆起来的时候,简直是眉飞sè舞,他说了出去,在场的几名省部级高官没有一人相信!
就是现在的路洪占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夏想发火了,他矫健的身影在人群之中,忽东忽西,手中的铁棍挥舞,犹如虎入狼群一样,一棍一个,被打中者无不哭爹喊娘,要么当场昏迷,要么满地打滚……上一次夏想解救付先先,动作十分迅速,而且又离得远,给路洪占的视觉冲击力不强,但现在夏想就在眼前,他奋不顾身地替朋友两肋插刀,他下手之狠,身手之好,带给路洪占的是无比强烈的震憾和冲击。
老天,夏想哪里是什么市长,他根本就是一个神勇无敌的特jǐng,不,比特jǐng还英勇。
路洪占舌头发苦,嘴巴发涩,眼睛不停地眨动,样子十分滑稽。他内心的挣扎和懊悔只有自己清楚,要是他早看到眼前的一幕,何苦在以前的较量中还死撑,还和夏想不要命的作对?他凭什么!
是呀,夏想要政治手腕有政治手腕,要经济头脑有经济头脑,要身手有身手,他哪一点比得过?妈的,要是早知道夏市长这么牛,早先早早投诚了夏市长该有多好,何至于现在背一个处分,还在市局被人弄得不上不下难受得要命?
正当路洪占心思浮沉的时候,忽然,夏想一不小心被人推了一下,就有一人手拿铁棍朝夏想的头狠狠地砸去。
路洪占急了。
所有的公安干jǐng都急眼了!
本来按照力量对比,现场的公安干jǐng自认控制不住50多人的暴徒,就紧急呼叫了支援,然后就将现场包围了起来。习惯了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的jǐng察们,没想着加入混乱,因为他们看了出来,他们面对的是一群穷亡命之徒,人人手持铁棍,人人穷凶极恶,而且面露凶光,一看就不是郎市人,一看就是久经打斗的老手。
不料让jǐng察们都难以置信的是,堂堂的夏市长第一个冲进了人群之中,手起棍落就打倒几个,还和杨威肩并肩背靠背,并肩作战,威风凛凛,英勇洒脱!
一瞬间,夏市长男儿本sè的形象就激励了在场每一个公安干jǐng。
男人都有血xìng,尤其是当jǐng察的男人,就算有孬种,有胆小鬼,但终究是男人。当所有人的目光随着夏想的每一次挥棍而起伏时,他们的心情也追随着夏想的身影,起起落落。
一转眼的工夫,杨威受伤了,鼻子被打破,血流满面,胳膊被打伤,抬不起来,但他依然一脸悲壮的笑容,紧紧护在夏想的周围。又一转眼,夏想也受伤了,被人打了一下,又被人推了一下,还有人高高举起铁棍,就要朝他的头上砸去……jǐng察们的眼睛红了,怒火被点燃了,他们不等路洪占发令,大嚷一声,汇集成一股滚滚的洪流,冲进了人群之中。
路洪占不是不想下令,而是他热血沸腾,早就忘了他是公安局长,在夏想被人偷袭的一刻,他只知道他是一个男人,一个落后一步就会耻辱的jǐng察,他心中早就磨灭的激情和冲动,完全被夏想的举动给引发了,他大吼一声,做出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疯狂的举动——脱掉了上衣,光着膀子冲到人群之中,一脚正正踢在偷袭夏想的人的腰上,当即将那人踹得昏迷过去。
然后他哈哈一笑,也和夏想、杨威背靠背站在一起,大声说道:“夏市长,我老路也发一次少年狂,nǎinǎi的,和他们拼了。”
夏想赞许地看了路洪占一眼:“路局,英勇不减当年,让人刮目相看。”
被夏想认同,路洪占心中那叫一个舒坦:“老了,不中用了,想当年我一个打三个都不成问题。不过今天拼了老命,也要干掉几个。”
谁也不会想到,两个堂堂的郎市市委常委,并肩作战,大打出手,上演了一出惊心动魄的混战!
事隔多年以后,每当提起当年和夏想的并肩作战,路洪占始终认为当时是他一生之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刻,他终生难忘。
杨威看出了端倪,小声说道:“夏市长,这伙人是京城来的,其中有几个我好象见过,是京城一个很有名的tài子dǎng的人。”
夏想隐约猜到了什么,今天的事情,应该不是哦呢陈的手笔,哦呢陈住院了,自顾不暇,那么就是古向国的手笔了,但有一点,古向国从上次突然底气十足之后,仿佛又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但表现得智珠在握,而且又恢复以前的自信,再加上今天的出手,就更证明了一件事情,很有可能风向要变了。
但明明宋朝度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但同时也说明,古向国阻挠瑞根搬家,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恐吓瑞根,而是想毁掉什么证据,要不对方为什么非要拼命砸家具?
理顺了事情的内在关联之后,夏想就知道,古向之所以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不惜从京城调兵遣将来郎市大打出手,瑞根的搬家,肯定让他感到如芒在背了。
瑞根的手中,到底有什么证据,让古向国如此忌惮?
夏想不清楚瑞根和古向国之间的纠葛,但他看清了一点,古向国表面上的镇静掩盖不了他内心的恐慌,因为,最后的时刻马上就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