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爷子倒也目光奇准,只看了一眼号码就猜到了是谁来电,果然厉害。不过他对钱锦松的点评,夏想不敢认同,只点头一笑,到外面接听电话去了。
此时已经夕阳西下,热气渐收,天地之间吹来徐徐清风,令人遍体生爽。远望西天,大片大片的火烧云,还有群群飞鸟飞过,真是说不出来的美景。
夏想微微感慨片刻,却无暇欣赏草原落rì的美景,忙接听了电话。
“夏市长,我是钱锦松。”
钱锦松亲自打来电话,也让夏想小吃了一惊。本以为上次秘书来电,是钱锦松冷淡的表现,不想几个小时后,他还是亲自来电,如此说来,倒是还有情面可讲。
“钱省长,先要恭喜您。”夏想的口气亲热而不失客气,“岭南省是第一经济大省,您肩上的担子可不轻,不要cāo劳过度了,也要多注意身体。”
一句话就拉近了关系,钱锦松轻轻一笑:“小夏呀,你上午打电话的时候,正在召开zhèng fǔ常务会议,开完会后,又听取了几名副省长汇报工作,直到现在才有了喘口气的时间……事情太多了。”
夏想心中一下就笃定了不少,以钱锦松的级别,堂堂的岭南省省长,实在不必因为一个接电话的问题而向他解释什么,但做出了解释,就是对他看高一眼,就是对他的重视。
虽说他也清楚,如今岳父贵为省长,还有宋朝度也是省长之尊,无形中让他的分量提升了不少,但钱锦松对他如此礼待,也有当年有几分情面的原因在内。
夏想就及时客气了几句,表示了理解和对钱省长的感谢。
“你找我,肯定有事。有事就说事,我们也不必说什么客套话了,事情还有一大堆……”钱锦松的话既亲切又不失威严,总之保持了恰当的距离,又不显得过于疏远,极有分寸。
夏想想了一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提一提高海的事情,就直接说了出来。
钱锦松却没有正面回答夏想的问题,而是呵呵地笑了:“我过两天要回京城一趟,到时要是有时间的话,正好一起坐坐。”然后,似乎是自言自语地又感慨了一句,“要向总理述职。”
夏想心里就明亮了许多,也笑了:“正好现在是草原最美的季节,一定要请钱省长忙里偷闲,来天泽的草原走一走,看一看。”
“好,好,我一定去。”钱锦松爽朗地一笑,就结束了此次通话。
似乎是没有任何进展,但夏想却十分满意,见面比任何口头的承诺都来得实际。而且还他明白了一点,钱锦松不是随口一说,他来天泽的可能xìng极大,而且很有可能是有备而来,有极强的目的xìng。
形势,随着各方齐动,愈加进入了角力的阶段。下一步,就看谁最先失误,谁最先抢占先机了。眼下就好象拔河比赛一样,双方都在全力以赴,并且不时有新的力量加入战团,就看两方战团之中,哪一个人先坚持不住,摔倒在地。
一摔倒,就有可能推倒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
回到房间,老爷子微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夏想就轻手轻脚地想为他盖上衣服,草原风凉,容易感冒,不料刚一伸手,老爷子忽然又睁开了眼睛,摆手说道:“我还没有老到随时打磕睡的地步,虽然jīng力肯定不比你们年轻人了,但比你们更有耐心,更有信心。”
又示意夏想坐下,继续说道:“钱锦松能力一般,机遇不错,他在岭南想要站稳脚根,容易。想要打开局面,难。”只提了一提,就又不再多说,似乎他的话就是结论一样。
从老爷子从钱锦松的态度上夏想就更心中笃定,钱锦松此来京城,必定大有深意。
晚上,夏想又陪老爷子吃了晚饭。老爷子兴致挺高,还小喝了几杯。饭后,就到外面散步。走了大概一个小时,老爷子始终没有提及正事,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扯闲篇,倒是偶而又提了提吴家人丁兴旺的话题,夏想只好含糊应付了事。
连若菡近来索要不多,但也不少,不过一直没有怀孕,也没有办法。一切,就顺其自然好了。
有些事情要顺其自然,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大力争取,告别老爷子之后,在回家的路上,夏想就接到了陈风的电话。
陈风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有些事情要顺其自然,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大力争取,小夏,你最近有点消极懈怠,是不是思想上放松了?”
陈风和钱锦松自不相同,他和夏想之间的关系,早就不用客套了,凡事直来直去,也省心。
夏想一听就知道陈风指的是什么,无奈地笑了一声:“陈市长,您可是冤枉好人了,我一天也没有消极懈怠,天天都在忙工作,您的批评,我不能接受。”
陈风哈哈大笑:“我是管不了你了,但我还是你的长辈,你的话可是有点抱怨的意思了。”
夏想当然知道陈风是在开玩笑,也笑了:“陈市长,您打来电话,肯定不是为了专门批评我一顿,是不是有什么指示jīng神?”
“没有,就是闲聊。”陈风居然还有心情耍赖,“怎么,不想和我扯闲篇?”
“我巴不得请您喝酒,见面扯上一天的闲篇,也得您有时间才行。”夏想很清楚陈风绝对不是来扯闲篇,他有要事要谈。
“你说的,可不许耍赖。”陈风就抓住了夏想的话,“我过几天去京城,顺道到天泽看看,听说现在的草原景sè秀美?还有烤全羊?我去了,你可要好好接待。”
陈风要来,不管是以山城市长的身份,还是以个人身份,夏想自然都是求之不得,忙不迭应下:“欢迎,热烈欢迎。全天泽市民,一致欢迎。”
“好了,就这么说了。”陈风说闲扯也能闲扯,说干脆也干脆,一下就挂断了电话。
夏想将车停到了路边,愣了一会儿神,又笑了。老爷子前来天泽似乎是一个契机,一下就引得各方人物纷纷登场,钱锦松和陈风都提出要来天泽,说是前来散心和旅游,那绝对是骗人。他们不是吴老爷子,都是一方大员,堂堂的省级领导,哪里有闲心散心?
不过不动则已,一动的话,有两名重量级人物都要来天泽一游,就证明了一点,形势要有变化了,而且还有可能是巨变!
第二天,夏想一上班就又接到了高海的电话。昨天他本想打给高海,但天sè已晚,就决定明天一早再说。没想到高海确实焦急,一早就打来了。
“怎么样,夏想,钱省长有没有消息?”
高海在官海之中的沉浮时间可比夏想长多了,但却比夏想主政一方还要晚,关键还有他上任的时机不对,正是各方势力较量的关键时期,他有些失态也在所难免。也是他和夏想熟了,才不太在意什么市长形象了。
夏想就将钱锦松即将回京述职并且要和他见面的事情一说,又劝高海不必着急,先等上一等,事情总会有转机的可能。高海也自知失态,自嘲地说道:“不急不行,打不开局面,就辜负了宋省长的重托,我于心不安。”
夏想可以理解高海的心思,他本来和宋朝度关系一般,经过几年的努力才算入了宋朝度的眼,此去外放到牛城,肩负重任,能否顺利整合牛钢,事关他在宋朝度心目中的地位。
不过夏想即将和钱锦松见面,也让高海大为松了一口气。钱锦松同意和夏想面谈,就证明在他的心中,夏想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高海暗暗佩服夏想的为人,钱锦松当年和夏想之间似乎也不是十分密切的关系,但还能高看夏想一眼,就证明他也欣赏夏想的为人和能力。
刚放下高海电话,电话就又响了,一看是省委来电,夏想就猜到是谁,忙接听了电话,果然没有猜错,电话里传来了宋朝度熟悉的声音:“夏想,听说吴老爷子到了天泽?”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吴老爷子的一举一动看来还是牵动各方的目光。吴老爷子退下来多年了,但他是家族势力幕后领军人物的身份,还是让他时刻成为各方的焦点,想低调也不行。
“是呀,昨天到的,说是要住一段时间,来度假。”夏想没什么好隐瞒的,实言相告,“昨天一起吃了饭,只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老爷子的政治智慧,嘿嘿,什么都不会说到明处。”
“局势越来越复杂了,夏想,你对现在的局面,有什么想法?”宋朝度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是担忧还是信心十足。
“时机还没有到,距离临界点还有一点时间。吴老爷子过来,散心和敲打我,各占一半。不过……”夏想微一沉吟,说出了钱锦松和陈风的异动,“钱省长和陈市长此时前来京城,大有用意,我想和他们见面之后,就差不多可以预见揭开底牌的时间了。”
宋朝度吃惊不小:“钱锦松和陈风都要回京述职?现在不是述职的时候!”他微一停顿,忽然声音提高了不少,“夏想,机会来了,你的机会来了,一定要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