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书记说得对,邵丁同志辞职的做法太冲动了,我也认为省委不应该批准邵丁同志辞职。”宋朝度顺水推舟,他对邵丁本人没什么看法,邵丁是不是在职,对全局影响有限。
范睿恒点头:“那就让马霄先和郎市市委打个招呼。”
宋朝度没有异议:“就按范书记的指示jīng神办。”
谈话进行得很顺利,范睿恒心中还算舒坦:“明后天抽个时间再研究一下中青班的人选问题,中组部催得紧。”
宋朝度也没有不同的意见,有矛盾不会摆到明面上,许多问题都要留在幕后解决:“正好我又有了新的想法,到时再会上交流一下。”
宋朝度走后,范睿恒琢磨着刚才宋朝度的最后一句话,心里有点起伏。今天的谈话似乎太顺利了一些,宋朝度打的是什么算盘?
如果说宋朝度就此放弃保下夏想,范睿恒自然不会相信,他太了解宋朝度了,宋朝度做事情从来不会半途而废,而且夏想在天泽还在大刀阔斧地推进经济发展,没有一点想要离开的意思。
其实范睿恒也有点佩服夏想,因为夏想不但非常镇静,依然有条不紊地完成手头的工作,还一点也不拿手中的底牌来向省委提条件。以夏想手中的筹码,真要要胁省委的话,连他都要皱眉。
但搬开夏想又势在必行,政治上的事情,不是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有时上头的命令你认为再不合情理,再不通人情,也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除非你有足够的底气和后台。
可惜范睿恒两者都没有,还有一点,夏想和他关系不大,他没有必要为了夏想而得罪上头。再有牺牲夏想也符合他的个人利益,因为夏想是宋朝度太强有力的急先锋了,他和宋朝度之间的联合出手,几乎令人防不胜防。
据可靠消息,成功地化解了安兴义的危机并且逼迫得邵丁不得不辞职的幕后人物,正是夏想。
宋朝度有夏想,如虎添翼,让夏想安稳一年,远离权力核心,至少在一年之中,宋朝度就无法对他形成强有力的威胁。
不过,范睿恒心中还是隐隐担忧,天泽的局势会不会有失控的危险,皮不休调查彭云枫,夏想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表态,不符合夏想的xìng格,难道说,又是一个陷阱?
不管了,天泽的局势如何,让天泽一帮人应对就行了,他眼下更cāo心的是如何将亚林公司的问题完全捂住盖子。他也相信的是,宋朝度但凡有一点政治智慧,也不会去点燃亚林公司的火焰,太容易烧起大火了,也容易和数个从亚林的大锅中捞肉吃的常委结仇,宋朝度需要做的是团结,而不是敌对。
范睿恒就想,事情还在控制的范围之内,留下邵丁,按下亚林公司的苗头,他还是从容而淡定地掌控了大局的省委一把手。
……只是范睿恒没有料到的是,亚林公司的苗头,竟然没有按住,差点引发成大规模集体事件!
事情,还是由谭国瑞在下岗职工的安抚问题上处置不当引起的。
谭国瑞后来也猜到了范书记突然变脸生气的原因所在,是因为他无意中触动了范书记的软肋。他吓得不轻,急忙暗中打探了一番,才知道亚林公司的帐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直惊吓出一身冷汗,差点没把邵丁骂个狗血喷头。
再一想也不能怪邵丁,以邵丁的级别,怎么能知道亚林公司的内幕?但宋朝度肯定知道,不但知道,他肯定也和他一样,和亚林公司没有一点沾染,也正是因此,宋朝度才敢拿亚林公司大做文章,他一不小心就陷了进去——范书记也陷了进去,还是被他连累的。
谭国瑞才感觉后背发凉,宋朝度太厉害了,太yīn险了,不动声sè间就算计了他和范睿恒,还差点害得他拉范书记下水!
如果不是他及时发现问题所在并且刹车的话,亚林公司的事情闹大了,范书记震怒之下,他就算不至于被赶出燕省,也休想再在燕省开展工作了,省长不喜欢,书记不待见,他除了自动申请调离燕省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谭国瑞深深地体会到了一点,宋朝度此人,深不可测。不过他的xìng也却是遇强则强,宋朝度高深莫测的手段反而更激发了他的斗志,他固执地认为,只要在燕省战胜了宋朝度,在以后的仕途中,他将会战无不胜。
宋朝度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但一旦翻越之后,将宋朝度踩在脚下,无阻风光在险峰的喜悦,绝对是人生之中最值得期待的一件大事。
谭国瑞迅速摆平了医药公司的隐患,将会计英娜和职工代表刘见封了嘴,同时出于慎重的考虑,下一笔安抚金不再从医药公司调用,向烟厂伸手要了一笔钱。烟厂二话没说,就又打来了5000万,基本上下岗职工的安抚金问题算是得到了妥善解决。
谭国瑞相信只要没人闹事,他就立下了大功一件,也让宋朝度的企图落空,算是他一次阶段xìng胜利。也因为亚林公司的问题处置得力,他就会和范书记站在了统一战线之上。
也算是大有收获。
谭国瑞坐在办公室里,一边浇花一边将事情所有的细节都又梳理了一遍,确信已经万无一失了,他就满意地笑了。成功化解了宋朝度的手段,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宋朝度气得变形的脸,jīng心设计的计划落空了,堂堂的宋大省长肯定会气急败坏。
计划落空,保不了夏想,虽然安兴义算是度过了难关,但夏想被人从天泽搬开,就是宋朝度最大的失利,他在省委就会颜面大失。
正想到得意处,秘书忽然敲门进来汇报:“谭省长,刚刚接到电话,职工代表刘见带领上千名职工,围堵了亚林公司的门口,要求发放安抚金!”
什么?谭国瑞震怒之下,一下扔了水壶,大骂:“混帐,明明钱都发给他们了,还要什么安抚金!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
刚骂完,范睿恒的电话就打过了过来,范睿恒的声音压制不住愤怒:“国瑞同志,你干的好事!”
一句话说得谭国瑞身子凉了半边,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天地良心,他在其中没有做一点手脚,没有拿一分钱的好处,怎么就落了个里外不是人了?
范书记刚才的话,证明确实对他动了真怒。
谭国瑞顾不上向范书记解释什么,急忙赶赴现场。到了现场见到了刘见,他几乎忍不住要上前踹刘见几脚,因为刘见明明答应得好好的,说是出面安抚职工,不会再闹事,但出尔反尔,又在背运鼓动工人闹事,简直是无耻败类。
现在亚林公司的问题已经成了范书记的心病,不能碰,一碰绝对会出事,而且还是大事。
谭国瑞强压怒火,再次和刘见面谈。一谈才知道,从烟厂转到亚林公司帐目上的钱,亚林公司一分不少地发放给了省属公司原总经理,谁知原总经理想捞上一笔,压着5000万不发,拿去炒股了。没想到钱没赚到却被套牢,赔了个底朝天。原总经理自知罪孽深重,畏罪潜逃了。
谭国瑞听了气得差点跳脚,但又不能跳,他是副省长,必须保持风度。
好说歹说总算劝走了刘风和闹事的工人,谭国瑞真正犯了愁。拆东墙被西墙,没想到补来补去,西墙的墙角被人挖了,如同当头一棒,几乎没把他打得晕头转向。
现在怎么办?难道再去拆东墙?关键是就算他是副省长,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企业伸手要钱!以前的两笔钱还好说,可以掩盖过去,但被挪空的5000万的资金,最后怎么做平帐?5000万元,不是50万,也不是500万,他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到最后事发的话,他就是首当其冲的第一责任人,范书记肯定会过河拆桥,直接就会拿他当挡箭牌。他就算知道范书记在亚林公司有手脚,但哪里敢说出来?除非找死。
挡箭牌是当定了,更清楚的一点是,范书记留下邵丁,是想让邵丁当替死鬼。
邵丁也是倒霉催的,就算勉强留在郎市,也没有什么前途了,就是一个竖立的靶子,随时承受别人的枪击。谁也别怪,怪就怪你自己办事不利,被人抓住了把柄。
现在谭国瑞没心思理会邵丁的死活,他忧愁的是,怎么解决下岗职工的安抚金问题。谭国瑞一筹莫展,没有多少地方从政经验的他,眼下是真正的抓瞎了。
原以为已经跳了出来,没想到还是陷了进去。再借钱,事发之后他没法交差。不借钱,现在就没法向范书记交待。
……在亚林公司再次事发之后,范睿恒没有心思召开书记办公会研究中青班的人选问题,亚林公司的事情一天不解决,他就寝食难安。事态发展到现在,已经隐隐有了失控的迹象,范睿恒说不着急那是假装,即使他贵为省委书记,也不敢拿政治生命开玩笑。
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宋朝度!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宋朝度此时并没有袖手旁观,更没有落井下石,反而主动提出了解决之道。
事情,面临重大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