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书记,人死为大。”章国伟气不打一处来,看样子夏想是想揪住此事不放了,对外统一口径,对内,是不想让沈关西安息了?他就又微带情绪地说道,“培养一个干部不容易,不要轻易否定一个干部的功劳。”
“有功奖功,有过罚功。对待党员干部不是对待罪犯,可以将功赎罪……”夏想轻描淡写地说道,他并不是想将沈关西的事情扩大化,作为秦唐市委书记,以维护秦唐的形象为第一要旨,但章国伟上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要为沈关西盖棺定论,还无限拔高,就无耻过头了。
夏想话说一半,停下不说,梁秋睿会意,立刻接过了话题:“沈关西同志是死在情人的家中,死时赤身**,地上扔满了蓝sè的……咳咳,当时现场有不少洞彻小区的居民围观,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造谣,无中生有,诽谤!”章国伟涨红了脸,梁秋睿太不给面子了,直接反驳了他的说法,相当于当众打脸了,他的伟光正的形象就再难保持了,“秋睿同志说话要负责任,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讲,你亲眼见到沈关西同志死在女人的床上了?”
好嘛,梁秋睿陈述事实,反倒被章国伟急赤白脸地质问,他也火了:“我没亲眼看见,我听下面的人亲口说的,行不行?章市长难道就亲眼看到了?事实就是事实,沈关西有几个情人,在座谁心里没数。现在就事论事,人都死了,死的时候还是趴着死的,还要什么脸?都露屁股了!”
好家伙,号称老好人的梁秋睿发作起来,也是咄咄逼人,竟然逼得章国时一下哑口无言了。
范进咳嗽一声:“章市长,你是出于维护秦唐形象的好心,所以要掩盖事实真相,可以理解。但现在是办公会,在座的几位同志,心里都有小九九,又不是外面不明真相的群众。咱们有一说一,话说开了,也好商量下一步,对不对?又不是常委会,要顾全大局,要注意影响。”
范进说得很对,其实书记办公会就是一个讨价还价的不公开的会议,不比常委会,常委会要有纪录,要有正式文件,所以要正式,而且还要四平八稳,毕竟是一市的最高决策机构。
说不好听一点,书记办公会就是捏造事实、定下基调的会议。
任海风见势头不对,有吵架的趋势,也急忙和稀泥:“请同志们多些理解,章市长也是一时情急,沈关西是他的老同学,多年的朋友了,突然死了,也难免激动,人之常情。”
“我也理解国伟同志的心情,但现在是开会,要就事论事,捏造事实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带来麻烦。”夏想不得不表态了,他也不想开成吵架的会议,只要章国伟稍微收敛几分,一切都好说。
章国伟慢慢冷静了下来,知道刚才有点冒进了,但话已经说了出去,怎么可能再收回来,只好勉强说道:“外面到处乱传,说是沈关西同志是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胡闹嘛,绝对是有人造谣生事,至于你们信不信,由你们,我反正不信。关西同志生活作风端正,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要防止有人借机闹事,扩大事端,要维护秦唐来之不易的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在此,我向市委郑重提议,为了防止事态扩大化,防止有人借机生事,立刻召开全体会议,宣布相关规定。”
按理说,章国伟的提议符合秦唐的大局,但话又说回来,如果将一个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官员定xìng为累死在工作岗位上的典型,别说不符合夏想做人的原则,就是想上一想就能把他恶心得不行。
可以不让媒体宣传,可以掩盖事情真相,但绝对不能将沈关西树立为典型。
章国伟想将沈关西树立为典型,包含了两个深层次的想法,一是沈关西毕竟是他的同学兼铁杆,沈关西不光彩地死亡却落了一个光彩名声,他面上有光,也彰显他在秦唐的权威。二是沈关西典型树立之后,继任区长之位,他就拥有了更大了发言权。
想想也是,沈关西是他的关系,在秦唐无人不知。死了之后如果市委没有举行高规格的追悼会,就证明他在市委的威望下降了。事关沈关西和他个人的两重颜面,章国伟肯定要据理力争。
只不过沈关西死得太窝囊了,章国伟也没办法,人死都死了,又不能让他复活骂他一顿,只能替他尽量做好身后事罢了。
夏想思忖片刻,提出了三个指导意见:“第一,召开市委全体会议,就沈关西同志意外死亡事件进行通报,要求全体党员干部不得随意议论传播沈关西的死因。第二,市委宣传部做好准备,防止媒体的采访和报道。第三,关于沈关西同志的死因和定xìng,等市委宣传部长傅晓斌同志上任之后,再继续进行讨论。”
会议的结果让章国伟不尽满意,因为没有为沈关西定xìng,还在半空中悬着,他就知道,夏想不想善罢干休。
妈的,怎么就这么晦气?章国伟暗骂,眼见省委有重大人事调整之际,秦唐要是出现了丑闻,不是在节骨眼上给省委上眼药吗?省委能顺气了才怪。
章国伟本想再据理力争几句,但见夏想一脸坚决,范进几乎就要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而梁秋睿也是随时准备和他再反驳几句,他一下泄气了,算了,沈关西死得太窝囊了,他想拔高上去,也实在是底气不足。
不过事情不能这么算了,总要给沈关西一个说法,就算不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要让市委明确对外公布是累死在工作岗位上。
再说了,党员干部有两个情人不是正常现象?谁还没有几个?主要是不在于有没有,而在于别光着屁股死在情人的床上就行。
倒霉催的沈关西,章国伟暗暗摇头。
会后,夏想回到办公室,坐下之后,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不太舒服。他轻易不愿意骂人,今天真想骂沈关西几句——真不是个东西!
其实也不是骂沈关西,沈关西死都死了,骂有何用?其实还是在骂章国伟。
章国伟在沈关西的事情上表现得太过了,简直可以用无耻之极来形容,明明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还想让市委盖棺定论,说是累死在工作岗位上,要撤的不是弥天大谎,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别的地市肯定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但在秦唐,只要他主持工作,就别想颠倒黑白,就别想让沈关西之流以正面形象留名!
根本就是对秦唐市委的侮辱!
夏想轻易不生气,今天确实有点气不过了。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他不想接,徐子棋就接了,然后又转了过来,他就知道,是重要的电话,就拿了起来。
“夏书记,我是朱睿乐。”话筒里传来朱睿乐喜气洋洋的声音。
朱睿乐有望担任单城市长一事,还没有传开,只是范睿恒的内定,连上书记办公会讨论还没有,因此,朱睿乐一点也不知情。
他打来电话,只是单纯地给夏想拜年。
年前其实他打过电话,不过当时夏想忙,没说几句。琢磨着就要正式上班了,今天应该不太忙,就再打来一个。
夏想还没有来得及暗示朱睿乐即将面临的提拔。
范睿恒既然向他提了出来,用意很明显,就是让他来做好人,收买人心。历来提拔最收买人心了,也最让人感激一辈子。
朱睿乐主动打来电话,夏想才摇头一笑,一件能落好人的大事都忘了,看来,他在官场上还是历练得不够脸厚心黑。
“睿乐,过年好。”夏想将不快抛到脑后,笑道,“要上班了,怎么样,是不是收心了?”
“早收心了,哪里有真正放松的时候。”朱睿乐说道,“比不上夏书记年富力强,所以我就得笨鸟先飞。”
随后,朱睿乐又说了些客套话,还不着痕迹地表了表向夏想靠拢的决心。
夏想也就随他说,有时也需要别人说一些奉承话,有的是拍马屁,有的也确实是真心话。
等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夏想就打断了朱睿乐的话,挑起另外一个话题:“睿乐,对于你目前的工作,有没有什么想法?”
朱睿乐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根本不知道就要喜从天降了:“有点想法,也不太多,服从组织安排。”说是服从组织安排,心里还是有点不太顺畅,毕竟从中青班毕业后,原地踏步,任谁也会有点情绪。
“有想法也正常,你在中青班的学习,学业很优秀,省领导也一直很关心你的成长。”夏想慢慢点了题。
朱睿乐还是没有多想:“省领导从大局出发,统筹安排,我就是想挑重担,也要有机会才行。不瞒夏书记说,我心里还真有点不服气,中青班又不是人人都能去的,既然上了中青班又不加加担子,确实有点闪人的感觉。”
如果朱睿乐只是哼哼哈哈,不说真话,夏想也会看扁了他,一句话也能让范睿恒打消提拔他的念头,现在见他露出了真实的一面,就向朱睿乐交了底:“睿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最近,应该会给你加加担子。”
朱睿乐一瞬间就紧张地停止了呼吸!